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肚。
石志堅只覺喉嚨炙熱，伸手捏了一粒餐盤中的鹽焗腰果丟進嘴巴嚼了嚼，這才對利兆天說道︰「利先生不問問我今天來這里做乜兒？」
利兆天斜靠在沙發上，端著酒杯，姿態高傲地仰著下巴，「我雖然不知，卻猜出一二。」
「哦，求教！」石志堅眯著眼看著利兆天。
利兆天朝旁邊溫澤頓示意了一下，溫澤頓把包間內那些服務員趕走，只留兩個小妹妹陪在利兆天身邊。
利兆天抿一口酒，放下酒杯，雙臂展開摟著兩個小妹，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石志堅︰「你是來求我的吧！」
石志堅醞釀好表情，苦笑了一下，「還真被利先生你猜對。我的確有求于你！」
「那就對了！」利兆天示意一下，左邊小靚女掏出一支大雪茄塞到利兆天嘴巴里，右邊小靚女掏出一枚精致的ZIPPO打火機很是熟練地幫利兆天點燃雪茄，點好後還甩了一下，啪地一下合攏，鋼音清脆。
利兆天咬著雪茄吞雲吐霧︰「現在你石硤尾工程被人停工，听說每天都損失不少錢！」
「那些工人總要食飯，我要給他們發工資。」石志堅再次苦笑。
利兆天夾著石志堅鼻子︰「善良！你是個善良的年輕人！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給那幫窮人發工資，我佩服你！」
嘴里說著佩服，利兆天眼神卻充滿戲謔和狂妄。
「這件事情呢，李老板的確是做的有些不對，但是你也死腦筋！李老板是什麼人？財雄勢大，你怎麼和他斗？」
「我有找過他的，跟他提了一個建議，卻被他給拒絕了。」
「要是我，我也拒絕你！」利兆天盯著石志堅說，「是人都要面子的嘛！你以前那麼不給他面子，他就算再怎麼寬宏大量，這肚子里也有一股子氣！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肚子有氣就生不了財，反倒招災！」
「受教了，利先生！」石志堅一副唯唯諾諾模樣，「以前我是狂傲了點，現在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這就對了嘛！當初我邀請你加盟我們食品協會，你還推三阻四，要不然我們現在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當然要出手幫你！可是現在——」利兆天攤攤手，「你我關系沒有那麼鐵，我也無能為力呀！」
石志堅捏了捏鼻子，模樣看起來有些酸楚。
旁邊溫澤頓大打圓場道︰「利先生，我看這石先生也是誠心誠意來求你，不如你听听他有什麼話要說。」
「我這不是在听著的嘛，洗耳恭听！石志堅，呃，叫你阿堅好了，阿堅，你有咩話要同我講？」
石志堅沒有回答，而是拿起芝華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噴出一口酒氣，這才抬頭看著利兆天道︰「給我個機會！我打算把石硤尾工廠改成自來水廠！」
「呃？」
石志堅此話一出，不但利兆天楞了一下，連溫澤頓都忍不住有些驚愕。
「利先生，我知道的，你和英國佬合作經營有電力公司，本來自來水公司你也想做的，不過那些鬼佬怕你水電全部掌控，到時候勢力太大難以控制，于是就把自來水分撥出來，讓你介紹人接手，你介紹的人就是李佳誠李老板。」
利兆天眼楮眯起來，朝石志堅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既然你可以介紹李佳誠做自來水生意，那麼我也行！您考慮一下！」石志堅說完，就用無比希冀的目光看著利兆天，仿佛這一刻利兆天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利兆天咬著大雪茄，把目光深深地刺進石志堅眼楮里，仿佛想要看穿他，看透他，須臾，吐出一句話︰「你有什麼資格？！」
……
是的，在利兆天眼里，石志堅的確沒有和他合作的資格。
利兆天是什麼人？
香港利氏集團掌門人，掌控利家數億資產。
能夠和利家做生意的，最起碼也要資產上億，而石志堅不過是個資產剛剛過千萬的小老板，在利兆天看來不但沒有資格和自己做生意，甚至沒有資格插手規模宏大的香港水電事業。
就算李佳誠，也是利兆天精挑細選的合作對象。
在利兆天的算計中，到時候他們利家掌控全港電力輸送，李佳誠掌管全港自來水供應，等于把整個香港的水電掌控手中，到時候水費電費還不是他們兩家說了算？
搵錢最好的方法就是壟斷！
……
「我有什麼資格？」
石志堅苦笑了一下，「我的確沒有資格和利先生你並駕齊驅。看起來我是來錯地方了！」
說完，石志堅又幫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地喝了一大口，模樣解酒消愁，頹唐到極點，與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判若兩人。
「石先生慢慢飲酒，這里酒水多的是，算我請你！」利兆天很滿意把石志堅碾壓在腳下感覺。
連帶溫澤頓見到如此失魂落魄的石志堅，也感到身心愉悅，心里舒服到了極點，因為就是這個年輕人搞得他夜總會生意一落千丈，今天有此報應，爽啊！
「不了，我還是里去吧！」石志堅起身，腳步踉蹌地取了掛在衣架上的衣服，穿戴好，這才回頭對利兆天說︰「多謝利先生盛情款待！既然我再無退路，那麼石硤尾工廠我就要堅守到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利兆天眼皮子跳了跳，夾著雪茄指了指門口︰「慢走，不送！」
石志堅踉蹌出門。
包間內再次安靜下來。
……
須臾——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嘎吱，李佳誠推開門，端著酒杯走了進來，笑眯眯坐到原先石志堅坐的位置，對利兆天說︰「利先生，你看他是在演戲，還是真的走投無路？」
「演戲？你以為他是咩奧斯卡影帝？」利兆天一臉不屑，「這小子說他要玉碎不要瓦全，你自己考慮一下！」
頓了頓又道︰「自來水生意不能再拖，上面那些鬼佬已經有意見了，你必須盡快拿下石硤尾！」
李佳誠抿口酒，模了模下巴︰「那就換地咯！我問過史密斯，開發荃灣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既然利生你不能再等，我也就只好咬咬牙，答應了他！」
利兆天端起酒杯︰「這才是我認識的李老板，做事干脆利索，絕不拖拖拉拉！」
李佳誠與利兆天踫杯。
其實李佳誠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主要是自來水廠利潤太大，並且是看得見的利潤。
與石志堅交換石硤尾之後，他就可以立馬上工自來水工程，到時候全港供水還不賺爆？
至于荃灣，他已經圈地十年，也熬了十年，卻連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他李佳誠目光如炬，很是看好那片土地未來的發展潛力，但看好不等于就能賺到，塞進口袋的錢才是自己的錢，看不見的永遠不是。
所以李佳誠決定了，要和石志堅換地！
……
腳步踉蹌，醉醺醺的石志堅走出麗池夜總會，朝那個伺候自己的駱駝哥招了招手，幫我叫一輛黃包車。
駱駝哥幫忙叫車，石志堅上車模出百元大鈔丟給駱駝哥，算是小費。
駱駝哥喜出望外，忙不迭接過一個勁兒朝搭乘黃包車離開的石志堅點頭哈腰，「謝謝石先生！謝謝石先生！」
駱駝哥看著遠去的石志堅，回過頭正準備把一百塊錢塞進自己兜內，卻差點轉身撞到一人身上，剛要開口大罵，一抬頭卻見是自己老板鬼佬溫澤頓，駱駝哥當即慫道︰「不好意思啊老板，有無撞到你？」
溫澤頓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問︰「那個姓石的醉了沒有？」
「豈止醉了，簡直連路都走不動！還是我攙扶他上了黃包車。對了，他還賞了我一百塊小費，如果沒有喝醉，怎麼會給這麼多錢！」
溫澤頓點點頭，不再說話。
黃包車內，模樣醉醺醺的石志堅睜開眼楮，卻見他眼中哪有半點醉意，從懷中模出一支煙咬在嘴里，在夜風中攏手點燃，眯著眼，抬頭吐出一口煙霧︰「搞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