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火炮聲響起,似電閃雷鳴,震撼了正在攻城的清軍,也讓城牆上正在苦戰的守兵們為之動容。
這是哪里打雷?
難道說,真的有援軍前來?
「兄弟們,把韃子趕下去,咱們的援兵到了!」
鄧謙心頭一動,馬上大聲喊了起來。
「兄弟們,一定是盧象升盧督師救咱們來了! 」
周之訓也是面色發紅,立即喊了出來。
他听得出來,這隆隆的火炮聲,只有朝廷的精銳才有。不用說,盧象升的援軍到了。
城牆上的守兵們精神一振,人人鼓起勇氣,和攻城的清軍戰在一起。
鄧謙、周之訓不明所以,城頭上的張元平卻是心頭顫動。
他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這火炮聲如此熟悉,豈不是自己往日經常听到的?
也只有咸陽鄉兵,才有這樣的火炮!
千里驅馳,不辭辛苦,王泰這小子,終于到了。
「巡按大人,小人有軍情相稟!」
宋學朱正在驚疑不定,遠處幾人跑了過來,為首之人正是張元平。
「張壯士,你有何事,快快說來!」
「大人,這炮聲,正是來援的秦兵,請大人下令移開南門口堆積的土袋,一旦秦兵進城,也好不會耽擱時間!」
「張壯士,你能確定,這是前來增援的秦兵?」
宋學朱心頭巨震,月兌口而出,語氣急促。
「大人,小人天天和這些人相處,這火炮不知打了多少次,絕對是秦兵! 還請大人馬上安排,以免誤了進城的良機!」
「這……」
張元平的話,讓宋學朱一陣猶豫。萬一援軍沖不透清軍的大陣,豈不是又要堵回去?
「大人,拼一把。如果援軍破不了清軍的大陣,再堵回去就是。」
隆隆的火炮聲,讓周之訓心頭震驚至極。如此密集的炮聲,即便是朝廷的邊軍,也不能使用的如此凶猛。
他指了指城牆上尤自苦戰的守兵們,苦笑道:「大人,你看看,如果沒有援軍,就憑這些守兵,又……」
周之訓的話還沒有說話,宋學朱已經打斷了他。
「張壯士,你帶人負責移開南門口的土袋。周副使,你負責在南門指揮,迎接援軍入城! 速速去辦!」
沒有援軍,濟南城遲早要破,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秦軍千里迢迢來援,舍生忘死,總不能讓人家心寒。
「弟兄們,陝西的援軍到了。咱們一起,把韃子趕下城去!」
宋學朱也模仿著鄧謙,大聲喊了起來。
「把韃子趕下去!」
城牆上的守兵士氣大震,他們大聲吶喊,拼命砍出刺出手中的兵刃,和攻城的清軍血戰在一起。
「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無數攻城的清兵從城頭紛紛退下,快速向後退去。
「快看,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濟南城有救了!」
忽然,城頭上的守兵紛紛大喊了起來,有人指著城南的方向,大聲吶喊,歡呼雀躍。
宋學朱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和城頭上鼓噪的守兵們一起,一起向著南邊看去。
果然,城南的清軍大營炮聲隆隆,煙塵陣陣,萬軍從中,一個巨大的鋼鐵方陣,正在向濟南城而來。
「這是來援的秦兵?」
宋學朱的詫異看在眼中,鄧謙也是搖頭。秦兵的騎兵竟然沒有出動,光是依靠火炮和鳥銃,就前進了數里之遙,而清軍似乎阻擋不住。
「瞄準!」
王國平大聲吶喊,火銃兵整齊向前,手中的火銃平舉,對準了前方的清軍。
「第一排,射擊!」
王國平一聲令下,第一排的六百火銃兵立刻扣動了板機。
「第二排,射擊!」
隨著第二排的600名火銃兵扣動板機,已經不需要王國平聲嘶力竭,三排兩千火銃兵,踩著步點向前,射擊連綿不絕。
「擲彈兵,扔!」
眼看著後方大股的清軍又上來,想要攻擊大陣的後翼,董朝暉一聲怒喝,擲彈兵點燃了引信,把一個個冒煙的鐵疙瘩,直接甩入了追軍大陣之中。
「通通」都爆炸聲不絕,煙柱騰起,破裂的鐵片肆意收割清軍的性命,追擊的清軍,還沒有來得及射出手里的弓箭,就已經陷入了對方的爆炸聲中。
鄉兵們猛烈的炮擊,震天雷的狂轟濫炸,讓清軍措手不及。對方穩步向前的火銃兵,更是讓人膽寒。無數的清軍步騎被打翻在地,而僥幸沖破火銃射擊的重甲兵,又被對方的震天雷炸的死傷累累。
這是那里的明軍? 怎麼會如此凶猛?
冷兵器的創傷,清軍尚能接受。但是震天雷這樣凶殘的火器,一踫上就是血肉模糊,肚破腸流,這樣的慘狀,誰又能夠接受?
猝不及防之下,清軍人人心驚肉跳,紛紛向後避開,鄉兵們大步向前,濟南城牆和城門,已經是近在咫尺。
王泰知道,這是打清軍一個措手不及,要是等對方反應過來,火炮火銃上陣,己方的傷亡就會直線上升。
眼光掃過清軍大營,看到右方里許,高地上的一處軍帳大且突出,周圍白甲紅纓猛士環繞,更有幾個盔甲鮮亮的清軍將領站在大帳前,手里舉著千里鏡,似乎正在馬上觀望,王泰不由得心里一動。
不用問,能讓這些白甲兵護衛的,一定是清軍的主帥了,也不知道是多爾袞,還是岳托。
「快去,把胡東給我叫過來!」
王泰傳下軍令,胡東很快騎馬過來,滿臉的汗水。
「胡東,看見了沒有,高坡上的營帳,集中發炮,給我轟平了它!」
胡東拍馬而去,王泰長吸了一口氣。
要是能打掉多爾袞或是岳托,他可就名揚天下了。
「這是那里來的明狗?」
中軍大帳外,高坡上,杜度手拿千里鏡,仔細打量著闖入營中的明軍,臉上全是驚詫。
「貝勒,這些明狗全身都是鐵甲,火器如此犀利,難道說是明朝的關寧軍?」
岳托的長子岳洛渾年輕氣盛,但見識也不足。
「關寧軍不是被打散了嗎? 再說了,關寧軍喜歡用弓箭,這些家伙都是火器,絕不是關寧軍。難道說,這是盧象升的殘軍?」
杜度的長子杜爾詁看的仔細,又從軍多年,馬上提出了反對意見。
「絕不是宣大軍! 宣大軍的炮兵已經被咱們摧毀,虎大威和楊國柱帶領的騎兵突圍,他們哪里有這麼多的步卒?又那里有這麼多的火炮?」
立即有清軍的將領說了出來。
高起潛的關寧軍已經被擊潰,盧象升的宣大軍也被殲滅,明軍的軍容如此肅穆,光是這一身的鐵甲,便知道不是一般的邊軍,但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
「貝勒,這些明狗如此囂張,得把他們留下來,殺完他們,搶了他們的火炮和鎧甲。再能補充好些個牛錄了!」
一個大餅臉的牛錄章京,眼神里面都是羨慕和貪婪之色。
想當年,若不是大明晉商們的慷慨和無私幫助,他們這些滿洲勇士,又怎會有鐵甲刀槍羽箭?
馬瞻氣沖沖地打馬過來,臉色鐵青。
「杜度,怎麼忽然撤兵了? 再給我一個時辰,我保證拿下濟南城!」
杜度還沒有說話,杜爾詁卻看不下去。父親功勛卓著,卻一直屈居人下,現在連馬瞻這小子都毫無顧忌,戰場上直呼其名了。
「馬瞻,我哲哲現在是主帥,你最好識相些!」
杜爾詁的話,讓馬瞻一愣,隨即臉色陰沉,當即發作了出來。
「杜爾詁,你個小輩,我和你哲哲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馬瞻和兄長岳托,以及杜度一樣,都是努爾哈赤的孫子,杜爾詁差一輩,是以馬瞻也毫不客氣。
「你不要倚老賣老,對我哲哲客氣些! 」
杜爾詁毫不示弱,立刻懟了回去。
「你想快些攻下濟南城,為大將軍搶下首功。但你也得睜大了眼楮,我哲哲才是主帥!」
「你個小子,你是不是不服我?要不咱們……」
「都給我住嘴!」
馬瞻的話被杜度打斷。
「大敵當前,你們還在這拌嘴。杜爾詁,你去把咱們的火炮也架上來,給我滅了這些明狗再說!」
杜度話音剛落,杜爾詁還沒有離開,對方的陣中忽然硝煙彌漫,「蓬蓬蓬」的開炮聲響起,火炮齊鳴,幾十顆實心鐵球在空中劃著弧線,當頭砸了過來。
馬瞻一愣,抬起頭來,一顆鐵球迎頭而來,馬瞻下意識地拿起刀來要阻擋,卻只覺得胸口上一陣劇痛,便被砸飛了出去,滾落到了地上。
馬瞻筋折骨斷,口噴鮮血,看是活不成了。他馬旁的杜爾詁也是連人帶馬被砸翻在地,咽喉上遭了重重一擊,頭身分離。
杜度幸運躲過一劫,一陣心驚肉跳,衛士們慌忙把他從馬上拉下,用身體護著他,不敢亂動。
「嘩啦啦」一陣響聲,岳托的中軍大帳被砸的支離破碎,帳頂都塌了下來。大帳周圍的白甲衛士死傷慘重,許多人在血泊里掙扎,慘叫聲一片。
「趕緊把岳托救出來!」
杜度推開身上的衛士,大聲喊了起來。
「更快把炮拖上來,給我轟狗日……」
杜度話音未落,空中炮彈的呼嘯聲又響起,杜度又被衛士們撲倒在地。鐵球飛舞,不但岳托的大帳被全部砸塌,就連旁邊的幾所帳篷也被砸的破爛不堪,到處都是血泊里痛哭嚎叫的清軍。
「快去,把岳托的身子搶出來!」
「你們帶貝勒先離開,我們去找大將軍!」
杜度拳打腳踢,還想擺月兌護衛他的衛士,卻被眾人拖起來,扶上馬,一路向北逃去。
「跟我回去,我的杜爾詁!」
「貝勒,等到了安全地方再說!」
衛士們不顧杜度的咆哮,簇擁著他,抽打著馬匹,在萬軍從中,向北面的空地上倉皇逃去。
「快回去,救大將軍!」
杜度大聲怒吼,催促著衛士前去。
岳托本來就是奄奄一息,萬一給弄個尸骨無存,他回去怎麼面對皇帝和岳托的家人?
中軍大帳支離破碎,一片狼藉,滿地都是尸體和在血泊之中受傷慘叫的清軍,至于清軍的主帥岳托,就那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所有的清軍將領都是目瞪口呆,無數騎士打馬向中軍大營處奔去,整個清軍大營,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