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沖收拾好散亂的文件，轉過身來直直地看著她︰「春春，你到底想說什麼？」
戴春春猶豫片刻，鼓足勇氣︰「他是不是喜歡……」
「他是我前男友。」
戴春春倏地瞪大了眼楮，好家伙，她可算是知道霍總中午的時候為什麼火氣那麼大了。
「不過，都已經過去了，」齊沖抱起印好的文件，坦坦蕩蕩地一笑，「我們現在就是朋友。」
齊沖和戴春春一起走進會議室，把文件分給眾人。
會議不長，只是初步制定一下未來一個月的主要工作，會議結束正好到了下班時間。
「我之前沒有來過G市呢。」從萬豪的大樓出來，戴春春說，「你帶我去吃好吃的吧。」
「好啊。」齊沖笑了一聲，「你喜歡吃什麼？泰國菜可以嗎，我知道有家……」
她話沒說完，就被一聲清脆的「齊沖」打斷。
齊沖和戴春春一起抬頭，之間馬路旁停著一輛熟悉的白色汽車，一個人斜靠在車上︰「齊小姐辛苦了，能賞臉一起吃個晚飯嗎？」
那個人身材高挑，雙腿很放松地在前交疊。
戴春春顫顫巍巍地用余光掃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正站在陰影中的霍總，心里突然閃現出四個大字「大事不妙」。
齊沖剛想走過去說話，一直不遠不近跟在兩人身後的霍潯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沖那人一抬下巴︰「許文知，你怎麼又來了？」
許文知把長腿一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萬豪大樓也是你家的。」
霍潯面無表情地眯著眼，許文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夾在中間的戴春春戰戰兢兢，只求神仙打架別波及到自己。
片刻後，許文知十分瀟灑的輕笑一聲，先行收回了目光，轉向齊沖︰「齊沖上車，再不走我怕霍總要派保安來趕人了。」
齊沖還沒來得及回話，霍潯就冷淡地打斷了他︰「我說下班了嗎？你們倆跟我走，策劃書還得改。」
齊沖︰「……」
許文知懶洋洋地嘆了口氣︰「霍總真是把資本家那套玩得出神入化，我等打工人著實學不來，那即便是加班，也得讓人吃飯吧。」
霍潯听了這麼一番評價，依舊是皮笑肉不笑︰「吃，當然得吃，不過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完全插不上話的齊沖終于忍無可忍︰「霍總，要加班就趕緊吧。」
霍潯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齊沖，」許文知朝齊沖風度翩翩地一歪頭，「我在這里等你。」
齊沖無奈地對他說︰「別等了。」
許文知定定地看她一眼︰「那可不行。」
霍潯的工作效率很高，一直是今日事今日畢，就是剛剛強找了借口把人扣住了，也實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
許文知不知道從哪里刨出來一個桃核，正拿著小刀在上面比比劃劃，車窗敞著，悠揚的歌聲從車里瞟了出來，沒過多久，齊沖就出來了。
不僅和戴春春約定的泰國菜泡了湯，還收貨了一場沒有加班費的加班，齊沖臉上帶著點心力交瘁的疲憊，她上前順手拉開車門︰「你還真是說到做到。」
許文知把刻到一半的桃核放到一邊︰「那是自然。」
齊沖把高跟鞋月兌下來，又從包里掏出一雙平底鞋換上了。
「你的腳沒事吧？」許文知伸手指了一下齊沖紅腫的腳踝，「看起來有點腫啊。」
齊沖苦笑了一下︰「沒事。」
「那行吧，」許文知系上安全帶，「你想吃什麼？」
齊沖盯著前面帶起一陣塵煙的小跑，漫不經心地說︰「隨便。」
許文知人生地不熟，冥思苦想了好一陣，把人拉去了火鍋店。
齊沖抬眼看著火紅火紅的招牌，哭笑不得︰「大熱天的來吃火鍋，你也不嫌熱。」
「哎呀，你這話說的就外行了，」許文知替齊沖拉開玻璃門，「吃火鍋才發汗呢，一發汗不就涼快了。」
一頓酒足飯飽，臨走時許文知還莫名其妙地中了個獎，獎品是一個綿羊公仔。他順手把公仔塞到齊沖懷里︰「送你了。」
齊沖沒說話，跟著許文知上了車。
「你現在在哪家公司？」齊沖突然發問。
「我和朋友開了個工作室，」許文知目不轉楮地盯著導航，「所以我的時間很自由，想下班就下班，想加班就加班，怎麼樣，你要不要來我這里試一試，薪水不會比萬豪少的。」
齊沖想了想︰「還是不了。」
許文知︰「為什麼？」
「我在萬豪馬上就要升副經理了，」齊沖笑了一下，「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成個小官，我還沒過過官癮呢，哪能現在就走。」
許文知拖著長音「哦」了一聲︰「這樣啊。」
「不然呢？」
「沒什麼，」許文知一笑，「到你家了。」
齊沖推開車門正想走，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中的玩偶扔給許文知︰「這個給你，我家有貓，我怕它給霍霍了。」
許文知一愣，撿起落在副駕上的毛絨玩具。
齊沖︰「許文知，你可千萬別越活越幼稚，以後這種事情可別做了，咱倆只能當朋友，別再胡鬧了，我走了，你回去開車慢點。」
許文知沉默地看著齊沖走進有些老舊的公寓樓，低頭看了看手中憨態可掬的小玩偶。
他打開音響，車里重新飄出那首悠揚的歌曲，許文知就那樣安靜地坐了良久。
「我說，潯哥，別喝了。」宋達炳攔住霍潯想要繼續往喉嚨里灌酒的動作，「這都喝了多少了，你還看得清這是幾嗎？」
宋達炳說著話，還伸出手指頭在霍潯眼前比了一個「二」。
「看得清……怎、怎麼看不清，」霍潯眨了眨水汽彌漫的桃花眼，「你說這是幾就是幾。」
宋達炳瞪大眼楮︰「得，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屁，」霍潯大著舌頭開始強行解釋，「你知道什麼是唯心主義嗎？」
宋達炳︰「不知道，您給科普科普唄。」
「你看這是幾？」霍潯伸出手指比了一個「三」.
宋達炳︰「三啊。」
「不對！」霍潯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正確答案，「你說它是三，這就是唯物主義，我要說它是‘OK’呢，這就是唯心主義了，什麼叫唯心主義呢，你听哥哥給你說……」
宋達炳「哎」了一聲，他頭一次發現原來霍潯喝醉了是這麼個傻樣，恨不能在周圍360度無死角立上幾台攝像機，一絲不落地把這幅畫面拍下來。
「唯心主義啊，就是以人類——也就是我們的主觀精神作為認識世界的出發點，我說它是‘三’它就是‘三’，說它是‘OK’就是‘OK’，明白了嗎？送大餅同學？」
宋達炳面有菜色地捂住臉，唱戲一般大呼小叫地說︰「誒呦喂哥哥，快別喝了，您這普通話都不標準了，舌頭都喝麻了吧？」
霍潯振振有詞︰「沒有，我沒喝醉，剛剛教給你的唯心主義這麼快就忘了，你可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宋達炳嘆為觀止，小聲嘀咕了一句︰「得，這都開始cosplay了。行了，潯兒，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宋達炳想把霍潯從座位上拔出來，奈何霍潯身高腿長又十分不配合，宋達炳累出一身汗來也沒把這個醉鬼拎起來。
宋達炳叉著腰，氣喘吁吁地看著趴在桌子上醉眼迷離的霍潯，看他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念叨著什麼，于是彎下腰，湊到他跟前，才听見喃喃的低語，「齊沖」。
齊沖回到家和齊小潯玩了一會就去洗澡了，出來後才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宋達炳。
齊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給宋達炳撥了回去︰「炳哥，找我有事嗎？」
宋達炳那邊的聲音極其嘈雜，中間似乎還摻雜著勁爆的熱曲，他不管不顧地扯開嗓子對齊沖喊︰「小沖姐，你快來肆酒酒吧，霍潯喝醉了，哭著喊著要找你呢！」
一聲震耳欲聾的電吉他掃弦聲，齊沖情不自禁地一閉眼，感覺聲音似乎要穿透她的耳膜，再回過神來，宋達炳已經掛掉電話了。
齊沖愣了兩秒鐘，才逐漸反應過來宋達炳剛剛說了什麼。
霍潯喝醉了？
還哭著喊著要找她？
這每一個字她都認識，怎麼連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霍潯那個披著人皮的AI也會喝醉嗎？
齊沖試探著向戴春春撥去了電話︰「春春，你老板下班的時候沒有和你一起回酒店嗎？」
戴春春正在敷面膜，口齒不清地說︰「沒有啊，他說要找朋友，我就自己打車回來的。」
齊沖應了一聲，旋即掛掉了電話。
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良久，才重新穿好衣服，拿上鑰匙，又出了家門。
肆酒今天大概是有什麼活動，一大幫紅男綠女站在舞台上瘋狂彈吉他。
齊沖找到霍潯時，他睡得正香。
齊沖瞥了一眼不動如山的霍潯，對宋達炳說︰「你說他哭著喊著要找我？」
「是啊，哭得可邪乎了。」宋達炳心虛地避開齊沖的目光，低頭抿了口酒。
齊沖伸手「啪」一掌拍在霍潯白淨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