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羽毛恐懼

作者︰嘒嘒小星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範夫人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捏著帕子按了按眼角,微傾身湊近她,狡黠地笑道,「那她可說給你多少工錢?她可是個小富婆,你可不能便宜了她。」

而後桌上的人又是一陣發笑。

範夫人還有這麼調皮的一面,教她坑蕭千翎的錢。

她雖然不稀罕和人伸手要錢,但人家既然願意給,她拿著便是,哪兒有嫌錢多的。

如此想來井甘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和蕭千翎談談工錢的事了。

不讓她大出血,都對不起她三番五次的相請。

怪不得古話雲不可背後說人,這不,說曹操曹操到。

蕭千翎鏗鏘的步子一邁進院子,丫鬟便進來稟報,說蕭捕快回來了。

話因剛落,人影便已經掀簾而入,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蕭千翎瞧見桌邊的井甘和孫小娟時,愣地腳步都頓了一下,而後便一臉歡快地快步上前坐到了井甘身邊。

「欸,你們怎麼來了,也沒和我說一聲。正好正好,我還說吃了飯去找你呢,還懶得跑一趟了。」

井甘一臉嫌棄地將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拿開,還拍了拍被她蹭上的灰。

淡淡開口,「什麼事?」

她這副傲嬌欠揍的樣子蕭千翎都習慣了,不在意地拿起丫鬟新送上來的筷子,狼吞虎咽地大吃了幾口菜,這才開口。

「我查到李家老二有非常大的嫌疑,等會我去把他抓回來審問,你一起。」

範夫人瞧那她粗魯的樣子,眉心微微蹙著想提醒一下,女孩子有點女孩子的樣,結果被範知縣搶了先。

「有線索了?」

蕭千翎顯然肚子餓狠了,根本來不及回答他。

她大口大口吃著菜,干完一碗飯,啃了一條雞腿,又喝了兩大碗雞湯,這才心滿意足地長吁口氣,模了模肚子放下筷子。

「他那晚和朋友喝酒,中途曾離開過,大概有兩刻鐘的時間。因為當晚人很多,又都喝得有點多,並沒有人注意到。還是從酒樓後門離開時撞到了一個伙計,那伙計瞧見的。」

範知縣眼楮微微亮起來,動了動身子問道,「我記得他那晚是在飄香酒樓喝酒?」

「正是。」

飄香酒樓與觀音廟就隔著兩條街。

「真就因為一點小事就殺人,也太可怕了。好歹是親人。」

範夫人唏噓不已。

飯已經吃差不多了,蕭千翎又急著去抓人,便散了席。

蕭千翎本讓井甘就在縣衙等著她把人抓回來,井甘卻說要跟她一起去,便也沒拒絕。

因為帶了井甘,速度也就慢了許多。

蕭千翎心里急得像是有只貓在撓一樣,恨不得扛起井甘用跑的。

她控制自己沒有把輪椅推得飛起,瞧著百姓自動退讓到街邊,不知看到什麼咦了一聲。

「最近流行那種裙子,我今兒都瞧見三個姑娘穿一樣的了。」

井甘順著蕭千翎的目光瞧去,就見街邊有個姑娘穿著一身繡滿了羽毛的長裙。

淺粉的顏色十分女敕氣,輕薄的紗料也給人翩然如仙的感覺。

但那女子身材比較豐滿,皮膚也偏黑,反而顯得俗氣。

香巧姐那天也是買的這件長裙,確實快爛大街了。

「那李家媳婦穿得也是這長裙,我覺得也沒多好看啊。繡工那麼粗糙,密密麻麻的羽毛一點美感都沒有……」

蕭千翎正評價著那滿是羽毛的長裙,井甘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修剪干淨的指甲都掐進了蕭千翎的肉,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你干嘛呀!」

一轉頭就對上井甘驚喜又詭異的眸子。

「你剛剛說什麼?死者身上也穿得這件裙子?」

蕭千翎愣了一下,點點頭,「是啊,就這個繡了一身羽毛的粉色長裙。怎麼了?」

井甘沉吟了半晌,臉上露出一抹笑來。

「先不去李家了,去成衣鋪。」

「去成衣鋪干嘛。」

「去了就知道了。」

蕭千翎站在成衣鋪門口,低頭瞧著身上粉女敕女敕的羽毛裙,渾身上下都感覺不自在。

她听到手下的偷笑聲,凶著臉回頭一瞪,衙役們瞬間收了笑聲。

可等她臉剛轉回去,又都忍不住笑起來。

蕭千翎尷尬地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沒好氣地瞧著面前明目張膽笑話她的井甘,沒有控制住地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臉。

「你欺負我的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這麼丑的裙子……」

「這是為了查案。」

井甘揉著自己被捏紅的臉,搶斷她的聲音。

「這跟查案有什麼……難道你想到了什麼?」

一听與查案有關,蕭千翎瞬間變臉,期待地緊緊盯著井甘的眼楮,滿眼寫著‘渴求’兩個字。

井甘故意賣關子不告訴她,只是等會到李家就知道了。

本來是要氣勢洶洶去抓人的,現在卻改變了計劃。

一行人到了李家後,先客氣地敲門,李母開了門,見到衙門的人有些驚訝,但也客氣地將他們請了進去。

沒想到張家爹娘正好也在,兩家人像是在吵架,氣氛很凝重。

張家爹娘眼楮都是紅紅的,見衙門的人來了,偷偷偏開頭擦了把眼淚。

「大人來這是有什麼線索了嗎?殺我女兒的凶手到底什麼時候能抓到?」

張母腫著一雙紅彤彤的眼楮,激動地來到蕭千翎面前,雙手緊緊抓著她的胳膊。

蕭千翎嚴肅地道,「我來是有些事情想詢問李家老二,不知道他人在哪兒?」

蕭千翎話一出,兩家人都有些意外和茫然。

李家父母和死者丈夫都在院子,唯獨李家老二不在。

听說找老二,李母雖然滿心疑問和不安,卻還是開口道,「老二在屋里休息,他昨晚上有點發熱,才吃了藥。」

「請他出來。」

蕭千翎語氣強勢,一副公事公辦的威嚴模樣。

李母心中不安加劇,卻也不敢反駁,挪著步子進去叫人了。

蕭千翎回頭朝井甘看了眼,兩人目光在空中交會,產生默契,而後抬步往前走去。

李家老二被李母從床上叫起來後,剛拉開門,正對上門口站著的蕭千翎,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緊接著便響起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李家老二一把將面前的蕭千翎推開,連連後退,趔趄著直接坐到了地上,尖聲不斷。

而他的目光始終逃避地不敢看蕭千翎,卻又不時偷偷往她身上瞟,滿是恐懼和驚惶!

李家老二看見蕭千翎發瘋的那一刻,井甘便已經得到了答案。

蕭千翎本來還不理解井甘的目的,但現在瞧著李家老二那失控的模樣,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嚴肅的表情越發冷沉,朝身後的衙役揮揮手,「把人帶走。」

而後沒有一句交代,推著井甘就離開了李家。

李家、張家的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茫然無措。

張母睜著猩紅的眼楮看著被抓走的李家老二,快步追上蕭千翎,雙唇翕翕,從舌間艱難地擠出聲音來。

「你們抓老二,是不是他殺了我女兒,是不是他?」

張父慘白著臉趕過來攙扶張母,也緊張地看著蕭千翎,想要從她那得到準確的答案。

蕭千翎抽回自己被抓住的胳膊,一字一句道,「官府一定會還您女兒真相,請稍安勿躁。」

然後就走了。

張母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張父抱著她,也是淚流滿面。

「到底怎麼個情況你先給我說說。李家老二是因為死者那天穿得那件羽毛裙,所以殺了她?」

蕭千翎邊換著衣裳邊問井甘。

井甘在外間參觀她滿屋子的女圭女圭,「果然是個萌妹子。」

井甘第一次來蕭千翎的閨房,最大的驚奇之處便是到處都是女圭女圭。

要麼是布偶、要麼是擺件,全是各式各樣、可可愛愛的女圭女圭造型。

這反差也太大了些。

蕭千翎掀起珠簾出來,珠簾搖擺出叮鈴的脆響。

她一把搶過井甘手里的布偶女圭女圭,放回了梳妝台上。

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問你呢,死者當真是因為穿了那條羽毛裙被殺的?」

井甘瞧她臉都紅了,也不再捉弄她,回到正事上來,「上次去李家,李家老二被隔壁飛來的雞嚇得大叫,他娘當時就說李家老二害怕有羽毛的東西。」

「可那又不是雞鴨那些活物,不過是條裙子,那些羽毛都是繡上去的,又不是真的。」

「意義都一樣。他應該患有羽毛恐懼癥,看到羽毛就會害怕,與活物死物、對他構不構成危險都沒有關系,這是一種心理疾病。」

蕭千翎邊點頭邊在一邊軟榻上坐下,給自己和井甘各倒了一杯茶,將一疊桃酥往井甘面前挪了挪。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家老二是受了那身羽毛的刺激才會殺了死者。」

「可能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井甘也沒說的太絕對。

「如果真是這樣,那死者真是夠冤的……不對,他一點也不冤。」

蕭千翎突然想到了什麼,用力砸了一下面前的小幾,義憤填膺起來。

「據仵作查驗,死者是一開始頭部被撞擊昏迷,而後才被扔入糞池,活活淹死的。就算他開始是受了刺激不小心傷了死者,之後將人丟入糞池卻是不可抵賴的故意殺人,就是為了掩蓋罪行。」

死者被撞傷的地方和糞池隔著十幾米遠,是被人抱著走完十幾米的距離,丟入的糞池。

他那麼害怕羽毛,還敢去觸踫穿了一身羽毛的死者?

可見他當時想要殺人滅口掩蓋罪行的心思有多強烈,都戰勝了對羽毛的恐懼。

他是完完全全的故意殺人,不可抵賴!

*

蕭千翎和井甘被範知縣叫到前衙的時候,李家老二已經冷靜了下來。

還是前衙的那間便堂,範知縣坐在案幾後,蕭千翎站在案幾前,手握著刀柄虎視眈眈地盯著前面跪著的李家老二。

李家老二埋著腦袋臉都不敢抬,撐在地上的雙手指尖泛白,血液都擠壓在了手背上,呈一片暗紅色。

範知縣威嚴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好半晌才開口審問道,「死者被殺當晚你在何處?和什麼人?做了什麼?」

都是問過好幾遍的問題,李家老二卻不敢放松,繃緊神經一字一句認真回答。

「我在酒樓和朋友喝酒。」

「哪家酒樓,有哪些人,說清楚!」

範知縣聲音陡然加大,李家老二嚇得身體一縮,結結巴巴地立馬回答。

「在飄香酒樓,和幾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具體我也不認識,我也是跟著別人去的。」

「何時回的家?中間可曾離開過酒樓?」

見他久久不說話,範知縣又厲喝了一聲,「回答!」

「三、三更天回的家,中間不曾離開過酒樓。」

他整個身子幾乎都快趴在地上,回答的聲音卻越老越小,透著滿滿的心虛。

範知縣冷笑一聲,「撒謊!」

說著朝外面等候的衙役命令道,「把飄香酒樓伙計叫進來。」

很快一個伙計就被帶了進來,應該就是那個見到李家老二從後門離開酒樓的目擊證人。

伙計跪在上磕了頭,便將那晚自己見到的講述了一遍。

埋頭跪在地上的李家老二身體不自覺發起抖來,越抖越厲害,最後還響起磕磕磕牙齒撞擊的聲音。

範知縣一拍案幾,「你還說自己沒說謊!」

那通身的氣勢撲面而來,壓得李家老二難以呼吸,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範知縣趁熱打鐵,沉聲質問,「張珠兒到底是不是你殺的,說!」

李家老二還是不回答,只不停搖著頭,低聲喃喃著‘沒有,沒有’。

若非井甘戴著耳塞,耳力過人,根本听不見他嘴里的喃喃。

李家老二不承認,審問便陷入了僵局。

蕭千翎示意的眼神朝井甘看過來,像是在說,「該你上了,還等什麼呢,給他催眠啊。」

井甘很想回她個白眼,現在的情況根本難以施展催眠術。

氣氛越來越僵持,連範知縣都察覺到了蕭千翎的小動作,也朝井甘投去了視線。

井甘手指細細摩挲著,微微斂著下頜思索了許久,終究還是轉折輪椅走向了李家老二。

輪椅停在李家老二面前,他膽戰心驚地偷偷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只看到兩個大大的輪子,和擱在踏板上的漂亮梔子紋鞋面。

而後立馬就縮回了目光。

井甘垂眼看著跪在面前的人,開口道,「我听到你說沒有,你的意思是你沒殺張珠兒?」

李家老二還在微微顫抖,良久不回應。

蕭千翎看得氣急,沒好氣地冒了嗓子,「問你話呢!」

那凶巴巴語氣立馬嚇得李家老二又是一陣哆嗦。

井甘警告地看了蕭千翎一眼,提醒她管好嘴。

蕭千翎知道自己打擾了她,點了點頭,老老實實抿緊了嘴巴。

井甘再次問道,「你真的沒有殺害張珠兒?那你可敢看著我的眼楮回答。」

她語氣平和,不帶私人情緒,似一個公正地判官,不偏不倚。

李家老二顫顫巍巍地試探著抬了抬頭,見井甘並未氣勢洶洶地怒視著他,稍稍大了些膽子,慢慢直起上半身。

「你看著我的眼楮回答我的問題,你有沒有殺張珠兒?」

井甘說著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補充一句道,「我的眼楮可是能看穿你內心的,你在想什麼我都能知道。」

不出所料,井甘這句話出,李家老二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這種話都是大人騙小孩的吧。

更何況由井甘這般稚女敕的小姑娘說出口,更加沒有信服力,不屑是正常的。

李家老二只當這是無稽之談的童言,卻不想就在下一瞬,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聲陡然響起。

蕭千翎和範知縣也沒有準備,被那喝聲嚇了一跳。

然而等兩人回過神來就發現,李家老二不知怎麼變成一副呆滯的表情,雙眼放空無神,像是睜著眼楮睡著了一般。

蕭千翎驚愕地恨不得湊上來細細觀察一番。

這就進入催眠狀態了?

這樣也可以?

瞬間瞧向井甘的眼神比之前又亮了幾分。

李家老二陷入催眠,身形不穩地微晃了一下。

蕭千翎趕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從後面輕輕握著他的肩膀不讓他摔倒。

就听井甘看著面前的人開口道,「你現在已經進入了催眠狀態,完全听從我的指令。接下來回答我的問題。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半晌,李家老二緩緩開了口,「有。」

「你害怕什麼?」

「蛇、黃鼠狼、蚱蜢子……」

蕭千翎茫然地和已經走到身旁不遠處的範知縣對視一眼,不明白井甘問這個做什麼。

就听井甘又問,「那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這次李家老二沉默了許久。

井甘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手還不停地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帶著安撫的意味。

就在蕭千翎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李家老二開了口,聲音很小。

「雞。」

他最怕雞。

蕭千翎眼楮微微一亮,大概猜到井甘的突破方向了。

井甘也很驚喜,面上卻十分平靜,繼續用沉靜柔和的聲音問道,「為什麼最怕雞?」

回答出了上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回答地十分順暢。

「五歲的時候,爹娘把我關在雞圈里一個多月,我和雞搶吃食,和雞同睡,被雞圍攻,全身都是傷。我害怕,我想逃卻打不開門。我大哭也沒有人來救我。我討厭雞,再也不想見到雞。」

邊說肩膀邊微微瑟縮著,既有害怕也有無措和傷感。

井甘手上拍打他肩膀的動作沒有停,安撫道,「別害怕,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比雞圈的圍欄還要高大。你輕松便可以推倒雞圈圍欄,雞圈再也關不住你,那些雞更加傷不了你。相反,雞怕你,他們弱小又無力,而你十分強大。」

感受著掌心下堅硬的肌肉,井甘指引地道,「現在跟著我的話想象,你就躺在雞圈里,身邊全是雞,它們嘰嘰喳喳叫喚著,撲騰著翅膀到處飛,還有難聞的雞屎味道……」

隨著一點點想象,李家老二的身體越來越僵硬,如同繃緊的弦,稍一觸踫就會斷裂。

井甘緊跟著道,「你撐地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比雞圈的圍欄高出了一半,圍欄只到你的腰。那些雞只能在你的腳邊撲騰,卻連你的手都觸踫不到。你彎腰抓住了一只雞的翅膀,又抓了一只,再抓了一只。你提著三只雞,腿一抬就跨出了雞圈。」

隨著這段話的指引,掌心下緊繃的肩膀又慢慢放松了下來,連李家老二的臉上都露出了釋然、輕松的表情。

似乎有什麼禁錮被打破,心中某一處隱秘的痛楚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井甘觀察著他的表情,看準時機,重新提起最初的問題。

「現在再回答我,你最怕的東西是什麼?」

這一次,又是長久的沉默。

剛剛才放松下來的身體,又有僵硬的趨勢。

井甘又問了一遍,「你現在最怕的東西是什麼?」

一息之後,李家老二開了口,「裙子。」

「什麼裙子?」

「粉色長裙。」

蕭千翎和範知縣臉上同時露出喜色,終于回歸到了案子相關的事情上。

化解了對羽毛的恐懼後,沒想到他的恐懼變成了張珠兒被殺時穿得那身粉色長裙。

害怕的點也從長裙上大片大片的羽毛變成了裙子本身。

井甘問,「為什麼害怕粉色長裙?」

「因為……我有愧,我把裙子弄壞了。」

井甘屏住了呼吸,她知道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說不定能夠發現案件的線索。

井甘又問,「你怎麼把裙子弄壞的?能詳細說一說嗎?」

李家老二停頓了一下,臉上漸漸露出傷心的神清,聲音都哽咽起來。

「我不小心絆了一下,裙子就被摔在了地上。我本來想撈住它,可沒來得及……」

此時的裙子早已不再是裙子,而是他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孽。

「然後呢,裙子被弄壞後,你做了什麼?」

李家老二肩膀開始抖動起來,發出了低低的、壓抑的哭泣。

「我把它埋了起來。」

蕭千翎心里一驚,支撐著他的雙手恨不得將他捏碎,但又怕壞了井甘的事,只能強壓著心頭的怒意。

井甘還是一如之前的平和語氣,沒有任何的情緒。

「你為什麼要把它埋起來,怕被人看到嗎?」

李家老二輕輕‘嗯’了一聲,臉上已有眼淚滑下。

似悔恨,似愧疚,又似恐懼。

「你把它埋在了哪兒?」

李家老二久久沒有回答,井甘知道他在抗拒,便立馬換了個問題。

「埋起來之後呢,你還做過什麼嗎?」

李家老二眼淚越加洶涌,還發出了呼嚕呼嚕的呼吸聲。

「我祈求它原諒我,給它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我就跑了。」

「跑走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李家老二的嘴唇抿了起來,眉頭也緊皺著,這是抗拒的神情。

「你當時是什麼心情?」

李家老二還是不回答,身體不時顫動一下,表情也寫滿了抗拒,已經明顯呈現出了不安的表現。

顯然這幾個問題都觸發了他的防御機制,對她產生了警惕心。

井甘立馬出聲緩解他的情緒,「好了好了,不必害怕,你現在很安全,沒有危險靠近。你說你埋了裙子後就跑了,你跑去了哪兒?」

「飄香酒樓。」

李家老二似乎又順著井甘的話平靜下來。

「再然後呢?」

李家老二停頓了一下,「我腿軟腰疼,心跳得很快,感覺要爆炸了一樣。周圍全是人,他們和我勸酒,與我說笑,我活過來了……」

他最後那句‘活過來了’,听在蕭千翎耳中何其諷刺。

他殺了人,拋尸逃跑,活過來了。

被他殺的人,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李家老二順著井甘的指引慢慢從催眠中清醒過來。

醒來前井甘下過暗示,醒來後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會忘記。

所以李家老二雙眼重新恢復清明時,只覺腦子一片茫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他看著近在眼前的輪椅少女,不知何時站在他背後的蕭捕快,以及離開了案幾的範知縣。

三人都用復雜、憤怒的眼神看著他,心中的不安越發難以抑制。

李家老二被衙役帶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井甘三人。

「催眠說的話無法當作認罪的證詞,我本來只想多問點細節,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結果還是白忙活。」

蕭千翎拍了拍她的肩膀,滿是好奇地問道,「你方才呵地吼了一聲他就進入催眠狀態了?你也太神了。」

井甘解釋道,「那是一種特殊催眠方式,叱 催眠法,對那些半痴半狂、或不相信催眠術、對催眠術感到譏誚不屑的人使用。一般就是運用大喝聲,讓對方迅速進入催眠狀態。」

蕭千翎一臉‘學到了’了表情,眼楮里全是小星星。

範知縣不恥下問地問道,「為何方才有些問題他不回答?之前幾次催眠者對你的問題都是問之必答。」

井甘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語氣懶懶地道,「每個人的潛意識都有強大的防御機制,只要察覺到對自己不利的情況,防御機制就會發揮作用。並不是只要被催眠就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之前的催眠者都是證人,據實以告便可。

李家老二卻是凶手,自然不可能據實交代自己的犯罪過程。

因為潛意識察覺到了危險,會對自己造成不利,所以選擇了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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