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熙佑的扇子

白老板把紙撕成兩半,揉成一團扔到路邊,「光天化日的在這兒做石皮生意,真是有礙市容。」

馬上,樹後面出現兩個人,兩人打扮得一番模樣,留著兩撇小胡子,一身粗衣,佝僂著背,「這位仙師,揭了我家老爺的榜,一定是有醫治我家夫人之法了,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走什麼?」白老板一臉迷茫,「陰陽師在陽間只做死人生意,你家老爺是死人嗎?」

兩個小胡子互看對方,不知說什麼好。

白老板接著說,「這榜可壞了規矩,留不得。」

「你!」左邊的小胡子有些氣急敗壞,「你既然不來醫治,揭什麼榜?」

「你知道我們家老爺是什麼人嗎?敢在這里大言不慚,找死啊!」右邊的小胡子罵道。

這兩小胡子,罵起人來,連背都直了些,瞪著一雙圓咕隆咚的眼楮,趾高氣昂。

白老板一雙瑞鳳眼開始泛紅,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受到驚嚇的樣子,躲到穆嫣身後,「道長,我好怕啊。」

這一聲「道長」一下子激起了穆嫣的保護欲,她雙手抱胸,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看著面前兩個小胡子。這兩小胡子不知好歹,竟然罵罵咧咧地還想動手,結果可想而知,這兩小胡子挨了一頓揍,也不知道臉上的是雨水還是他們的淚水,屁顛屁顛地跑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放句狠話,「你們等著!瑟不了多久!」

他們說的瑟不了多久,真的是過不了多久,也許還不到一個時辰,天然居的門就被「咚」地一聲踹開了。門被踹開的時候,穆嫣正在感慨白老板竟然是個陰陽師?白老板擺擺手,「唉,人間的銀子不好賺。小本生意,養養家,糊糊口。啊!我的雕花紅椿木門!」

白老板已經跳起來了,扶起他的大門抱頭痛哭,「木是珍貴的紅椿陰沉木,千年不朽,雕花是東陽浮雕,栩栩如生啊,這一踹可至少一百兩銀子!」

「是哪個揭了我的榜又放我鴿子!」

踹門的是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冰藍色的眼眸高傲又冷漠,目光清朗,鼻梁高挺,一身紫色的長袍英氣逼人。少勻拿在手里的饅頭愣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哦……哦……」

陸景猛地拍了他的背,總算把那口饅頭給拍了出來,少勻似乎想說些什麼,陸景給他倒上一杯水,「少說兩句,喝杯水吧。」

紫衣公子手中拿著一把劍,緩緩打開,劍身蒙著一團黑氣,像是蛇在吐著信紫,一直蔓延到手腕上,于此同時,轎子的簾子也向上拉起,走下一位婀娜女子。紫衣公子道,「我不管什麼規不規矩,你揭了榜,如果救不活她,就給她陪葬!你听好了,我說到做到!」

「啊!」這次,穆嫣驚叫一聲。

「你叫什麼?」陸景問。

穆嫣放下捂在嘴上的雙手,湊到陸景青耳邊說了三個字,「夏飛羽。」

「什麼?」

「這是樓喬的未婚妻夏飛羽。」穆嫣肯定地說,「我見過夏飛羽的畫像,此人必定是夏飛羽無疑,除非她有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

顯然哪有這麼多人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所以柳世安畫的芳芳必定是朱家小姐朱杏雪,而從轎子里走出來的這個人必定是樓喬的未婚妻夏飛羽,感情樓喬被綠了?

白老板哈哈哈大笑起來,盡管笑得有些假,「公子,我只是安爾鎮區區第一大客棧的掌櫃,令夫人身體不適應該找醫仙啊。我只是一個低等的陰陽師,實在幫不上忙。況且我們陰陽師,管陽間陰事,陰間陽事,令夫人怎麼也找不到我們吧。哈哈哈哈。」

紫衣公子听著礙耳,「再笑?再笑就把你這侍女剁了,給我夫人煲湯喝!」

輕紗听了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了櫃台後面,不敢出來。

說到醫仙,原本目光呆滯的夏飛羽身子忽的抖了一抖,像是恢復了一些神志,嘆了口氣,說,「咳咳咳,不要難為人家了,算了吧。」

「什麼算了?」紫衣公子有些惱怒,「憑什麼別人能偷你命數,我們就要算了?如今無藥可醫,陰陽師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這個白老板救不了就殺了他換一個,下一個救不了再殺!陰陽少君能拆天界十一殿,我殺幾個陰陽師算什麼!」

「咳咳。」白老板咳嗽兩聲,說著搭上夏飛羽的脈,「也沒說救不了。只是想必你也知道了,夫人的命數本不該盡于此,是被人偷了去。若想讓夫人延壽,只有把別人的命數給夫人續上。敢問夫人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而一旦把自己的命數續給了別人,不僅會短命折壽、體虛多病、氣若游絲,還會記憶破碎、魂分魄裂,神志不清。夏飛羽這已是陽壽不久矣,魂魄也被一種力量從身體中撕裂,若不能及時續上,必然成為一具行尸走肉,就算死了,破碎的魂也入不得輪回。只是這續命可不是所有人的命都可以續的,只有陰陽相同,生辰八字也完全相同的人才能互相續命。

「對了,」白老板問穆嫣,「穆道長,你的生成八字是幾何啊?」

「我?靠!」看來白老板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啊,穆嫣急忙道,「我是師傅撿來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成八字。」

「這樣啊。」白老板若有所思,眼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會心一笑。

「那更好!」紫衣公子惡狠狠地說,「就去地府生死簿上給你按一個和羽兒相同的生辰八字,讓你給羽兒續命。」

紫衣公子正要起身,陸景拔劍擋在了穆嫣身前,陸景說,「我十八年前見過你,當時你被打得親爹都不認識了。你敢打她的主意,我馬上送你去見親爹。」

陸景這麼說自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敖勤!看來還真被穆嫣給猜對了,敖勤找了個人間的美女,私奔去了。現在整個南海龍族都在找敖勤,他可不能去見他爹!但是敖勤怎麼也想不起這人是誰,在哪見過。

其實也難怪,陸景過目不忘,小時候見過他就是敖勤。敖勤是龍族,十八年後相貌並不會有大改變,但陸景不一樣了,已從一個六歲的孩童長成了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敖勤自是認不出來。陸景說話這麼高深莫測,敖勤還以為是哪個他沒見過的人物。

兩人互相對視,氣勢都很足,但白老板看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打不起來,插話道,「公子稍安勿躁。這陰陽相同,生成八字也相同之人,給我兩天時間,我去尋一尋。但是,我這雕花紅椿木門,一百兩銀子,你得賠。」

敖勤收回劍刃,不屑地扔給白老板一個錢袋,小心翼翼地扶著夏飛羽出門,回頭說道,「好,兩天之後,我再來找你!」

等這兩人離開了好一會兒,輕紗才探頭探腦地櫃台里鑽出來問,「要吃我的人走了?」

「走了走了。」白老板安慰,輕輕拍她的肩,「幾位道長在這里,沒人敢吃你。說起來一天沒見到世安了,也不知去哪兒了。」

「柳世安啊,他早上一到店里就被朱小姐的人抓走了。」輕紗說。

然後整個屋內響起了柳世安的千里傳音,「救——命——啊!」

(六)該死的事怎麼這麼多

想不到白老板還有這樣的能力,一個響指,一眾人就在大堂里瞬間消失了。穆嫣還沒來得及感慨這是什麼神奇的法術,就看見柳世安被綁成了一個「大」字出現在自己面前。

在場的人,恐怕除了柳世安習以為常了,每個人都目瞪口呆。

「哦哦。」少勻的聲音傳來,「這是一個‘大’不,不是上次樓喬綁的‘人’字。」

「閉嘴吧你。」穆嫣給他腦門上一記。環顧四周,這里應該是朱杏雪的閨房,房里就四個人,穆嫣、少勻、朱小姐,還有被綁的動彈不得柳世安,其他人不知是被傳送到其他地方去了,還是根本就沒傳送過來。

朱小姐手里拿著一把匕首,把柳世安的褲襠劃了一道口子,估計再一刀下去柳世安的‘好朋友’就要離他而去了,難怪他要用盡力氣喊救命了。

「咳咳。」門被打開,進來的是白老板和陸景。這千里傳音的定位有幾里的偏差,白老板為了盡快找到柳世安把大家傳到了不同的地方,他和陸景就在院子里,听到了少勻的聲音就進來了,看到了這麼奇奇怪怪的一幕。

白老板走上前擋住被綁成「大」字的柳世安,主要是擋住他的「」,說︰「朱小姐不能霸王硬上弓啊。」

「老白救我!」柳世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哼,」朱杏雪說,「柳世安就是個白眼狼!負心漢!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貼給他還不要?既然不願意娶我,那他這**留著也沒什麼用了,不如割了,一了百了,省得去禍害其他人!」

「那不是,」白老板說,「他這雞……咳咳,他這弟弟除了成親還是有別的用途的。」

少勻有些疑惑,「柳世安怎麼就是白眼狼負心漢了?他睡你了?」

「他敢!」朱杏雪氣勢洶洶。

「朱小姐,強扭的瓜不甜。」穆嫣說。

「管它甜不甜,只要扭下來我就高興。」

柳世安一臉苦相,「你就這麼喜歡我啊?你到底看上我什麼了?我改還不行嗎?」

但這位朱小姐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上柳世安什麼了,因為她覺得自己看上他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柳世安一定要和她成親。

于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很困惑,好像朱小姐要和柳世安成親並不是為了什麼真愛,而是要完成一個任務一樣,而這個任務呢也不是別人強迫她的,她自己也非常樂在其中。哪個女孩子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這種玩笑?

看見大家的表情,朱杏雪也略顯尷尬,開玩笑似得擺擺手,「也不是啦,哈哈哈,他也是有自己的長處的,比如,他這樣貌就非常迷人。」

朱杏雪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看向陸景的,她一步一步向陸景靠近,「看這冷若冰霜的氣質,烏木般的眼瞳,高挺的鼻子,性感的紅唇,誘人的身材。」她甚至伸出手模了模,驚訝地深吸一口氣,「哇,還有月復肌!」

陸景倒是很淡定,低頭看了看朱杏雪伸過來的時候,本想後退一步,穆嫣搶先看不下去了,一劍挑開了朱杏雪的手,「怎麼還動手啊!」

柳世安也是目瞪口呆,「你說的是誰啊?」

朱杏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拍了拍柳世安女敕女敕的臉蛋,「當然是你啦,我的小可愛。」

「呀——」門口輕紗姍姍來遲,握著一塊石頭沖進來,「柳世安我來救你了!」

白老板伸手將她攔下,剛才的一幕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低聲向輕紗耳語兩句,只听輕紗說了一個「付」字,疑惑地看著白迎霜,然後應道,「哦哦,好。」

此刻白老板的表情非常嚴肅,自己解下了綁著柳世安的四跟繩子,月兌下自己外袍給他圍住了褲襠,頓了頓。再轉身,好看的瑞鳳眼揚起,又是一臉笑意,「朱小姐啊,這事可急不得哦。離你繡球招親還有兩日呢,等我回去好好做做世安的思想工作。你長得好看又有錢,世安一定會想通的,呵呵呵呵。」

「老白,你這個樣子可真像一個媒婆。」柳世安無力地搭在白老板肩上。

白老板又打了一個響指,他們又瞬間消失了。不過這次白老板可能走得有點匆忙,只帶上了柳世安,連輕紗都忘記了。輕紗都已經做好了要飛的準備,睜眼一看發現自己還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叫著「老板,我還在這里呀」,急忙追了出去。

穆嫣他們倒是無所謂,反正雨也停了,自己走回去也無妨,只是穆嫣走之前還亮了亮劍,恐嚇道,「下次再敢模,剁了你的手!」

朱杏雪自是不怕的,哼了一聲,「怎麼的,沒被模過啊?」

「我師兄清清白白的,我都沒模過,怎麼會隨便……」穆嫣忽然閉嘴了,因為她想起來一個人,不僅模了陸景還對他上下其手,秦元元!「該死!」

「走了。」陸景叫道。

再說王熙佑一行人,從汴京出發,已經行了十日,再過十日,便可到達高麗都城。

這一晚,因為趕路較晚,來不及去附近的鎮上,一行人只好在林中的破廟里過夜。

夜深人靜,篝火燒得通亮,柴火燒得「 里啪啦」作響。一路跟著王熙佑的翻譯官金大人獲得特許,能夠睡在廟里,和王熙佑四目相對,無聊地擺弄著柴火。

這時,王熙佑看著手中沒有打開的折扇,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金大人自然猜到了王熙佑在想什麼,隨口說道,「二皇子啊,你要送給別人東西留作紀念,至少也得送些有高麗特色的東西吧,從街上買把扇子算是幾個意思啊?」

那時候只見王熙佑上街隨便買了把扇子,然後神神秘秘地寫了幾個字。看來,這把扇子上的內容,金大人並不知情。

「你懂什麼?」王熙佑說,「扇子上的字可是本王親筆寫的,那就是莫大的恩賜。不然還想讓本王把自己的這把扇子送給她嗎?」

說起這把從未打開的扇子,金大人也有些好奇。

這把扇子他是知道的,在高麗的時候二皇子就有了,上面的畫是前朝蔡經明大人的名作《松山露水圖》,是值不少銀子,但那時候,扇子是打開的呀,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來了大宋,這把扇子就從來沒有打開過了。

「這把扇子是不是被二皇子您給弄壞了?」金大人問道,「怎麼再也不見您打開?」

王熙佑小心翼翼地撫模著這把扇子,「這把扇子是蔡經明大人的名作,按理說是應該打開讓大家欣賞欣賞,也好彰顯彰顯我二皇子的威風。只是,你也知道,我離開高麗時,允娘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

說到這個大胖小子,王熙佑頗有感慨,畢竟他才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面,名字還沒起就匆匆趕來出訪大宋了,現在心中甚是想念。說起來,到現在,這個孩子也快滿三個月了。

只是金大人實在想不明白,這個胖小子和這把扇子有什麼關系。

「唉。」王熙佑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才抱了這個小子一次。可是就是這一次,這小子就撒了把童子尿在我的扇子上。我就想啊,我離開高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得留點這小子的什麼東西。哎,我就把這童子尿留住。」

說到這里,王熙佑才慢慢將這把扇子慢慢打開,只見扇子上的紙已經有些泛黃了,中間一大塊尿干了以後留下的痕跡,上面的字和水墨也有一些微微暈開。

呦,看起來是好大一泡尿!

王熙佑嗅了嗅,「恩,還好,氣味沒有完全散去。」

這一點他頗為滿意。

所以說扇子不能開嘛,要是一開味道不就全散了嗎?

可是金大人想到了,這一路上,王熙佑沒少用這把扇子打自己的頭……額,這扇子上都是尿,味道還在……

「哎呀。」嚇得金大人往後退了一步。

「你叫什麼叫!」說著王熙佑大笑起來,又往金大人腦門上一下,「童子尿可是輪回酒、還元湯,用這扇子打你一下,增壽十年!哈哈哈哈。」

正當他大笑著,听門口的侍從來報,說是李大人求見。

李大人是當朝從一品的崇祿大夫,是他府上出去的門客,一直效忠于他,出謀劃策,鞠躬盡瘁,奪儲一事也有他的精心策劃。只是王熙佑也想不通,現在高麗王就他一個兒子,他媳婦兒還生了個大胖小子,怎麼就不封他為王儲呢?

不過今日,王熙佑的心情頗好,想必是李大人一听他快回來了,迫不及待地就來迎接他了。

「李大人啊,我還有十日才到開京,你到時候在城門外等就好了嗎,干嘛這麼千里迢迢地趕來接我啊?哈哈哈哈。」

「好?一點都不好。」李大人神色嚴重。

「是開京出了什麼事嗎?」金大人問道。

「唉,」李大人先是嘆了口氣,然後說道,「二皇子有所不知。大皇子妃生了個小子,王上欣喜,已將他封為皇長孫了!」

皇長孫?!

王熙佑大吃一驚,「等一下,李大人弄錯了吧?生了個小子的是我的皇子妃啊,怎麼是大皇子妃呢?」

「我們都被騙了!」

當日大皇子過世之時,大皇子妃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只是她一個婦人自知大皇子一死,她和孩子也難以保全,故將此事欺瞞了下來,等到王熙佑離開之時,孩子已經五個月多月了!

半個月前,大皇子妃早產,已經將孩子生了下來。高麗王欣喜若狂,賜名王昭旭,封為皇長孫,現在整個開京都在籌備皇長孫的滿月酒之事。

李大人說,「現在他是皇長孫,滿了十六歲就是皇儲。當今聖上也不過五十多歲,再活十六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王昭旭繼承了王位,讓他知道我們設計除去他父親一事,我們一干人必死無疑!」

王昭旭。

昭然若揭,旭日東升!

他的兒子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取名字呢!

王熙佑面無表情,該死!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