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立威

作者︰浮沉的命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洛陽,帝嚳、堯、舜、禹發跡之地,十三朝古都,自古被華夏先民認為「天下之中」。而有明一朝,洛陽不復為京,周圍不過八里許,遂降為河南府治,成是明福王的藩地。

福王朱常洵,明神宗朱翊鈞第三子,母親是明神宗的寵妃鄭貴妃。萬歷十年八月(1582年),王恭妃生長子朱常洛。朱翊鈞寵愛鄭貴妃,想廢長立幼,被眾大臣極力反對,史稱「國本之爭」。

「國本之爭」,使得大臣們與萬歷皇帝斗了15年,萬歷皇帝不上朝以示抗議。這場萬歷年間最激烈復雜的政治事件,共逼退內閣首輔四人(申時行、王家屏、趙志皋、王錫爵),部級官員十余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員人數達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罷官、解職、發配充軍,斗爭之激烈可見一斑。

為了平息皇儲爭議,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十月,萬歷皇帝立長子朱常洛為太子,三子朱常洵為福王,國本之爭,終于落下帷幕。

萬歷四十二年(1615年),28歲的福王不得不就藩洛陽。萬歷皇帝下旨賜愛子莊田4萬頃,由于朝廷所司力爭,福王朱常洵上奏辭田,才改為兩萬頃。即便如此,洛陽一帶仍田地不足,只能取山東、湖廣之田以補足。

除了莊田兩萬頃,婚費30萬兩,營造洛陽邸第28萬兩,萬歷皇帝又賜已故大學士張居正所沒家產,江都至太平沿江荻洲雜稅,四川鹽井榷茶銀,淮鹽千三百引,一並與愛子,舌忝犢情深,令人羨慕。

自離開京城,就藩洛陽,至今已經二十五六年,昔日豐神俊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福王朱常洵,已經年過半百,身寬體胖,美貌與父母俱去。

醇酒美人、風花雪月,朱常洵雖然沒能當上皇帝,但顯然過的很是滋潤。相比較起來,他那個省吃儉用、終日為國庫空虛痛苦不已的遠房堂佷皇帝,可就過的苦多了。

玉盤珍饈、金樽美酒,大快朵頤之後,肥胖的身軀,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朱常洵就靠在椅子上,呼呼睡了過去。

呼嚕聲驚天動地,旁邊的侍從婢女們相對無言,誰也不敢發出聲音,誰也不敢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呼嚕聲戛然而止,福王睜開了眼楮。

「我睡了多久?」

「回大王,你不過睡了小半個時辰而已。」

王府的太監趕緊上前,在一旁輕聲說道。

福王點了點頭,費力地撐起身子。

「那我回去再睡一會。」

太監和婢女趕緊上前,扶著顫顫巍巍的福王,就要離開涼亭。

「爹,出大事了!」

一個三十歲左右,錦袍網巾的男子匆匆趕了過來,滿頭的大汗。

「世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這麼慌張?」

福王停下了腳步,詫異地看著氣喘吁吁的兒子。

「爹,河南衛的那些官軍,開始在咱們的田里收割莊稼了!」

世子朱由崧一臉的慌張。

「河南衛?」

朱常洵微微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是那個王泰的部下嗎?」

「爹,正是此人!」

世子朱由崧富態的臉上汗牛滿面,借機偷偷瞄了一眼一旁婢女挺拔的胸部。

朱常洵那里注意到兒子的丑態,他在下人們的攙扶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默然不語。

日前,河南都司指揮使王泰前來拜訪,他讓世子朱由崧接待,雙方草草幾句,並沒有什麼不和。幾日後,河南都司河南衛來人,讓王府歸還侵佔的軍屯,並下了河南都司的歸田公文。

歸還屯田,豈不是開玩笑,王府自然是嗤之以鼻,並不把此事當真,都以為會像以前一樣,不了了之。

誰知道過不了幾天,夏收來臨,這些家伙,竟然開始公然搶糧了。

「我福藩各宗室,共佔軍屯多少?」

听到父親的問話,朱由崧的目光趕緊從婢女的身子上移開。

「爹,大概在兩千六百多頃,這是河南都司的公文。」

朱由崧接過屬下遞過來的文書,遞給了福王。

「世子,放下吧!」

福王看了一眼兒子,微微皺了皺眉頭。

福王府的世子,遇到這麼點小事,卻一點也沉不住氣,看來,整日里呆在王府里面,真是把人養廢了。

朱常洵微微點了點頭,忽然開口。

「河南衛的指揮使,那個褚什麼忠,他現在怎麼樣?」

「爹,河南衛指揮使褚孝忠,他被河南都司革職查問,不知逃到那里去了。不過,他家里的莊稼,也有衛所的官軍,農夫們正在收割,恐怕過不了幾天,就都收割完了!」

朱常洵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問了出來。

「那個褚孝忠,听說有幾千頃地,幾天就能割完?」

「大王,衛所下的軍令,割一畝地,吃飽飯不說,每人再給10斤糧食,好幾萬的農夫在收割,一人一天一畝地,一天下來都是五六百頃,可不是幾天就完嗎!」

內史的話,讓朱常洵愣了半晌,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

「這王泰,好大的手筆!」

河南災難連連,一畝地不過五六斗、八九十斤的產量,光是收割,就是十一二斤,再加上打麥、運輸等等,恐怕最後到手的,不到一半,大多數都被他慷慨地送給了那些個由他雇佣的百姓。

河南衛萬頃軍屯,荒了三成,剩下的八千頃,收成約四十萬石,一半給了百姓,夠五萬人一年的省吃儉用。

王泰只此一舉,只怕就收盡了河南民心。

「爹,你不要管王泰是不是大手筆,你就說,咱們該怎麼辦吧!」

朱由崧看父親沉默不語,焦急地催了起來。

「世子,你不要著急,還是讓大王想想,看看該如何處置。」

內史先勸了一下急躁的朱由崧,然後在福王耳邊低聲說道。

「大王,聖上讓王泰這個時候來河南清屯墾荒,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小人可是听說,周王藩那邊,侵佔的屯田,可都是歸還了衛所。」

內史的話听在耳中,猶如驚雷一般,讓福王變了顏色。

周王藩附郭開封城,周王年歲已高,在河南眾藩王中很有聲望,猶如眾藩王之首,他給王泰讓步,顯然是向皇帝示好。其他藩王宗室若是不給王泰面子,似乎就要成為眾矢之的。

這個該死的周王!

想起那些田地里的莊稼,幾十萬斤糧食就要被衛所收割,一粒也落不到自己的糧倉,福王心里一陣刺痛。

「派人去知府衙門,告訴他們,有人在搶劫王莊的糧食,讓他們派公人去辦理。另外,叫佃戶們去擋一下,辦好了,他們的虧欠就沒了。」

朱常洵腦子里面轉了幾圈,立刻有了主意。

福王府不方便出面,就讓佃戶們和官府出面,鬧大了也和王府無關。

洛陽城南,洛水北岸,驕陽之下,無數百姓揮汗如雨,正在奮力搶割田里成熟的莊稼。

仔細看去,田間地頭,官道之上,來往運輸麥子的車輛不絕,人人興高采烈,遇到那些路邊警戒巡邏的軍士,都是點頭致意。

官道遠處,除了七嘴八舌圍觀看熱鬧的百姓,還有許多福王府的衛士、某些鄉宦的家丁,他們人數眾多,持槍執刀,烏泱泱一片,但卻無人敢上前和衛所的軍士挑釁。

他們中的一些人鼻青臉腫,身上都是塵土,另外一些人頭上腿上胳膊上受傷,身上血跡斑斑,但卻沒有致命傷,他們神色驚惶,顯然剛才吃過虧,挨過揍,被放了血。

「這些狗日的軍士,怎麼比土匪還囂張?」

「他們到底是官軍還是流寇?」

衛士和家丁們灰頭土臉,有人恨恨罵出聲來,卻是壓低了聲音,不敢高聲,更不敢上前報復。

河南府地面上,從來只有他們欺負別人,沒有想到,今天卻被狂揍一頓,吃盡了苦頭。

「鄉親們,好好干活! 割完一畝地,每人十斤麥子,一天一結,絕不虧欠!」

楊秦,新任的河南衛指揮使,專司屯田和練兵,雖然朝廷的任命還沒有下來,他卻已經走馬上任,揮斥方遒了。

士為知己者死,蒙王泰提攜,代替原河南衛指揮使褚孝忠上任,他要是做不出來一些成績,怎麼向王泰交代? 豈不是顏面盡失?

「楊大人,等麥子割完了,小人們又該怎麼辦呀?」

有百姓剛剛割完了自己的麥子,拉著裝滿麥子的大車出來,妻子兒女幫著推車,黑黝黝的臉上滿是希望。

「放心吧,都司大人有令,夏忙完了就是夏耕,有的是地種。都司明榜張文,募民墾荒,收成官民各半,沒糧食吃先賒著,夏收完了再歸還。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楊秦大聲說道,氣場十足,周圍臉膛紅黑的百姓們都是笑容滿面。

「楊大人,跟著都司大人種地,真的沒有苛捐雜稅?」

仍然有膽小的百姓半信半疑。

「王大人是當朝閣臣楊嗣昌楊大人的紅人,楊大人又是皇帝的寵臣,王大人執掌河南都司,代天子牧養生民,墾荒種田,那個敢來收稅?」

楊秦眼楮一翻,聲音陡然高了八度。

「都司大人在陝西墾荒賑民,手下種田的百姓有幾十萬,人人吃飽穿暖。都司大人是大善人,陝西人人皆知,你們可以打听一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那里是自然,王大人的話我們都信!」

「都司大人是個大善人,誰都知道!」

百姓們發出震天的歡呼聲,人人興高采烈。

就沖著河南衛的軍士敢把橫行鄉里的鄉宦家丁和福王府的家人趕走,就憑百姓能吃飽飯,一畝地十斤糧食,大家也不會不相信王泰是個好官。

「大人,河南府的公人來了,還有福王府的官員,說是讓你去一趟,有事相商。」

軍士上前稟報,周圍的百姓安靜下來,一起看著王寧東。

「告訴他們,本官很忙,沒有空去,讓他們有什麼事,到河南衛的營城找我!」

王寧東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百姓,故意提高了聲音。

「告訴他們,本官是在執行軍務,誰敢插手,軍法從事。」

河南衛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做主。若是有人敢從中作梗,得看他手里的刀利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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