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匡老夫人

巧珊應了,向後院跑去。

邊跑邊嘀咕,木姑娘是料事如神,讓自己留下的東西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匡家老宅地處偏僻,在城的一角,新宅子在鬧市城中心,坐車大約兩刻鐘的時間。

木樨拉著馨兒上了馬車,輕聲安慰她不會有事的,但馨兒還是不停的哭泣,為即將來臨的責罰提前流淚。

馨兒從小沒有被疼愛過,軟弱如飄絮,哭成了她唯一的鎧甲和釋放方式。

匡家新宅比總兵府佔地還要多,長長的院牆站了大半條街,高大的黑漆大門泛著亮光,匾額上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匡宅」 。

木樨扶著馨兒下了馬車,做童養媳六年,這是第四次到匡家新宅來。

第一次,是傷愈後參加匡老夫人的壽誕。

第二次,是大夫人處罰勾搭匡家家主的大丫頭,殺雞駭猴讓所有的女眷都受教育。

第三次,是年初匡家收到匡石立戰功的喜報,家主匡裘寬大排宴席,宴請政商兩界的頭面人物,擴大匡家在西汶州的影響。

丈夫立了功她並沒有受到優待,在匡家人眼里,立戰功的是匡家的兒孫,和她這個童養媳無關。

夫榮妻榮,在她這里失效了。

老夫人把她叫到跟前,吩咐她準備和匡石完婚。

為了給匡家開枝散葉,為匡石安排了兩個通房丫頭,讓她要賢惠大度,不要爭風吃醋。

全然不顧木樨的感受,一言堂的發話就把這事定下來了。

木樨什麼話也沒有說,三姨娘都一一替她應了。她不想和匡家人有任何牽連,樂得清靜。

這三次她都是可有可無的出席,除了老夫人和她說了幾句話,其他人都當她是空氣。

她跌落到這異界大陸,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復雜關系。

兩個人成親為什麼要安排幾個通房丫頭呢?

男人是大公雞嗎,一個雞窩里需要很多只母雞?

她只是信守承諾等匡石回家罷了,從來沒有想過和他成親過日子。等他回來,她立刻回虛無仙山去。

虛無仙山上只有女子,師父一萬多歲,師姐們也有千八百歲了,從來沒有人出嫁過,她也不會嫁人的。

一個人過的逍遙自在干嘛要嫁人?

做童養媳這幾年她算是看明白了,戰爭大多是男人點燃的,可最後受罪的都是女人。

新宅和老宅完全不同,既沒有靈棚也沒有靈柩,門前照樣掛著大紅的燈籠。

奴婢們穿梭說笑,根本看不出家中有白事的樣子。

兩個婆子在前,引著木樨和馨兒穿過幾座庭院,到了老夫人居住的韶安堂。

匡家新宅用一句話形容,銅臭味燻天。

廊下的燈用純金的箔罩子罩著,鳥籠子里的鸚鵡腳上套著金鏈子,柱子上鍍著一層金,黃燦燦的晃人眼。

種花的花盆上瓖著珍珠,涼亭里不知哪位姑娘丟的扇子,扇柄是用玉石做的,扇面則是寸長寸金的蜀絲。

匡家人真讓人齒寒,寧肯給寵物戴金鏈子,也不給匡石準備三尺新布布置靈堂。

因為匡石戰死了,以後再也不能給匡家掙功勛,耀門楣了,為他的喪事花銀子都算浪費。

匡家已經榨取了他最後的撫恤金,死人沒有利用價值了,便棄之如履。

木樨輕撩孝服進了廳堂,看到一位年近七旬,頭發半百的老婦人坐在檀木羅漢床上。

頭上戴著東珠簪,脖子上掛紫金寶石墜,手里拄著沉香如意杖,面色慈祥,身旁站著二姨娘、四姨娘、還有容貌出眾的六姨娘。

看到她們進來,匡老夫人招手讓匡和馨過去。

「馨兒,到祖母這兒來。」

匡和馨遲疑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揉搓著手里的帕子。

二姨娘臉色一沉,一把將她拽了過去。

「娘,您最近身體欠佳,吩咐馨兒幾句就行了。她命里帶煞,把自個娘和哥哥都克死了,別沖到您。」

二姨娘潘氏是匡老夫人的外甥女,和其他姨娘不同,在韶安堂里說話做事較隨意。

馨兒規矩的給匡老夫人施了禮,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匡老夫人打量了一下馨兒,「馨兒出落的越發水靈了,臧家這幾年走海路發達起來了,嫁過去會享福的。」

四姨娘忙附和道︰「馨兒脾氣柔順,能容得下人,一定會得姑爺喜歡的。」

匡老夫人對二姨娘道︰「馨兒和臧家的婚期快到了,選個好日子帶她到寺院里去,請大和尚念念經鎮壓煞氣,也保他們夫妻和和美美。」

二姨娘爽快的應了。

匡老夫人好像才看到木樨,雖然穿著孝服,但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眼楮靈動有神,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心中便有些不悅。

她們以前只見過三次,木樨鎮定從容的樣子和童養媳的年齡、身份很不符,這讓她很不喜。

丈夫戰死了,不哭不嚎一點新寡的樣子都沒有,不像話,把匡家的臉都丟盡了。

嘆了口氣道︰「木姑娘,你在匡家做了六年童養媳,穿的是金銀,吃的是山珍美味,匡家也沒有虧待你。匡石為國盡忠,戰死沙場是匡家的榮耀,也是你的榮耀。」

「官家說那次大戰異常慘烈,死傷的將士頗多,他們出戰前有遺囑死後合埋在沙場上,所以匡石的靈柩沒有運回來。」

「臧家和匡家聯姻婚期馬上要到了,這關系到匡家的生意和以後的發展。匡石的喪事一切從簡,在老宅里設個靈堂,新宅里就免了。」

「大夫人因為匡石戰死傷心過度病倒了,不能操持家務,老宅子里守靈的事就都交給你了。今天叫你來,是教你守寡的規矩。」

木樨心里一聲冷笑,匡石用命給匡家掙了榮耀,你們連靈堂都不設,真說的出口。

我做了六年童養媳不假,但沒有穿過匡家的金,也沒有戴過匡家的銀,吃的山珍美味都是自己煉丹賺來的。

如果靠著匡家施舍的幾斤米,早就餓死七十二回了。

你六七十歲,我三百多歲,在我面前玩妖還女敕了些。

你教我規矩,你配?

二姨娘厲聲對木樨道︰「跪下。」

木樨很無辜的樣子道︰「我犯了什麼錯嗎,二姨娘這般生氣?」

四姨娘「撲通」一聲跪在了匡老夫人面前,「求老夫人為三公子主持公道,昨天,我把拜堂的大公雞送到老宅。木姑娘不僅惡語相向,還把三公子的替身大公雞炖著吃了。」

她親眼看到大公雞死了,賭木樨今天死定了。

匡老夫人臉一下子綠了,這還了得,炖了大公雞等于是炖了匡家的血脈。

「說的是真的?」

四姨娘指著木樨道︰「千真萬確,她還把雞毛做了毽子,給丫頭踢著玩。」

匡老夫人用沉香拐杖敲打著羊毛地毯,「木樨到底是怎麼回事,匡石是你的丈夫,你怎麼能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

木樨低頭看著自己的孝服,暗道︰老宅子里不過幾個丫頭,一個廚娘,還有阿鐵。

誰把昨晚炖雞的事傳到新宅子里來了?肯定是出了內鬼。

今天巧娃踢毽子的時候,和她說話的是三姨娘的大丫頭知巧,三姨娘不告而別帶著病回了新宅子,這里頭一定有某些關聯。

平靜的說道︰「四姨娘誤會了,三姨娘病了,我讓廚房炖了只老母給她補身子。你昨天送到老宅子的大公雞好好的養著呢。」

四姨娘跳了起來,她親眼看到大公雞死了,死雞不能復生,即使木樨沒有吃雞肉也是「謀害親夫」。

她一定要利用好這次機會,把木樨徹底趕出匡家,讓兒子多分一份家產。

「雞肉你吃了,雞湯你喝了,雞骨頭你喂狗了,還想抵賴嗎?老夫人您問問馨兒,昨晚有沒有喝雞湯?」

匡老夫人把目光落在匡和馨身上,「馨兒,你昨晚喝雞湯了嗎?」

馨兒渾身一顫,看了木樨一眼,軟綿綿的癱軟在了地上。

二姨娘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拎起來,「老夫人問你話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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