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也不多考慮一下,把那老久沒用過的大木桶,給清洗一遍,曹祐兩眼金光,欣賞完了沈盈雨在燭光之中,那無異于仙女般的姿態之後,一點兒也不嫻熟的,將手上拎著的這桶熱水,倒了進去大木桶里。
掩好那道門,這臭小子撒腿就跑回了井邊,撈起了些井水往爐灶邊跑,再往將燒好的熱水,拎到了她的房里。
反復來回之間,滿頭大汗的他,才多想到這事兒就不算容易。
從櫃子里拿出了些,如白紙般平直的花瓣,沈盈雨還記得當初買這房子,是準備有空的時候,到海邊吹吹海風的。
因為邢鑫那傻丫頭,總喜歡往這邊跑。
結果,那丫頭在尹伯期的陪同之下,去過了很多次,而她一次也沒有去成。
早知道這樣子,她當時就應該去城外的村子里,隨便租個破房子得了,起碼夜深人靜的時候,還能夠听到些海風吹拂樹葉的清響。
將這些花瓣撒在了熱氣騰騰的水面上,她沒有感到多余的溫暖,反而有些冷。
是呀,這會兒的海風,也會帶著些欺人的寒意,不會像夏夜里那般柔和。
當她褪去這僅有的一件衣物,要順著這個小台階,走進大木桶里的時候,輕掩著的門被推開了。
露出了一抹苦笑的她,不管身後那人是曹祐還是其他人,只顧走進了那灼熱的水液之中。
老臉唰的一下,紅成了個大熱鍋的模樣,曹祐後悔起了自己太過于魯莽,沒有提前敲一下門。
盡管這座宅子里,此時就剩他和沈盈雨,他也沒敢將另外一只腳邁進去,卻也忘了退回來。
凜冽的寒風吹了來,遲遲沒讓他腦袋上的熱氣少一些,反倒讓他手里的熱水,快速冷歇了不少。
這會兒,在寒風的侵擾之下,就算是剛燒開的熱水,不用一盞茶的工夫,也會變成冷水。
沒能及時意識到這麼個問題的曹祐,所等來不是自己的清醒,只是沈盈雨那一句奇怪的話語。
「要麼進來,要麼出去,沒人會怪你做出過什麼決定。」
看似在跟曹祐說話,沈盈雨倒有幾分,是在自言自語。
沒人會怪她?真的麼?
即便這里沒有第三個人,她也會在某個淒涼的夜里,責怪起自己。
這事兒擱在香怡樓,她還能夠順其自然。
但現在呢?
當她決定舍棄掉,香怡樓那種賣笑的生活,去追尋她的尹公子時,她還敢在別人面前,承認她曾經是一個,連尊嚴都會被拿去賤賣的歌姬麼?
不能,因為這樣子一來,她就再也回不到小時候的那個她了。
「沈姑娘,你累了……這桶水我幫你放在這里,你有需要可以自己舀一點……」
厚著個老臉,將這桶沒了多大用處的水液,放在了屋里,曹祐轉身就帶上了門。
他是不懂,她還在想些什麼不為人知的傷心事,但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她所想要尋覓的那個人。
站在這寒風瑟瑟的天井里,曹祐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等著她,從房里追出來挽留他,還是以保護她為借口,不想太早離開這里。
「……」
痛哭出聲的沈盈雨,覺得曹祐太傻了,自己也太傻了。
明明這世上還有那麼多,能夠改變得了的事情,卻要固執地以為,一切都成了個定數。
成見?什麼才算得上是成見,那不過是人心里的魔障,寧願讓它扼殺掉最真實的可能,也不想去正視它的存在。
「走啦!還在這里傻站這做什麼?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呢,天一亮就會多些麻煩的。」
蹦了出來的小歐桓,重重地往曹祐的腦袋上敲了一擊,把他從繁雜的思緒彼岸敲了回來。
就目前這個結果來說,小歐桓認為還是挺適合曹祐的。
真讓這臭小子跟沈盈雨,扯上了點理不清的關系,怕他是沒有那麼強的責任心,能夠守護得了她一輩子。
「……」
猶猶豫豫地望了,這間燈火漸昏的屋子一眼,曹祐莫名想到他這一走,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踫到沈盈雨了。
這種悵然若失的愁悶感,止不住在敲打著曹祐,那顆尚且年幼的心。
失去某種東西的痛苦,總是來得如此奇怪,讓人徒添了不少遺憾。
握緊了自己這雙還不夠強的小手,曹祐忍著一肚子的不舍,跳離了這個被寒風所擁抱的宅子。
早已離了那些水液的沈盈雨,將自己裹在了這頭厚重的被褥之中,靜靜地依偎在這窗台邊。
她沒有去打開窗戶,看一眼門外的曹祐,是否遠離而去,只想這樣站著。
她在想些什麼?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此時的她什麼都沒想,就像一個忘了自己還活著的人,不會過分地思索那些不太真實的夢想。
當她真正舍棄掉往昔的執著,驀然停下來時,興許會去感激曹祐今夜的選擇,以及自己那近乎胡鬧的話語。
「跟緊我的腳步,我們省點時間過去。」
消散開了那小不點的模樣,歐桓快步跑在曹祐的前頭,一路往東州城跑來。
正如那個喜歡听憑直覺的帶頭大哥所料,曹祐跑回來了。
不過,人家臨戰經驗再豐富,也不會料到曹祐的身邊,還有一個經驗更加豐富的歐桓。
仿佛提前知道了,那些黑衣人藏匿的位置,歐桓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死寂。
幾個閃跳過後,他直接從遠處的那一個屋頂上,躍向了曹家大院這一邊的廚房。
跟了來的曹祐,一時半會兒,還沒從沈盈雨的事里緩過勁來,便也沒能幫著歐桓,尋找開啟密室入口的機關。
呆站在門口的他,沒有等多久,就等來了那一絲的顫動。
找到了,是找到了!
大叔那麼快就能找到,這些機關的所在,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幫一下沈大嬸或者徐師姐呢?
有那麼一剎那,曹祐看著歐桓,就像在看一個不會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巨人。
那個巨人太高了,哪怕他仰望起腦袋,也看不到人家最為真實的面目。
循著這股感覺而來,歐桓能夠猜到一點曹祐的想法,但他沒有將這個小秘密說出來。
他希望有那麼一天,等曹祐經歷的事物比較多的時候,能夠明白他在這條路上,保留著怎樣的想法。
他可以,不,應該說他完全可以,幫助曹祐身邊任何的一個人,改變他們的命運。
可他沒有那樣子做,因為他不是一個,全知全能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