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集?憶敦煌 素女結念飛天行

作者︰山岩盡美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一路上喝了四回茶,吃遍了路邊的小食,終于在正午時分到了昌平縣城。

溫榆河在路旁緩緩流過,從這里開始,百頃之地都是皇家的私田,不時有巡弋的兵丁來往。路基是又高又闊,李修故意的把馬車趕得飛起,听著車里面不時傳來的嬌呼,覺得報了一路上的驅使勞頓。

林黛玉緊緊抓著車里面的扶手,偷偷掀開簾子,讓暖風吹動自己的發絲。

她才不怕馬車跑的快,反而覺得好生的過癮。一旁的紫鵑可是臉色煞白,漸漸的有些撐不住了。

雪雁和黛玉一樣,甚至比黛玉還興奮,晃蕩著雙腿,仰面讓風吹著自己,似要乘風而去。

「叮鈴鈴」車鈴響的急,李修慢慢的勒住了馬,雪雁翻身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攙著一個帶著帷帽的姑娘下了車,扶她到了路邊。

「李大哥!」雪雁招呼他︰「幫我拿水來。」

蹲在路邊吐的姑娘急的直喊︰「他嘔不許不許過來!」

李修一臉的得意,把一個水袋遠遠的拋了過去。

「你很得意?」

李修嚇一跳,回頭看見又一個看不見容貌的姑娘坐在了雪雁坐過的地方。

「你是?」

姑娘指指吐著的女孩說道︰「那是我家姐姐。」

李修自以為那是小姐的意思。

看看這姑娘的穿戴,不禁夸贊起來︰「林家女真是不錯。」

「嗯?」

「舍得給你們穿戴呀。」

帷帽下的姑娘歪歪頭,繼續剛才她的問題︰「林家女好壞都與你無關。你剛才很得意?」

李修直覺感到這姑娘不好惹,連忙的否認︰「不,沒有,我不會。我是很內疚。」

帷帽下傳來一聲輕哼︰「口不應心,可見也是個慣會說話的。為何要幫林家女,你我們小姐素不相識,幾次出手相助,都是幫她解決了大事。我可以相信公子是個君子,行大義之事。但小人之心必會揣度,一個不好,就會牽絆到男女私情上去。到時,你可還怎麼幫她?」

李修對姑娘挑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們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想的就是周全。世人確有用大義壓人,反而害了別人性命的事。可我不會,幫你們小姐,是物傷其類。」

抓了一把洗干淨的杏遞給她︰「吃幾個,不暈車。」

姑娘遲疑了一下,卻被李修直接塞進了手里︰「雪雁偷偷要我買的,她可喜歡吃酸的了。」

姑娘無奈的看著手里一捧的杏,又看看那邊吐得要死要活的女孩,心里算好了該怎麼懲罰雪雁。

他們停下來,後面跟著的車,也停了下來,前面帶路的畢星騎馬跑了回來問道︰「怎麼回事?」

李修沖那邊努努嘴︰「跑的快了些,不常坐車的,受不住了。」

畢星跳下馬指指姑娘看著李修。

李修嗨了一聲︰「人家的大丫鬟,車里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誒?你這馬不錯啊。比馮紫英家里那幾匹還好。」

說話間,馮紫英衛若蘭這些子弟縱馬也跑了回來,紛紛問何事停了下來。

這一群子弟們,都是無事忙。本來李修還叫著寶玉也來呢,結果听說被賈政訓了一頓,留在家里溫習功課。

賈府的下人們紛紛跟上來拉起遮擋,眼尖的陳也俊笑著說道︰「咱們還是先走吧,女眷們要淨手了。」

紛紛調轉馬頭要走,李修問了一句︰「還有多遠?」

「就在鐵網山腳下的聖恩寺,快到了。我們時常去哪里打獵。」

這群飛鷹走狗的公子們,又呼啦啦的縱馬飛馳,看得李修直眼饞。

雪雁終于攙著女孩回來了,放下一條凳子,兩個女孩兒幫著她爬上了馬車,干脆躺在了車里哼哼唧唧。

「不能躺,躺著還得暈。」李修提醒了一下。

「那可怎麼辦?」

雪雁驚奇的看著姑娘和李修說上了話。

「要是你們不在意的話,我拆了門窗,多吹吹風,她就好了。」

姑娘猶豫片刻,無奈的說道︰「終是不行的。我們不能拋頭露面。」

李修也無奈︰「那就只有最後一招了。」

「是什麼?」

「委屈你們家小姐坐外面,就坐雪雁那里,她看著外面的景色,再吹吹風,一定能好。只是怕她不肯與我同坐。」

雪雁眨眨眼不敢說話,躺著的女孩掙扎著坐起來,有氣無力的看著姑娘。

姑娘狠狠心,總不能讓她這麼難受下去的,扶著女孩在她耳邊說話︰「別說破了,你就在外面坐著吹吹風。」

雪雁跳下車把李修支開︰「小姐要換換衣服,李大哥我們走遠一些。」

車里面的黛玉幫著吐干淨的紫鵑換了身衣服,笑嘻嘻的和她說道︰「別怕,他以為你是我呢。安生的坐著,什麼也別說就好。」

紫鵑有氣無力的埋怨自己小姐︰「我都這樣了,你還讓我騙人。」

「呀,不是騙,是個誤會。好姐姐,裝一會兒我,他呆頭呆腦的分辨不出來。」

紫鵑哼哼唧唧的戴好了帽子︰「那不是人家呆,都要是寶二爺那樣吃胭脂的少爺,早就知道你是個西貝貨了。」

「何以見得?」

「咱倆的配飾能一樣麼?」

黛玉嘰咕一笑︰「他剛才還說我照顧你們照顧的好呢,什麼好東西都舍得給你們用。」

紫鵑哀嘆一聲︰「住在一個賈府內,還是鄰居,早晚都會識破。那時候可怎麼說喲。」

林黛玉不在乎這些︰「有什麼可說的。是他把你顛成這樣的,我騙他一會兒,也是也是還他一報!」

紫鵑只得認命,她實在不敢捂在車中了,晃來晃去猶如翻江倒海,真是要命。

雪雁看著紫鵑坐穩了,才讓李修轉身,偷偷的和他說道︰「別和她說話,還走在前面,更別讓賈家的人瞧見。人言可畏,我們還得活呢。」

李修瞧瞧雪雁的身條,又瞅瞅那女孩的身材,雪雁都被他看惱了,他才說話︰「你擠在中間,又能照顧她,還不惹口舌。」

雪雁咦了一聲︰「怎麼對我們小姐那麼好?」

李修和她慢慢的往回走著,邊走邊說道︰「剛才那個丫鬟也問來著。」

「她?她也問你這個事了?」

「我說物傷其類,她竟然听懂了。你明白不?」

雪雁搖搖頭。

李修笑起來敲敲她的斗笠︰「所以人家是管著你的大丫鬟。」

「看不起人麼?」

李修給她解釋︰「同是天涯淪落人,她父母雙亡,我是自幼喪母,有個父親還遁入了空門,終究跟我們凡人不是一世的人了。又都是遠離家鄉,身邊無依無靠,唯有靠自己撐著活下去。這就是物傷其類的意思。」

「哦~!你是說你們倆差不多。」

「還是差。我是男兒,終能擺月兌困境重回天地間。她比我可難多了,」

這句話,一下子把雪雁給說哭了。

想當年,自己和小姐在揚州,那時何等的快活又是何等的自在。夫人走了,小姐也就安靜了下來,陪著老爺,父女兩個相互的成全,心里都是暖的。

只是那一日,忽然來了許多人,說是外祖母家的僕人們,要帶著小姐上京。

小姐第一次晚上睡不著了覺,不知道離開了老爺身邊,會是個什麼樣。

到了賈府第一天,寶二爺就無端的發了脾氣,下人的眼楮里,對小姐充滿了責怪。嚇得小姐不知道該怎麼辦,晚上擠在還沒船艙大的碧紗櫥里,哭了整一夜。

日子就這麼的換了個樣子過著,自己也越來越少言,丫鬟群里也不是那麼的好相處,少不得要多看看別人臉色。

終于有一天,寶二爺要吃自己嘴上的胭脂,徹底惹惱了小姐,罵得他落荒而逃。不等小姐消氣呢,王夫人就過來找小姐,明里是賠禮道歉,暗里那意思可真惡心人。

雪雁到現在都記得王夫人是怎麼說的話︰「我就這麼一個孽胎。」

呸!就是說他是寶貝。

「惱了林丫頭你,也別和他見怪。」

你才是丫頭,叫聲姑娘,哪怕喊聲全名都行,罵我們下賤就明說。

「都怪我沒看住他,總跑到你這里來玩來鬧,學壞了一些下流的事。放心吧,我帶回去好好的教教他,再不敢讓他招呼你了。」

雪雁記得清楚,當時小姐一臉的不可置信,痴呆呆的看著那位二舅媽,這是要逼死人嗎?什麼是在我這里學的下流?

多虧著鳳嫂子趕了過來解圍,拉著小姐就去了老太太屋里,小姐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想走卻走不得,留下還要受這般的欺辱。

自此後,姑娘逐漸的厲害起來,不管是寶玉還是寶釵,哪怕當著王夫人的面,姑娘也是好一頓的譏諷。

漸漸的,賈府里就有了林妹妹容不下人的說法。

唉!

雪雁低著頭上了馬車,擠在李修和紫鵑中間,看著李修為了避嫌只坐了一邊身子,心里就一動︰姑娘和寶玉,說不清也道不明。可寶玉的娘,實在是個不能相處的。若是姑娘真找了她做婆婆,那可真是暗無天日,再見不到晴天。

說是老太太給做主,還不是夾在她們婆媳之間做籌碼。老太太終歸是上了歲數,萬一有那麼一天,姑娘不定會指給誰去。

不行,我雪雁不能看著小姐把希望寄托在賈母身上。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莊子,怎麼能讓賈府再得了去。

「李公子。」

「誒。」

「您以後真的要回去敦煌啊?」

李修一臉自豪的回答她︰「角聲吹徹梅花,胡雲遙接秦霞。白雁西風紫塞,皂雕落日黃沙。漢使牧羊旌節,閼氐上馬琵琶。夢里身回雲闕,覺來淚滿天涯。你想想,萬里黃沙中,有這麼一片綠洲,它藏著幾代的文華,為的是不使漢家文明滅絕。而我,就是這一代的看守人!不管是哪家的皇上當政,都要給我們一道聖旨,拜謝我等為國戍邊守寶。」

車里的黛玉神思悠悠,仿佛見到了那片黃沙那片湖。

隨口問了一句︰「可真有飛天圖?」

李修扭頭看她︰「了不得啊,你倒是像個讀過書的。考考你,飛天語出何處?」

黛玉在帽子下一翹嘴角答道︰「語出東魏《洛陽伽藍記》。」

「可看全過?」

「有金像輦,去地三尺,施寶蓋,四面垂金鈴七寶珠,飛天伎樂,望之雲表。可是像看過書的?」

李修鼓掌大笑︰「妙極妙極!若是你家小姐舍得,我邀你一同去那莫高窟看看,真是驚天下的寶貝。」

「那是我們小姐不舍得呢?」

李修看看低頭裝睡覺的紫鵑,小聲的對黛玉說道︰「我出錢買了你們兩個吧,我還是挺能賺錢的。」

黛玉眼眸里藏不住一抹神往之色,嘴里卻說︰「我們三個是今生分不開的。」

李修好生失望的扭回了頭,雪雁卻嘻嘻的笑起來,傻子,你娶了她,我們都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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