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為何您當初要跟那傻尼姑說胡無人，漢道昌呢？這不是授敵以柄，讓天下世族大閥離心嗎？」
綰綰在一旁不解問道。
一首龐大的商船之上，楊林站在甲板之上，眺望著滾滾長江。
遙想當年火燒赤壁曹魏剎羽而歸，後面前秦符堅夸下海口，投鞭斷流打東晉。
這四百年江山如畫，南方這片土地，自晉室南渡之後，早就經過了四個朝代的更替。
北面也一直被胡人統治著，經歷了東魏、西魏、北齊、北周，到後來成就了隋朝的一統天下。
但這個天下一統，在南方漢人百姓心中，寧願從來沒有過的。
因為，這其實代表著胡人終于一統全國，不但據有中原，連江南也給佔了。
有些士人大族或許可以安慰著，楊堅是漢人，楊廣也是漢人。
所以，漢人的皇帝統治江南也算不得什麼，從某方面來說，這是漢族一統了天下。
所以，他佔了自家漢人血脈很大便宜，胡人統治中原四百年，一直都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被他做成了。
漢人自欺欺人一至于斯，這也是沒辦法。
人，總得活著，只要給他們一個理由，就可以屈服。
不過，真正的漢室衣冠，那是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的。
你看看楊堅是什麼人，他雖然是個漢人，卻是一個投靠胡人的漢人，是鮮卑人的女婿。
換做楊林的後世眼光來看，如果把鮮卑人當做是日本入侵，他就是漢奸二狗子的身份。
然後，跑到東方來，以原本的中國汗奸身份統一了全國，你說，這還是中國嗎？
當然，如他這般身份的，李淵的父親李也是一個。
當時這種胡化的漢人其實挺多的。
李是楊堅的連襟，也是北周胡人的女婿。
因此，他家的身份也佔了便宜……
胡人當他自家人，漢人也當他自家人。
他接手胡人集團全無違和之處，收服南方漢人來，也不會遇到殊死的反抗。
楊林認為，這不是騙人嗎。
他不樂意。
如果是土生土長的百姓，這麼多年過去了，胡人坐在頭頂上太久了，也就淡忘了民族仇恨，對于誰統治自己，倒也沒有所謂。
但是，他不是啊。
他的本質，還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屁民。
表面上，跟幾個世界的土著是差不多，但骨子里切開來看，多多少少算是紅色的。
對綰綰的疑惑，楊林還沒有回答，旁邊寇仲就嘿嘿笑了起來︰「小魔女，這你就不明白了吧。
雖然表面上來看，王上算是得罪了關隴門閥，中原豪族，但想一想，這些勢力，根本從來就不把咱們放在眼里啊。
反倒不如擺明車馬，劃分立場，至少，南方還有著許多有志之士，願意看到胡人沒落，漢人重新崛起的。
就如宋閥嶺南勢力，還有，底層苦哈哈的百姓們。」
隋朝統一天下不久，漢人百姓還沒有死絕，當年的種種恨事，那刻骨的仇怨，還刻在每個人的基因之中。
寇仲這段時間攻打幫派勢力，八幫十派，他差不多就收服了一小半，經常與底層江湖漢子打著交道。
所以，他對于民心向背的事情，比起剛剛出師，哪也沒去的綰綰要了解得多。
「你叫誰小魔女呢，小仲，要不，咱倆練練，把你手下那幾個高手一起叫出來，看看打不打得過我？」
綰綰細眉一軒，冷笑道。
得，你大你有理。
寇仲滿頭黑線，剛剛一時嘴快，他連忙陪笑︰「小師母武功高強，連陰癸派祝宗主都已經拿不下你了，我這幾斤幾兩又拼個什麼勁？
不如，再過一年，不，再過兩年，咱們再打打看。」
前面還說得中規中矩，後面，就能听出寇仲的不服氣來了。
他自問與綰綰比起來年齡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入門太遲，就算練的是長生訣這種世間絕頂功法，想要跟先天後期戰力的綰綰相比，還是差一些火侯的。
平常時候，在江都宮中，幾人也不是沒有比試過。
一般情況下，寇仲和徐子陵，兩人雙戰綰綰，才能打成平手，或者說，還要稍處下風。
這一點，讓兩人真的十分郁悶。
民間有句俗語叫「要想學得會，先陪師父睡」，看來，陪師父睡這招的確是絕活。
寇仲敢肯定，剛開始見到綰綰時，她絕對沒有現在這般厲害的。
自己在進步，可是，對方進步更快。
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王上，這一次出來，動用了大江會和水龍幫，一直走的水路，按理來說不會被王世充察覺。
但依我看，很難瞞過洛陽幫的上官龍。
此人雖然出身陰癸派，卻不一定能听從綰大姐的指派，若是從中作梗，撤離的時候，就會很麻煩。」
「此事不用擔心。」
楊林呵呵輕笑道。
「祝宗主雖然憤怒于綰綰有些不听使喚，竟然全面偏向于我，置門派利益于不顧。
這其實是表象，她內心深處，也是支持南方勢力的，要不然，綰綰掌控陰癸一部分力量的過程，不會這麼順當。
還有，祝宗主直到這個時候，還從來未在本王面前出現過，這本身就已經代表了很多東西。
她無論是怎麼下注，南方江都王庭，都是最大的一注，再說，對于魔門來說，誰拿了主動權並不是很重要。」
綰綰疑惑道︰「王上是說，師尊是故意的。」
「當然，綰綰你沒發現嗎？魔門兩派六道，現在其他各道已經漸漸式微，而陰癸派則是開始大興起來……
雖然分為了兩個勢力，但是兩個勢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一門又不是陰癸派了？」
楊林看著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眼中泛起冷光︰「與其擔心上官龍和榮鳳祥密告，還不如擔心佛道兩門可能的截殺。
平日里，本王坐鎮江都，他們找不到機會，如今來到洛陽，強取楊公寶庫，這麼大的行動，瞞過誰，也瞞不過他們的。」
「早知道，就多帶一些高手。」寇仲也是眉頭微皺。
他這次帶了兩大幫派一共兩萬人來運送寶庫所藏兵甲金銀，在隱人耳目的基礎上，帶這麼多人其實已經到了極限。
但是，如果有可能遇到凌厲襲擊的話，這些人卻有些不夠看了。
「沒事的，你們運了寶物就立刻離開，無論是洛陽大軍，還是李閥的勢力都沒法沿江追上，他們來不及，來的只可能是某些自忖高高在上的宗師。
躲是躲不了的，這一關只能迎頭硬上。
否則，錯過今日還有來日，不打破對方聯盟，恐怕日後有得煩了。」
楊林語氣十分平靜，但是，綰綰和寇仲兩人，卻全都听出了他那平和的話語底下，洶涌的波濤。
忍不住就打心眼里暗暗發冷。
想起了楊林曾經在江都做過的一些事情。
有人叫他靠山王，是百姓靠山，稱號如何喊起的已經不可考究。對于很多人來說，他不但是靠山，還是救星。
以至于，所有人都會有意無意的忽略，他還有另一個外號，江湖人稱大魔王。
這個稱號傳得不太廣，江湖中人卻是都知道的。
形容其人出手不留余地，做事做絕。
宇文化及、宇文成都、殷開山以及四大寇和竟陵方澤滔。
甚至包括李閥的女兒，李密的兒子……
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就沒有能全身而退的。
除了這些人。
江都宮當然也迎來的了一些刺客……
但凡進入那綿綿宮殿之中的江湖人，基本上再沒誰能看見過。
不管是江湖名宿還是熱血新秀，是佛門高僧，還是道門隱修。
一旦被確定對方有著敵意，立即以狠辣手段清掃，讓人後悔都來不及。
這樣一個人，你敢算計他，不怕迎來雷霆般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