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七跑的飛快,幾步間甚至用上了輕功,好歹她是大武師,僅過一會,就能看到前頭的那頂粉紅花轎了。
開路的是一排不小的儀仗,吹拉彈唱一樣沒少,之後還有系紅花的高頭大馬,這新郎官可下了不少本錢,就是沒瞧到他本人。
遙遙看去,只知道那些人又鬧又笑,不知道說些什麼。
蘇小七提氣,輕輕落在轎子上。
轎夫不察,只覺得轎子重了些。
她這才听清這里的聲音。
「女乃啊!爺啊!我不嫁,你們放我出來,我不嫁啊!」轎子有女人的哭喊聲,聲音都沙啞了,也听不出來是不是趙桂香。
轎子旁跟著對老夫妻,蘇小七也沒見過,畢竟,在這趙家村,蘇小七也不是誰都認識,至少,桂香家的,她就只認識趙火鉗和趙桂香。
那對老夫妻就跟著轎子往前走,還出聲哄著新娘子,「桂香啊,你听女乃的話,女乃何時害過你啊?莫老爺那麼有錢,等你嫁過去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丫鬟伺候你。
更重要的是,我們家里窮,等你嫁進去,莫老爺也能為你哥哥安排個正經工作,你哥哥才能娶個好媳婦兒。」
呵,這轎子里頭的,果然是趙桂香。
「女乃啊!求求你,放我出來吧,我不想嫁過去啊!馮生分明給了我十兩銀,你們說拿去給爺治病,就再沒後話,我錢也給了,你們為什麼還要嫁我啊!」
「剛不是說了嗎?你是丁點沒听進去啊!」老婆子擰著眉頭,語氣里半強迫半威脅的,「哎喲我的姑娘哦!十兩銀算什麼,那是他自願給的,又不是咱們強迫的,你就安心去做你的姨太太。
莫哭花了妝,要是叫莫老爺嫌棄你,壞了你哥的姻緣,可仔細你的皮!」
趙桂香哭的抽氣,「女乃啊……你們為何如此對我啊……」
瞧孫女哭的傷心,老頭子吐了口氣,問老婆子,「要不算了?那莫家姬妾那樣多,咱桂香去肯定要受氣的……」
趙桂香像是抓了稻草一樣的,喚著她爺,「爺!求你救我!我不要嫁!我不嫁啊!」
見焉了氣的趙桂香又來了精神,老婆子氣不打一處來,這老頭子真是個不識時務的。
老婆子揪著老頭子的耳朵罵道,「你懂什麼!我聘禮都收了,那可是一百兩啊!老東西,你這輩子見過這麼多錢嗎?」老頭子怕老婆子,這麼一出果就不說話了。
新娘子又哭,「女乃啊!你這是賣我啊!」
「對!就將你賣了!」好說歹說不听,老婆子橫著眉毛,「趙桂香,是老娘養大了你,你今兒個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見說不通理,新娘子息了音,只嗚嗚地哭著。
哎,真可憐。這逼婚戲碼,看的糟心。
蘇小七可听不下去了,三言兩語的這樣明顯了,還不懂嗎?這對老夫妻可是打著攀附高枝的主意,強逼趙桂香嫁人哩。
這事怎能不管?蘇小七當即運氣前行,落在行列跟前,聲樂還在繼續。
蘇小七嚷著,「得了別吹了,和著哭聲也不嫌刺耳。」
聞聲看去,才瞧見前頭擋了個人,儀仗停了下來,後接的隊伍也不得不停止腳程。
但後面的人發現的晚了,腳上差些反應,就一個接一個地撞在前人身上。
人好歹是停下來了,可馬就難了。
迎親隊列騎了兩行高頭大馬,皆受了驚,被人生生拉住,發出嘶吼聲。其中,一技藝不精的人從馬上摔下來,滾了一身泥,馬匹月兌了韁,又高抬前腿,折身沖向轎子。
轎夫嚇得早跑了,轎子狠狠落地,震得里面的姑娘止了哭聲,因這受力,她滾出簾子,一個趔趄蓋頭都摔掉了。
蘇小七莫名堂地生氣,好好的一姑娘家,竟叫她女乃像拴兔崽子一樣的給五花大綁了!
趙桂香動彈不得,只可微微抬頭,含淚的眸子就這麼可憐兮兮地望著蘇小七,「馮生……」
尋見目標,那驚馬朝這里奔來,撒開的蹄子就要踏到趙桂香身上。
她絕望的看向馬蹄,又閉緊雙眼。
須臾之後。
疼痛並未落到身上,她已經騰空了,趙桂香睜開眼楮,只見蘇小七抱起她躍到花轎,那馬撲了個空,又不甘地往花轎跑來。
放下她後,蘇小七又跳下去,剛好落在馬背上。
馬上少年一勾腿,夾住馬肚子,雙手也未空閑,均死死地摟住馬脖。
驚馬察覺身上有人,便放棄了趙桂香,只是原地四處胡亂地跑著。
眾人不敢上前,只是安靜地瞧著。他們看到少年一把揪住馬耳,重心傾向一側,就此生生地將馬匹放翻在地。
馬頭昂起,還想掙扎起身,又被蘇小七一拳打暈。
本著補刀精神,蘇小七揮出一掌,全力打向馬頭,活生生的一匹壯年駿馬,就這麼叫蘇小七一掌擊斃。
漢子好掌力!
眾人深吸一口冷氣,當下反思是否言語里有些不恭敬、得罪了這漢子?
蘇小七走向花轎,將女子抱了下來,並輕輕地解開她的繩索,溫聲說了句,「別怕。」
怎麼又是馮生呢?趙桂香覺得心里泛著陣陣苦澀。每當她絕望的時候,出現的總是馮生,救她的也是馮生。可是,馮生有夫人啊,是那樣一個絕代佳人……
不管如何,嫁給馮生也好嫁給那莫家老爺。
趙桂香哭了,撲進少年懷里。
老婆子才反應過來,趕忙走了過來要罵蘇小七,卻听趙桂香說道,「馮生,你娶我好不好?哪怕做你的小妾……」
「好好的為什麼要做人小妾?你模樣生的這麼好,完全可以找個相貌不錯的漢子,做他正妻。」蘇小七不贊同道。
「不,我就要嫁你,你且說娶不娶我。」
蘇小七皺了眉頭,拉著趙桂香往回走,「我們先回去。」
見蘇小七不正面作答,趙桂香急了。
「不,就在這里,你給我一個答案,哪怕是拒絕的?」趙桂香不走,只是一臉期待的、卑微的看著蘇小七。
「我……我不能娶你。」蘇小七躊躇道。
「為什麼啊!」趙桂香甩開蘇小七,「我都退讓如此了,說嫁你做小妾,又沒讓你休掉你的夫人,你為何還是不願娶我!」
「我……」蘇小七原本想將趙桂香帶回去再好生解釋的,可這妮子怎麼在這兒就鬧了起來呢。
如何說啊,總不得說她是個女子吧?蘇小七為難極了,心里飛速盤算,若是說了,趙桂香興許會跟她離開……若是不說……
眾人就擱一旁看著,因蘇小七方才殺馬時的大顯神威,都不敢上前。
媒婆在旁小聲對老婆子說,「這都快誤了吉時了,你家到底還嫁不嫁姑娘的……」
「當然要嫁!」老婆子上前來拉趙桂香,對她叱責道,「我以為你是個不知羞的,沒想到你這麼不知羞!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
你卻要倒貼給這個男人做妾?既然你這樣下賤,嫁給誰不行,為什麼不能是莫老爺?你要嫁馮生,他娶你嗎?」
趙桂香低著頭,眸子里不見深淺,她問蘇小七,「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娶不娶我?」
「你听我解釋……」
「我不听!你就說娶不娶!」
蘇小七嘆了口氣,沉默了。
最終,趙桂香對蘇小七說道︰「馮生,你知道嗎?最痛苦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曾經有過,卻發現所以為的希望只是另一個絕望……
我以為你是我的救世英雄,在我深陷泥淖的時候,你就會出現救我于水火,可是你知道嗎,你今日來搶親,除了你,我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你明白嗎?但你說,你不願意娶我……」
趙桂香失望的看了眼蘇小七,然後隨著老婆子去花轎了。
「嫁的出去的。」蘇小七叫住趙桂香,稍有猶豫,也還是拔掉了自己的頭繩,她朗聲說到,「我是女子,即便你被我劫了親,你仍可以嫁出去,聘禮我替你賠,你放心……」
「你是蘇小七?」老婆子恍然。
蘇小七不言,只是倔強地看著趙桂香。
馮生……是蘇小七?趙桂香皺緊眉頭,唇上微動。
最終,她也未做言語,隨後,便放下了簾子,吩咐儀仗繼續往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