「祭品！」
寧修遠剛要有所行動，人群中已經傳來怒喝聲，回頭之際，只見一名年輕男子被高高拋起，投向空中巨口。
「不不——啊——」
慘叫聲剛剛響起，便戛然而止。
無牙無舌巨口，吞沒了聲音，也吞沒了聲源。
堆疊的膏脂一陣顫抖，驟然向空中縮去，消失不見。
一切來得那麼突兀，去得又那麼突然。
人群中傳來歡呼聲！
按照以往經驗，白色蠕蟲來過一次，在很長一段時間，就不會再來。
‘這就是獻祭麼？’
寧修遠盯著白色蠕蟲消失的地方，終于明白這個世界的瘋狂和壓抑。
那兜頭罩下的生死恐怖，是對人性最冷漠的考驗，也是對靈魂最酷烈的摧殘。
即便有祭品，也無人能保證，第一時間獻祭出去；
更無法保證，白色蠕蟲會不會對祭品不感興趣？
「殿下，白色蠕蟲半個月內，不會再出現了。」沃利斯看著寧修遠看向天空的失神模樣，在旁寬慰道。
寧修遠點了點頭……這恐怕是沉睡前的進食吧？
……
白色蠕蟲的出現，並未打斷遷徙隊伍的前進。
在寒風呼嘯中，經過兩輪星相變換的赴死者們，終于赴約來到火眼聯盟所說的目的地。
這是一片十分平整的大冰原，既無冰山雪峰遮掩，也無冰洞裂谷阻礙。
平整的冰面上，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座龐大得由不知名材料，篆刻而出的魔法陣。
赴死者趕到時，已經有四股勢力趕到。
他們聚集在法陣一角，目光齊刷刷看向自冰原深處而來的赴死者，目光中閃爍著憤怒之色。
顯然寧修遠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公憤。
「歡迎你，維多先生！」
身披銳甲的奎勒，迎了過來，撫胸致禮。
「別告訴我，你就靠這座魔法陣抵擋舊日支配者克圖格亞？」
寧修遠從古革巨人肩頭跳了下來，落在奎勒面前。
「維多先生，你在開玩笑嘛？誰能抵擋舊日支配者的進攻？沒有人！至少我們中沒人能做到。」
奎勒目露狡黠之色︰
「這座魔法陣僅僅是為了抵擋鬼潮沖擊罷了，當克圖格亞降臨之際，就是伊基爾斯空間撕裂之時，這座法陣的真正目的，乃是將我們拖入夢境之地。」
「當然，如此龐大法陣，需要海量靈性，屆時，還希望貴方魔法師不要吝嗇靈性！」
寧修遠微微側了側腦袋，腦海中傳來月獸米契爾的聲音。
「殿下，魔法陣看起來沒有問題，我們的人也未曾在冰層下，發現其他法陣。」
——寧修遠對魔法一竅不通，這一塊自然得依靠赴死者成員的檢查。
「大家都是一群同命之人，幫助你自然就是幫助我們自己。」寧修遠回道。
「請！」奎勒笑了笑，不再多言。
寧修遠頷首，帶領赴死者成員，挑選了一個魔法之角，安頓下來。
伊基爾斯無日夜，星相輪換中，余下勢力也接連趕到。
大家各選一角，放棄往日恩怨，沉默等待著鬼潮降臨。
壓抑緊張的氣氛，逐漸彌漫偌大冰原。
剛開始魔法陣內，還有高談闊論聲，甚至還有人借機組織了幾場交易會。
隨著時間推移，喧囂的人群，逐漸變成了竊竊私語，最終一片死寂，再活躍的人，在集體壓抑氣氛下，也失去了交談。
寒風呼嘯，蒼白刺眼。
被改造的生靈們，或坐或臥，不安等待著命運的抉擇。
在一顆不起眼星辰，躍上地平線上時，因反射群星光芒，而璀璨耀眼的伊基爾斯，突然陰沉了下來。
好像光明陷入沉睡。
「鬼潮！」
「鬼潮來了！」
死寂的人群，泛起騷動。
無數人彷徨不安的看向四周，試圖搜尋那令人憎惡而鬼祟的身影。
在以往，鬼潮來臨時，所有人都會想盡辦法躲進地下。
這還是眾人鮮少主動暴露在冰層之上。
這時，人數最少的火眼聯盟中，奎勒豁然站了起來，走向魔法陣之央，在眾人矚目下，吟唱咒文。
沙啞，詭譎，似惡鬼咆哮，又像魔鬼低噥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無數螢火光芒，從魔法陣中浮現而出，在冰原上空匯聚，化為透明結界！
「砰！」
結界剛剛冒出，一顆巨大眼球，陡然出現在上空，漆黑瞳孔中閃爍著凌角魔紋，這是魔法陣的紋路倒影！
「嘶嘶嘶——」
「桀桀桀！」
「自由！自由！自由！」
世界幾乎在剎那間，喧囂起來，突兀得令人猝不及防！
那沸騰的夾雜著無數種族，無數情緒，無數尖叫，哭泣的聲音，一股腦塞進眾人的靈魂之中。
只見在那透明的結界外，憑空冒出無數怨鬼靈體，它們形態各異，有的渺小如人，有人大如巨人。
這一刻，大冰山伊基爾斯宛如宇宙生靈博物館，陳列著來自宇宙各個角落的生靈，以怨毒的倀鬼模樣，控訴著白色蠕蟲的欺詐和迫害！
不不不！
渺小的生靈啊，多麼可悲的想法，簡陋的理性，哪里能認知世界的真相？
偉大的白色蠕蟲，遵守了祂的承諾。
祂賜予信徒無盡知識和高貴的力量，以及永恆的壽命！
因為在祂那無牙無舌巨口之下，是祂那無底純粹混沌的靈魂。
祂以靈魂接待所有信徒，無論出身，無論種族，無論強大弱小，虔誠的信徒們，將會在無舌無牙巨口中，與偉大的白色蠕蟲融為一體。
白色蠕蟲即眾倀；
眾倀即白色蠕蟲！
當白色蠕蟲沉睡，眾倀隨即蘇醒。
它們將代替偉大的白色蠕蟲，行使神權，巡視神國，一切異端，終將淨化，皈依信仰！
異端？
蘇醒的眾倀，豁然將目光看向冰原上那簇擁的畜群。
在剎那間的安靜之後，倀鬼沸騰，密密麻麻的可憎之物，從天地間冒出，幾欲淹沒魔法陣。
「這——」
身處魔法陣中的生靈們，環顧四周，看著結界外的擁擠變形的倀鬼，一個個縱然早有準備，也驚恐的泛起悔意。
「維多！」
魔法陣之央，傳來奎勒的低喝聲。
寧修遠站了起來。
魔法陣中央，驀然冒出一棵棵樹苗，樹苗越長越大，幾乎在幾個呼吸間，便化為參天大樹。
罕見的蒼翠綠色，點綴上伊基爾斯的蒼白大地上，好像是病毒惡癬，令人厭惡。
「吼——」
精神層面的唳聲尖叫，沖擊著結界，那是更加強大的倀鬼，從遠處狂奔而來。
「穩住魔法陣！」
站在樹下的奎勒大吼，目光卻死死看向樹梢，看著那緩緩爬升的星辰。
——那里居住著偉大的爆燃者、居于火焰者‧克圖格亞！
不止他，這一刻，所有人都循著他的目光，看向那群星中不起眼的星辰。
只有寧修遠，目光低垂，落在看起來比星辰還要耀眼的馬燈燭火上。
——這里也有一只即將降臨的舊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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