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談感情傷錢吶

隨後,不久便有船靠了過來,接走了船上的小姐,小姐走的時候,還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揮揮手,不忘囑咐一句,「世安,你一定要來哦,白老板,也要來哦,還有青衣公子,你也是。」

小姐姓朱,叫朱杏雪,是安兒鎮首富朱凱的小女兒,這麼一說,倒是讓人想到些什麼,朱傾心就是從安兒鎮來,听聞,她是有個兄長的。

果不其然,一問,這朱凱的確有個妹妹叫朱傾心,後來嫁到了豐沮玉門,前幾年還有些聯系,後來與家里的聯系少了,自從十八年前的一場天災之後,更是杳無音訊了。

再說這朱杏雪,十八年前她不過一歲,還抱在懷里,天降暴雨,大雨連下了整整半個月,太皇丘上一聲雷響,將一塊千年的巨石劈成了兩半,溝成了河,房倒了,地沖了,安兒鎮整個席卷進黑色的波濤之中,天昏地暗,石流飛天,到處是一片哭天喊地之聲,百姓生靈涂炭,流離失所。前一刻鎮上的人還在街上挑選喜歡的物品,後一刻安湖的水便似一條巨龍一般,將他們吞噬;有人將孩子放在洗澡的盆里,只求上天庇佑,能饒恕一個幼小的生靈,到頭來卻不知孩子被沖向了何方,不知父母是否還在。

也是在那一年,十幾人高的女媧伏羲神像,不知屹立的多少年華,轟然倒塌。

雨水停了,過了兩個月,地上的水才退了下去,整個小鎮上都彌漫著一股惡臭的味道,不知是雨水將地底的廢物全翻了出來,還是在何處的尸體開始腐爛。

听聞,那時朱杏雪也被水沖走了,全家人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時,某一天的清晨,卻發現她就躺在自家的門口,身上的玉佩還在,手上的胎記也是她,她包在一個布裹里,哇哇得哭個不停,懷里還揣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勿忘世上苦人多。

上天憐憫,朱老爺感恩戴德,將家里生意的錢都調來這里,開倉放糧,修繕河壩,重建街房,過了四五年,安兒鎮才又有了這般光景。

所以說起來,這朱老爺算是整個安兒鎮的大恩人,這朱杏雪長得也很標致,頗有幾分她姨母的風範,據說三天後後她要在城樓上拋繡球招親了。

照理說應該是萬人空巷才是,這柳世安倒好,躲她都來不及。朱杏雪逼得急,讓他那天一定要去,不然就從橋上跳下去,柳世安不去,她果然就從橋上「撲通」一聲跳了下去,柳世安一急,忘了自己不會水,也跟著跳了下去。白老板想著,完了,這兩人都不會水,就跟著跳了下來,又是「撲通」一聲。

「我覺得這朱小姐挺好的呀。」穆嫣說。

柳世安說,「你不知道,她十三歲那年,獨自出府看花燈,看著那做花燈的小哥哥長得好看,讓他到朱府去做長工,人家不同意,第二天就帶人把人家的房子拆了;鎮上的私塾先生長得好看,人家一個教書的,朱杏雪偏要讓他陪著打獵,結果倒好,她一箭過去,人家的命根子差點沒了。只要被她看中的,一個都逃不了。」

白老板笑道,「這朱小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她都等了你多少年了,喏,都跳江了。」

「于是世人又會說,她覺得白老板家的伙計長得不錯,非逼著要嫁給他,結果這個伙計掉下了橋,淹死了。」說著,他自己都笑了出來,「哎,老白,這事兒可千萬別告訴我娘。」

白老板抬了抬眼,看向岸邊,只見一群人前面站著一個婦人,手拿著鍋鏟,怒氣沖沖的。

果然,群眾的消息,就是走漏得快,柳世安不安地抽動了嘴唇。

「轟隆隆——」

天上忽的一陣巨響,緊接著就是暴雨傾盆。

「這幾日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怎麼今天下了這麼大的雨?」穆嫣問。

「天色大變,恐怕是不吉之兆。」陸景青回應。

幾人躲也不及地趕緊逃進船艙,不過是小小的一頂烏篷船,全靠著陸景青的法力才向前駛動,大雨一來,被打的「 里啪啦」地響。

只見白老板慢慢地出手,手心貼著船身,使了一股力道,船馬上就穩了下來,三人吃了一驚,柳世安卻好像司空見慣似的,覺得沒什麼大驚小怪。

上了岸,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過他們倒是無所謂,反正剛從水里上來,不介意再在水里走一遭了,倒是可憐了穆嫣和紅勻,和他們一起成了落湯雞。

白老板道,趾高氣昂,「既然幾位幫了我,若真無處可去倒可以在我那兒住一晚,不過就今晚,只限今晚。」

大家叫這位白衣公子白老板是有原因的,他在安兒鎮開了一家酒樓,叫做天然居,就在小鎮的中心,門上兩一副對聯,上聯是︰客上天然居,下聯寫著︰居然天上客。出門十里就能聞到一股濃厚的酒香,連雨都沖不散,讓人垂涎欲滴。哦,這位天然居的老板,還有個打雜的,叫做柳世安。

「那,敢問白老板尊姓大名啊?」穆嫣好奇地問道。

「唉,」白老板擺擺手,「我只是這安兒鎮區區第一大客棧的掌櫃,姓名並不重要,你可以和大家一樣,喚我聲白老板,若是看不起我,叫我小白也行。」

「哈哈哈,白老板說笑了,說笑了。」

天然居門口,一位身著布衣的大娘雙手叉腰,來勢洶洶。柳世安被這氣勢嚇得躲在白老板身後,直呼,「不好,我娘要揍我。」

這位氣勢十足的大娘,正是柳世安的娘親。

柳大娘不知從哪兒借了把傘,揪著柳世安的耳朵就把他押回去了,嘴里還念叨著,「朱家可是整個小鎮的恩人,你就這麼對待朱小姐?」

柳世安嘴里喊著「疼」,也就任他娘揪著。

酒樓里還有個人,正剝著瓜子,坐在椅子上看笑話,還「呵呵呵」的樂著,估模著心理想著,好戲還在後頭吧。

白老板斥了一聲,「輕紗,打烊。」

現在天都還沒暗下來,這烊打的,還真夠早的。

輕紗,就是這個看好戲的姑娘名字,柳世安沒來之前她就在這兒了,據說還是天然居的大廚,做得一手好菜,經過她手的食物,不僅色香味美,而且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今晚,他們就領教了一番,果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輕紗就坐在一邊,雙手托著下巴,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們,見他們吃完了,興沖沖地上來問道,「味道如何,味道如何,味道如何?」

陸景道,「口有余香。」

「不止是口有余香,」穆嫣說,「手有余香,胃有余香,筷有余香,碗有余香……」

輕紗一听,高興得很,跳著舞,轉著圈就出去了。

待輕紗走了,陸景青問她,「你吃的魚香肉絲?」

「呵呵呵呵,」不遠處,白老板拎著算盤,伴隨著一陣笑聲,慢慢走近,「幾位吃飽了嗎?沒吃飽我吩咐廚房再上幾道。」

「吃飽了。」陸景起身道,「多謝盛情款待。」

「不謝不謝不謝。」白老板擺擺手,提了提手中的算盤,伸右腿放在凳子上,傳來一陣「唰唰唰」的算盤珠子聲音,「鳳尾魚翅三兩,炒墨魚絲二兩,八寶野鴨七錢,雞絲黃瓜二錢,佛手金卷二錢,干鍋包菜一錢,一共是六兩二錢,再加上三壺尚好的信陽毛尖,是十五兩四十五錢。白天說了住宿費就當是報三位相救之恩,不收錢,如果明天起還要住在這里,那每間房一兩銀子一晚,怎麼樣,誰先把賬結一下?」

三人互看,穆嫣試探地開口,「白老板……談錢多傷感情吶。」

「非也,」白老板搖了搖頭,「談感情傷錢啊。」

陸景青在桌下踢了穆嫣一腳,手指在桌子上敲動比劃著,‘我身上一共十兩銀子,還是從樓喬府上借的,你有多少錢?’

穆嫣低頭,灰心的回復著,‘本來是有二十幾兩的,路上都用完了,還剩下……二兩。’

少勻明白了,他們拿不出這麼多銀子的,把凳子移到一邊,開始用食指摳自己的喉嚨,想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見這幾個人半天沒有動靜,白老板給輕紗使了個眼色,輕紗拎出一把菜刀,「吃霸王餐可是要一人留下一條手臂來。」

「這個……」穆嫣起身,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到白老板肩上,「白老板,我們也算是一見如故,咱們見了第一面就倍感親切,不如,我們拜個把子吧。」

要是成了自家兄弟,在哥哥家里吃個飯還花什麼錢不是?

白老板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也不彈開她的手,反而笑道,「你又不是男的,我們拜什麼把子啊?你是個女的,可以以身相許的。」

「擦!」穆嫣嚇了一跳,馬上從他身上彈開,開什麼玩笑呢,以身相許也不是許給他呀,這讓等了自己十年的陸景情何以堪啊?

自然,這是穆嫣自己的想法。

「唉。」白老板嘆了口氣。今日大雨,也走不了。這三人反正要明日才走,鎮上城門前啊有個告示欄,「鄰里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兒會在那兒貼個告示,幫著把事兒辦成了還有個多少不等的酬金。如果要在離店之前把欠的銀子給還上了,那也就算了。可要是還不上還敢逃?」

白老板奪過輕紗一刀劈在桌子上,嚇得少勻差點炸毛,「還沒有我天然居剁不了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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