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刺鳥妖

子時的夏夜格外涼爽,特別在這間破敗不堪的山神廟中,不禁讓人多了幾分恐懼的寒顫。

莫霏羽手中的引路燈如同完成了自己使命的符咒一般,她方雙腳落地,那盞她握在手中的燈便熄滅了那任風如何吹都靜止不動的火焰,光滅燈散,她手心頓時一空。

她雙眼警惕地瞧著前方消瘦的男孩,一雙杏眼下意識地迷了一下,側過了鼻頭說到︰

「竟然是一只以鮮血喂養長大的刺鳥,用的還是修行者的血,難怪區區幾十年便修成了人形。」

「你?怎會知曉得這般詳細?」

被說中底細的男孩雙眼往眉心一鄒,掛在一旁的燈籠將光打在他那張白淨的臉上,清楚地看見他現出了荊棘刺狀的眉毛,那一根根排列整齊的眉毛如同琥珀的黃棕色,鋒利之間多了一絲半透明的朦朧美。

「此事可不在本小姐夜色過半不辭辛勞來到這麼一間破爛房子後,還見不著人影的範疇之中。」

莫霏羽確實被眼前這個刺鳥妖驚到了,然而,一波三折後還見不到人的莫霏羽,一句話便表達了她那壓抑不住的憤怒。若是擱往常她遇一個妖怪便殺一個,遇一群便團滅。

可如今,她不可能不考慮莫語的安危就動手。

能這麼快化為人形,想必是殺了不少術法低微的修行者,而那原本順滑如細刺的羽毛卻變成了荊棘刺的模樣,這其中定然有蹊蹺,她還是不宜過早地暴露自己的術法才好。

故意無視刺鳥妖的她再次用言語表達出了她的不耐煩,杏眼一瞪說到︰「人究竟在哪兒?」

「呦,你們人就是這樣自私的嗎?只顧著問自己想知曉的問題,對于他人的詢問,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直接忽視,仁義道德、禮義廉恥、恭敬謙卑都學哪兒去了?還不如我一個妖來得有禮貌,都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連籌碼都沒有亮出來讓我很是為難呀,禮尚往來懂不懂。」

刺鳥妖孩童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意在故意回懟莫霏羽先前表達不滿的,四字成語外加俗語輪流上場的架勢都能趕上茶樓里邊的說書先生了,那一陣高低起伏抑揚頓挫听下來,她心中直呼到︰不愧是鳥妖,嘴皮子溜呀。

孩童顯然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麼,連忙收回了先前的好奇心和此刻的勝負欲,收斂了刺眉,問到︰

「禮你可帶來了?」

她從腰間掏出了一支形若竹笛的白玉小圓筒,只見那圓筒上邊用大紅色描繪這的正是一只麒麟騰雲而起的模樣,勇猛而霸氣,圓筒上端的小口之中插著的羽箭已然不在了。

莫霏羽只是舉起來晃動了一下,便重新放回了腰間藏好。

「跟我來吧。」

孩童說著便拿起了燈籠,朝著外邊走了出去。

「究竟到了沒有?」

莫霏羽跟在他的身後,深夜爬山的她已然沒了耐心,她除了搗鼓自己的手工作品外,對一切的體力活向來都是能免則免的,前世的她因著師父逼迫不得不勤奮修行。

可如今她的這幅身子卻是個名副嬌生慣養的小姐,雖說原主平日里沒少到各大店鋪「舉手投足」,更是每日看心情地對下人揮動揮動手中的小鞭子。可這些運動量與她今晚爬的山相比,簡直是抬抬手一般地輕松。

若不是她留著這刺鳥妖還有大用處,她一早就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還用得著假裝術法低微委曲求全地爬山嗎。

「到了。」

莫霏羽順著他的手的方向看去,一盞掛在樹上的燈籠之下,一個黑衣人蒙面人听到聲響,立馬將手里一直拿著的劍指向了躺在腳邊之人的脖子處。

她大口吸了一口氣,避開一旁的樹木來到了那個黑衣人的面前,朝著地上那個被術法的繩子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中年男子,身為師父的她終于感受到了時光的流逝。

恍若昨日,那張年前憨厚的臉龐還在興高采烈地喊她師父,如今,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折痕。

莫霏羽舉起了那支白玉圓筒,雙眼緊緊盯著黑衣人冷聲喝到︰

「放人。」

許是爬山後氣息尚未平復,語調有些中氣不足,可她另一手已然做好了結印出擊的準備。

黑衣人朝著刺鳥妖遞了一個眼色,孩童會意一把上前正欲握住了那支白玉圓筒的上邊一小截。

「慢著,你給我退後。」

莫霏羽警惕地瞪了刺鳥妖一眼,黑衣人見她死抓著不放,又朝刺鳥妖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劍朝著莫語的脖子逼近了半分。

她抓住白玉圓筒的左手伸向了一旁,蒙面黑衣人見她的手松開了半分,劍也離莫語半分,等她全手張開時他手中的劍已然抬高了不少,眼看著上前的刺鳥妖正要伸手去拿那白玉圓筒,黑衣人的劍也毫無戒備地朝上抬去。

正在此時,莫霏羽瞧準時機,將手中的白玉圓筒朝著左後方一扔,右手快速念決朝前擊落了蒙面人手中的劍。

目的明確的黑衣人在瞧見刺鳥妖接住了白玉圓筒時,立馬閃身過去接過了刺鳥妖手中的東西,說到︰

「上邊交代了,男的只需活著便好,女的任憑你處置。」

刺鳥妖看著快速消失在森林中的黑衣人,嘴角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對食物垂涎三尺的口水。

趁著他們交談的空隙已然解開了莫語身上繩子的莫霏羽,看著刺鳥饑腸轆轆地露出了原型,連忙擋在還處于昏迷的莫語面前,化出了一把碧綠色的團扇不急不慢地煽動著。

既然東西已經有人帶走了,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的實力了。

刺鳥揮動身上的尖刺,如雨滴一般密集地朝著莫霏羽飛來,她嘴角一個冷笑,手中團扇凝聚術法一揮,尖刺便原路返回將刺鳥傷了個措手不及。

「敢讓本閣主爬山,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刺鳥妖見形勢不對,深知自己高估了這個看似柔弱女子的術法實力,母親當時就是因為大意才慘死在修仙者的手中的,他是只能屈能伸的鳥自然以保命為主。

于是,趁著對方腳還在那木板上的瞬間,響亮地朝著前方鳴叫了一聲,那聲音鋒利得能刮斷樹上的葉子,她單手護在了莫語的前邊,另外一手結印一掌朝著刺鳥妖打了過去。

被打得吐血趴地的刺鳥妖大嘴一張,繼續最後的一聲鳴叫。

莫霏羽正準備最後一擊,腳下突然一空連著身後的莫語一齊掉了下去。

與此同時,樹杈上搖晃著的燈籠在那聲音的余波中晃動了幾下,直直地掉落了下來,剛剛才結印穩住了身子的莫霏羽,立馬收回了手中的團扇,分出了一只手化出了術法朝著那個往下掉的身影綁了上去。

正當她將莫語往上拉的時候,那只燈籠也剛巧落入了洞中,透過燭火的光,她只瞧了一眼周邊便深感不妙。

只見四周的石壁上皆爬滿了嗜血而生的岩草,狀若小草、色如松脂,黃褐色之間隱隱約約可見石壁的岩石,似乎是嗅到了食物的氣息,原本該靜若寒潭的岩草,左擺右晃地擺動這細細的頭。

那燈籠接著往下墜落,聞食而動的岩草卻安耐不住了,紛紛拉長了黃褐色的身子朝著剛剛墜落的兩人伸去。

莫霏羽當機立斷將一股術法注入了莫語體內後,立馬將他推了上去。

畢竟,與一只受重傷的刺鳥妖相比,此處的東西顯然要更加難纏一些,更何況,以她的術法定然是可以出去的。

然而,那塊重新合起來的木板打破了她慢悠悠的節奏,緊迫之間她化出了那把在莫府倉庫順出來的劍,一手揮劍砍著周邊越伸越長的岩草,一手念決沖出去。

正當她蓄力就要沖到洞口時,一個身影在那木板合起來之前突然閃了進來,嚇得莫霏羽的趕緊閃躲了開來,提起手中的劍便對著來人刺了過去,也正是這一瞬間的遲緩,她頭頂的木頭已然合了起來。

「是我。」

那個身影快速地躲過了莫霏羽的劍,剛用術法穩住身子就遭了一記莫霏羽的白眼。

「正是因為你本……」

莫霏羽強制將閣主咽了下去,抬頭看了一眼從木板小圓孔中落下的微弱月光,氣得她握劍的手舉起了又無奈地落下,重生一來第一回壓抑不住地氣到︰

「本小姐才出不去的。」

她說完這話後,才恍然發覺這句話除了發泄情緒外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後,又回歸了往常的冷靜自持。

「莫霏羽,本王好心好意下來救你,你倒好,將我難得的善舉都給否決了。」

正當蕭林奇用言語回擊之時,附近的岩草已然纏住了他的腳,饑餓已久的岩草本能地一起合力,將他朝著自己的根部拉了過去。

已然發覺岩草纏住自己的莫霏羽,連忙御劍砍斷了腳腕上的岩草,上前一把拉住了那個暴躁紅衣男子的手。

「不用你……」

才出口的那句「不用你假惺惺地做好人」愣是沒有說完,莫霏羽已然御劍而出斬斷了拖住他的岩草。

被她有些微涼的手心握著,他的掌心倒是顯得要溫暖多了。

看著不顧一切朝著自己奔來的她,腦海之中竟然回想起了那個人的身影,同樣是一襲竹青色的衣衫,也同地讓他心底為之一動。

正欲松開那只拉住他的手好拿回她腳下的劍,畢竟,這些岩草可都不是吃素的。

莫霏羽看了一眼那只被他牢牢反握住的手,嘴角揚起了得意的笑容。

「你該不會對本小姐也情根深種了吧?」

然而,看到他手中化出的刀還一動不動地握在手里,心中頓時後悔自己方才沖過來救他了,她是嫌自己術法修為多到可以羽化登仙了嗎,竟然會擔心他。

他猛然松開了她的手,有些窘迫地將那手縮到了後背。

但是他的心中卻再一次強調到︰他是絕對不會對莫霏羽情根深種的。

得到了結論的蕭林奇正欲開口,那青衣女子已然轉身,揮劍斬殺起了那些不斷伸展過來的岩草。

蕭林奇頓了頓,抬頭看著那圓形孔稀稀疏疏地投射進來的木板,說到︰

「我……我去試試能否破了這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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