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九般女子

木樨就佩服衡三郎心大,遇到什麼事都能化解,不鑽牛角尖。

夾了一塊山藥放到嘴里,軟糯香滑味道很好。

「你的馬找回來了嗎?」

衡三郎打了一個楞殼,馬上反應過來,他曾跟木樨說過借兵是因為馬隊被搶劫了。

三支馬隊被搶走了,只找回來一支馬隊,其他兩支沒了蹤跡。

「丟了三支馬隊,只找回來一支。」

「損失很大嗎?」木樨停下手里的筷子,嬌憨地看著他。

衡三郎的眸子被她萌萌的樣子吸引了,一時忘記了回話。

木樨以為他在為丟失的馬隊傷心,便不再細問,反過來安慰道︰「做生意總是有賺有賠的,更何況你這種危險的買賣,不要傷心還會有馬隊的。」

衡三郎笑了,「木大夫說得對,還會有馬隊的。我問你一件事,你認識慧州的許東家嗎?」

木樨點點頭,「認識,我在慧州開了兩家祈安堂,和他合伙做生意。」

「你知道他販賣糧草嗎?」

「知道。」

衡三郎心里一沉,皺了一下眉頭。

「他和魏襄侯的關系非同一般。他和你合伙做生意是因為我向魏襄侯借了兵,魏襄侯擔心我借兵不還,故意讓許東家把你拉下了水,終究是我連累了你。」

木樨笑了,她猜對了,許東家接近她的目的是衡三郎。

「我早就知道他和我合伙做生意的目的,你放心,開祁安堂的十萬兩銀子是我掙來的,即使賠了也無所謂。」

「十萬兩銀子,」衡三郎 得站了起來,「你哪里來的十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可供我借的兵士兩個月的糧草了。」

木樨便把自己給寇東家醫治怪病的事對他說了,「魏襄侯在軍中浸染了二十多年,自然知道明哲保身、休戚與共的道理。他能借兵已經不錯了,還能指望他不給自己留後路嗎?」

衡三郎對小童養媳刮目相看,能夠縱觀全局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了。

十萬兩銀子,木樨足可以過上使奴喚婢,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卻落落大方的送了人。

她還是喜歡閑雲野鶴般的神仙生活,對世俗的黃白之物不屑一顧。

「以後許東家會經常麻煩你的,他的野心很大,一個祈安堂填不飽他的胃口。」

木樨以為十萬兩銀子就能解決掉衡三郎借兵的事,沒有想過此事還有後續。暗嘲自己頭腦簡單,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如果他行事公道,能把握生意場上的商機繼續和他合作也無妨?」

衡三郎看著明目皓齒的童養媳,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情愫,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木樨本該在深閨大院里過著衣食無憂,單純快樂的日子,卻被自己的家人逼成了長袖善舞的大夫。

「你要煉制丹藥開藥鋪,還要兼顧祈安堂太辛苦了。」

木樨灑月兌地搖搖頭,「我在虛無仙山煉制丹藥的時候,藥匣子就有一萬零八個。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是常態,眼下這幾個藥鋪不過是粳米飯中的一粒罷了。」說著吃了一口飯,做了個鬼臉。

衡三郎被她精靈古怪的樣子逗笑了,一萬多個藥匣子還是第一次听說。難道那里的人不吃飯,靠吃藥活著嗎?

「一般女孩子應該繡花學持家,煉丹奔波太費力勞神了。」

木樨又嘗了一塊鴿子肉,油而不膩肉質爽口,不知道衡三郎在哪家飯莊買的飯,下次找機會帶巧珞和馨兒去吃一頓。

「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來自虛無仙山是九般女子。」

「一般,能下廚喂飽自己;二般,能賺些小錢買米買面;三般,不受欺負;四般,喜歡自由,怡然自得;五般愛好煉制丹藥,以此為樂;六般,道不同不相為謀,絕對不討好話不投機的人。」

說著頓了頓,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七般,愛做夢,喜歡胡思亂想,淨干些費力不討好的事;八般,喜歡種田,把南方的藥材種到北方,逆天行事樂此不疲;九般,我不是藤蔓,不需要依附男人,咱們並駕齊驅如何?」

衡三郎對她的九般論心服口服,「九般大夫說的對,你就是無所不能,能改寫大祁醫藥歷史的奇女子。」

木樨幾乎笑噴,玩笑道︰「承蒙道友夸獎,我將奮勇向前不負期望。」

兩個人幾句說笑,讓木樨心頭的陰霾蕩然無存,不知不覺間就多吃了些。

肚子鼓鼓的不禁打了一個飽嗝,看著衡三郎道︰「哦,吃撐了。」

衡三郎看著木樨燦爛的笑容,心中一動,「我帶你出去走走,消消食,順便看看生意人黑暗的一面。」

木樨听說出去玩有些興奮,心里想著兩個人走在路上的樣子。

想出去玩又有所顧忌,下意識地看向窗戶,「天黑了,遇到巡邏的官兵就麻煩了。」

衡三郎不以為然︰「跟著我無須考慮官兵。」

木樨一听瞬間來了精神,「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一溜小跑著去了後院,不多時換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出來,宛若盛開的玉蘭般冰清玉潔讓人不忍側目,手里還拿著一件水藍色的披風和一個白色的帷帽。

衡三郎心跳如鼓,被小童養媳「震」的眼冒金星,如果不是看她年紀小,一定佔些小便宜平復一下悸動的心。為了掩飾慌亂,幫她披上披風帶上帷帽。

兩人從後門到了街上,沿著寬闊的街道往前走。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潑灑在兩人身上,淡淡的不染一絲塵埃。

木樨也不問去哪里,只是小鳥依人般跟在衡三郎旁邊。既然是消食,何必在意目的地呢?

他們遇到兩次巡街的官兵,都被衡三郎提前預判躲過了,好像巡視的時間和路線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一般。

就在木樨以為會一直走下去的時候,眼前一亮。

一條人潮涌動的街巷出現在面前,街上燈火通明,做買賣的人在街邊高聲吆喝著,吸引著往來的人群。

木樨心里納悶,官府通告日落百姓不得上街,鋪戶要關門,難道這里不受大祁法度的約束嗎?

她很少夜間上街,不知道有這種地方,看向衡三郎對方也正在看她。

「這條街叫半誦街,太後把這條街還有另外的兩條街賜給了鎮北侯,不歸西汶州郡守府管轄。夜晚也可以照常做買賣,白日里反倒冷清了一些。」

木樨看到旁邊是一家布莊,伙計在門口賣力的招攬著主顧,高聲喊著一匹上好的絲綢九兩銀子。

鴛鴦繡房也經常買絲綢、錦緞,她知道一匹上好的絲綢至少要十兩到十二兩銀子,半誦街的價格比其他地方便宜一到兩成。

她又問了一個賣茶葉的,結果對方的報價也很低。

「這里的東西為什麼比其他地方便宜?」

衡三郎撩開帷帽上的黑紗道︰「這里的鋪戶不給朝廷交稅,只給鎮北侯府交銀子,而且很多東西是從海上私運過來的,品種不能保證還缺斤短兩,自然便宜。」

「這里的商戶很跋扈,貨物一旦交付,絕對沒有退換的可能,只能吃啞巴虧。」

木樨第一次听說不給朝廷交稅的地方,「西汶州的人都知道這里的東西便宜嗎?」

衡三郎點點頭,「投機取巧的商販大都知道這里,晚上低價進貨,白天高價賣出去。鋪戶只接待大主顧,不接待散客,也就是店大欺客。」

「別小看這幾條街,讓西汶州少收一半的稅,也讓很多百姓吃虧上當,投訴無門。」

木樨瞠目結舌,一條街竟然左右著西汶州的經濟,太不可思議了,「少收入這麼多銀子?」

衡三郎橫掃了一下街邊的鋪戶,「就這樣鎮北侯還不滿意呢,他要控制北部邊關方圓千里的商貿,讓朝廷沒有銀子發俸祿,沒有錢養兵。」

木樨徹底蒙了,太後垂簾听政應該獎勵農耕,發展商貿才對,為何要挖朝廷的牆角呢?僅僅是為了中飽私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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