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殺不死

齊沖嘆了口氣︰「你記住一句話,‘那些殺不死我的,只能讓我變得更強大。’」

她說完便松開了鉗制,走進臥室,抱出了一床被子丟在霍潯身上︰「太晚了,你今天就在這兒湊活一宿吧……」

「你說的沒錯,」霍潯一動不動,忽然低低地開了口,「霍世明是個虐待狂,而我……是個懦夫。」

齊沖倏地一怔,心髒狂跳起來,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氣,才把自己的聲音勉強穩住,生怕驚擾什麼一樣輕輕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從我出生一直到七歲,霍世明一直告訴我,我沒有媽媽,她生病去世了,我後來才想明白他為什麼那麼說,霍世明是個挺自大的人,多半是陳美珠的離開讓他惱羞成怒了,生病去世說不定也是他心底深埋的願望,但是我當時並沒有細想陳美珠到底為什麼和他離婚,我以為就和周圍同學的爸媽一樣,感情不和,正常分開而已。」

齊沖的呼吸忽然有點困難︰「他經常……經常……」

「虐待我?」霍潯微微一頓,隨後輕描淡寫地說,「也不是很經常,多半是我做了什麼讓他不滿意了,他這個人雖然虐待成性,但是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火。」

齊沖繃緊的心髒略微放松下來,她舒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霍潯旁邊。

「當時,我收下了陳……陳美珠送來的圍巾,卻很倒霉地被霍世明發現了。」霍潯低聲說,「他強迫我把圍巾剪碎,我拒絕了,他就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月兌了下來,只剩下那條圍巾和內衣,然後就把我丟到了外面,當時外面還有未化的積雪,冰天雪地,我扛不住,就……」

「其實,」霍潯囈語似的輕聲說,「從那天起,我就察覺到霍世明對陳美珠有著強烈的怨恨,哪怕只是一條小小的圍巾也要撕碎,我絲毫不懷疑如果那天是陳美珠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把她千刀萬剮……」

「霍世明當年是個父母早亡的農村窮小子,在政府的資助下才一路進入大學,他這個人不僅自大而且非常自卑,生怕別人看不起他,他根本沒有什麼朋友,來往的都是利益相關的生意伙伴,利益一旦不存在,他們的關系也就消亡了。霍世明年輕的時候,模樣長得相當過得去,雖然出身不行,但靠著一張臉還是糊弄了不少人。再加上,他謙遜又好學,為人處世也很有一手。」

這點毋庸置疑,齊沖僅僅就為數不多的與霍世明會面的兩次來說,他確實長得非常不賴,哪怕現在已經五十了,依然有大把的小姑娘成群結隊地往上撲,相信倒退三十年,追求他的小姑娘只會更多。

「陳美珠是他大學班導師的獨生女,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總之,他們畢業後就結婚了,大概一開始霍世明和陳美珠也是真心相愛的,過了幾年相當不錯的日子,但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他把陳美珠也劃分到看不起他的那一類人里,夫妻反目成仇,霍世明極盡所能的冷暴力陳美珠。我估計,手段應該和對我的差不多。」

「你也看到了,我和陳美珠長得很像,霍世明大概一看到我就會想起那個女人,他希望能夠矯正我身上所有除了長相之外與陳美珠相似的地方,比如善良、軟弱……我幼兒園的時候,為了從一個小男孩手下救出小貓,把他打了一頓,後來霍世明知道了,當著我的面把那只小貓活活溺死了……因為那個小男孩是市委書記的獨孫……」

齊沖呼吸一滯,難以想象

「我從來沒有認同過霍世明,但是也不敢忤逆他……」

「後來,我長大了,就一直想擺月兌他,我開始自以為是的私下調查他,以為他渾然不知」

齊沖楞了一下︰「……以為?」

霍潯輕輕一哂︰「以霍世明的敏銳,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我的動作,只不過他真的太自大了,他認為我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困擾,又或者是,他認為我是他的獨生子,不會去給他造成任何困擾……總之,我慢慢查出了些有用的東西。」

齊沖︰「什麼?」

「美世集團最初只能勉強和安康地產分庭抗禮,可是為什麼後來突然崛起,迅速搶佔了本市幾乎全部的地產市場,你不覺得奇怪嗎?」

齊沖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把話題轉到了美世的發家史上去了,沒有說話,早年間安康地產和美世集團明爭暗斗的時候,她還實在太小。

「是因為官商勾結。他和安茂輝沆瀣一氣,表面上,霍世明是慈善企業家,安茂輝是清正廉潔的政府官員。實際上,霍世明通過慈善事業達到避稅的目的,這大把大把的錢就通通流向了安茂輝的口袋,當然拿錢辦事,安茂輝借著他的身份為霍世明大開方便之門,凡是政府參與扶持的項目,安茂輝通通交給了美世集團,所有明面上的競標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就這樣,美世在短短幾年里光速崛起。」

「美世現在不僅只是一家私企,更是霍世明聯合安茂輝眾人斂財的工具,霍世明定期以各種名目給安茂輝他們捐助和利益輸送,好吃好喝供著他們,這些人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他掃清障礙。現如今,美世集團一家獨大離不開他們的幫助。」

屋里溫暖如春,齊沖的背後卻躥起一陣冷汗,霍潯剛剛所說的如果屬實,霍世明的所作所為足夠讓他在監獄里蹲上一陣了。

齊沖︰「這些內幕你是怎麼知道的,霍世明連這些都不藏深點嗎?」

霍潯有些狼狽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他沒去整理方才被齊沖扯壞的襯衫,隨手捋了一把凌亂的頭發,那眼神平靜地像是瓖嵌在眼眶中的琉璃珠,冰冷、清透,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好像剛剛的失魂落魄都是幻覺。

他慢騰騰地站起來,拉開冰箱門看了一眼。

齊沖一口氣吊了起來,因為能讓霍潯願意吐露一點慘痛的心事,太難了,今天天時地利人和,在她的逼迫下顯出了一點端倪,但是萬一過一會兒霍潯回過神來,沒準又縮回他那個銅牆鐵壁圍成的高大城堡中去了。

齊沖生怕自己聲音稍微大點,就把霍潯嚇回去了,她心里萬分焦灼,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只是輕聲細語地問︰「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

霍潯無力地擺擺手︰「不餓,有酒嗎?」

酒當然是有的,齊沖喜歡喝低度數的甜果酒,冰箱里也放了一些。可是她看了一眼霍潯那仿佛在不自覺顫抖的背影,實在是萬般不願意給他喝,糾結了好一會,才走上前,從下層冷藏櫃里精挑細選出一瓶酒精濃度最低的果酒遞給他。

冰涼的酒精順著喉嚨長驅直入,好像反而驅散了不明的寒意,霍潯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從沒跟人說過這些事,宋達炳也不知道,」霍潯拎著冰手的玻璃酒瓶,突然輕輕笑了起來,「說來好笑,宋達炳一直跟我說他覺得霍世明很可怕,但是其實霍世明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如果霍世明願意,他可以偽裝成任何一種人,而且不會輕易露出破綻。」霍潯的笑容在臉上一閃而過,「作為一個偏執的虐待狂,他想要把已經變心的陳美珠留在自己身邊,只能采取一些非同尋常的手段。霍世明收走陳美珠的手機,切斷了她和外界的聯系,而且找了一個保姆,名義上是為了分擔照顧我的壓力,實際上是用來監視陳美珠的一舉一動。」

「一旦發現陳美珠有想要離開的跡象,他就會立刻以我相要挾,我……我是陳美珠的軟肋,她寧願自己死一萬次,也不願讓霍世明動我一根汗毛,她只能一次次地妥協。」

齊沖心里隱約覺得不對勁,因為霍潯說起這些事情時,實在是太過于輕描淡寫,就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保姆也是女人,待得久了,就對陳美珠生出一點惻隱之心,在後來有一次出去買菜時,故意沒有鎖上大門,讓她逃了出去……再後來,陳美珠逃回家里,和霍世明對薄公庭,陳美珠本以為勝券在握,誰知,霍世明買通了保姆讓她作偽證,還拿出了陳美珠的產後抑郁病例,就這樣,我的撫養權被判給了霍世明。」

齊沖咬了一下僵直的舌尖,這和陳美珠告訴她的相差無幾,看來當年霍世明的確是這樣做的,她堪堪維持住自己的表情,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趨于平和︰「……你怎麼知道地這麼清楚?」

「霍世明親口告訴我的。」

齊沖的聲音有些干澀︰「……什麼?」

「很難理解嗎?他那麼自大的一個人,完成這些事時是相當洋洋得意的,他把這些原封不動地告訴我,是希望把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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