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共有逾百位總兵,其中九邊的總兵官最是權高位重,統兵萬余到數萬不等。他要是山西總兵,咱們今天怎麼都得死這。一個大同總兵也就是前將軍的職,能帶過來這數百號人,已經是他的家底了。大同有兩千府軍,不是他一個人能指揮得動的。」
仇蘭亭坐在大車箱里,抱著李修的火槍,喋喋不休的說了一下孫紹祖的情況。
李修對總兵這兩個字過敏,所以沒有一槍打死孫紹祖。他是想起另一個殺了總兵還解圍京城的人,都是督師了,還不是被凌遲處死,只留下個兒子耍劍。
想想自己,五品營繕司郎中,上一個死了一戶口本。自己瘋了殺總兵,要殺,也是給陸鳴殺去,他兒子陸宇,大不了自己給他打造一把金龍劍,讓他不忘父仇。
「喜歡?」
仇蘭亭使勁的點點頭。
「這槍好,我听著你們開槍的聲音就不一樣,能打多遠?」
李修不知道,他的水平也就五十米內有效,五十米外隨緣。
隊正拍拍自己胸口︰「一百五十步,我一槍打碎過瓦片。」
這牛吹的,還沒辦法反駁,畢竟是他一槍打中了馬,才最後抓到的孫紹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蘭亭,你有多少手下?」
「五十多人呢。」
李修不挑嘴,五十人也行,火器營才一百,他都佔了一半了,夠可以的。
李修一拍他肩膀︰「槍給你了,帶著人給我走。勤王救駕你敢不敢?」
仇蘭亭就笑︰「江流兄你逗我呢吧。我爹手下三千人呢,誰敢在京城鬧事?」
李修把密旨掏出來給他看,再加密的密旨,也不如拉隊伍實在。槍桿子里出實力!
那倆字,打死我也不說。
仇蘭亭嚇一跳,把密旨還給李修後,從大車上一躍而起跳上自己的馬背︰「我先行一步,集合我的人去!」打馬而去。
「大人,那是給您的密旨。給他看合適嗎。」隊正問了一句。
李修把密旨糊他臉上︰「你也看到了,要不要都殺了滅口。」
兵卒們是哄堂大笑。
進了營帳,李修讓火器營去後面報個信,自己沒事,讓黛玉準備準備開拔上路。
自己去見見陸鳴。
「陸欽差,我可被您坑慘了。說說吧,皇上到底要你做什麼?」
陸鳴把帳中的馮紫英等人都趕了出去,才語重心長的對李修言道︰「此行一是賑災,二是試探。沒想到,還真釣了一條大魚。」
「那您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賑災啊,還有來截的,老夫接著殺,一路殺到隴西去。」
李修不禁為他鼓掌︰「侍郎真是老當益壯,真乃朝廷之棟梁也!恕在下不能陪同,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揚鑣,您走您的三生路,我去我的洞庭湖。後悔有期!」
「你敢走,老夫就參你不尊號令。」
「行,我帶著您的奏本一起走。」
「你去哪?」
「秘密。」
仇蘭亭在帳外喊道︰「李大人,人手我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走?」
「現在!」李修拔腿就跑。
陸鳴跟著出了營帳,拉住仇蘭亭就問︰「你跟他去哪?」
「鐵網山啊,他有密旨,沒給您看啊?」
陸鳴一跺腳︰「豎子!安敢欺我!」
到底還是沒走成,陸鳴攔在馬頭前就是不讓走︰「你把孫總兵帶上,老夫要去賑災,不能帶著他。」
「那您請出欽差旗牌, 嚓了他不就好了。」
陸鳴不上當︰「火器營你給我留點。」
李修不上當︰「密旨說的是火器營跟我走。」
「那老夫帶著林娘子一起走,好過跟著你擔驚受怕。」
「要死死一塊,分開算怎麼回事。」
「你帶著老夫一起去。」
就最後一句,才是陸鳴所想。他不敢保證李修去了鐵網山會干點什麼,必須看著他。
「我有密旨,你沒有。老陸,好好想想吧,皇上到底信任誰多一點。」
李修推開陸鳴,得意洋洋的統兵七百率隊出征。老家伙,我就不信這回給你心里扎不下刺。
孫紹祖麾下五百俘虜李修給要走了,陸鳴帶著也沒用,放又不敢放,殺又不敢殺,只要李修答應帶上孫紹祖去見皇上,就把俘虜給他。
李修隨手給了仇蘭亭,編在他的麾下,又把陸鳴急于月兌手的馮紫英等人一起帶上。上司家的公子收留在自己身邊,讓他寫了一個憶苦的稿子,說給那些俘虜听。
「大人您這編的也太過分了吧。誰家的婢女不許穿日常褻褲?還一味,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婆子媳婦丫頭將及婬遍。大人,配種的驢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修偏還就點點頭︰「你還別不信,只管去說,那些俘虜們保準能告訴你些更精彩的事呢。」
衛若蘭也是不信,跟著陳也俊一起去了。
李修仰躺在黛玉的車廂里,讓黛玉給按著頭,興奮過度之後,就是會出現思索哲學的時間。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半天過去了,隊伍停下來埋鍋造飯,這次可是先緊著李大人和家眷先吃了。
衛若蘭羞愧的跟馮紫英講述孫紹祖的故事,李修不僅沒瞎說,還是摟著說的。孫紹祖在大同青樓界有個混號,稱作賽活驢。他出門帶淨街的效果,大姑娘小媳婦們都避之不及。
「就無人能治這個叛逆了嗎?」
馮紫英也是義憤填膺。
「怎麼治?他是大同的總兵,還是一等將軍賈赦老爺的門生,就連你爹神武將軍也收過他的銀子。」
「放屁!誰說的?」
「他自己說的。」
「我去宰了他!」
衛若蘭站的離他遠了點,絲毫沒有拉住他的意思。
馮紫英跑到憶苦現場,五百俘虜,哭著罵著要活剮了孫紹祖,喝兵血吃人肉的家伙,干了多少喪盡天良的勾當。
旁邊坐著的陳也俊,走筆如飛,罵的什麼都給記了下來,還時不時的問問孫紹祖,有沒有這回事。
「本將哪能記得那麼多事!我可告訴汝等,我是榮國公府的門生,還是大同府的總兵,想殺我?先看看自己家的闔族吧!」
「你給神武將軍送過銀子?」
「不錯!一千兩銀子買了個績優!」
馮紫英火冒三丈,沖上去就是大嘴巴子︰「我讓你胡說!」
「呸!」
孫紹祖吐了馮紫英一臉帶血的吐沫︰「我認得你是誰,你就是神武將軍家的公子。要是沒我這些人給你們家送銀子,你哪來的錦衣玉食!現在爺成階下囚了,你個崽子也敢上來打我。來啊,一刀捅了爺,爺在前面等著你們全家。」
馮紫英急的就拽刀,卻被一雙手給按住了。急回頭看,是李修。
「你放開我,此人辱我家父,我勢必殺他!」
李修松開手,遞給他一把火槍︰「別誤會,我是怕你一刀捅不死他。特意的送來一把火槍,照著他腦袋一扣扳機,砰!世界清淨了,我就可以去你家喝酒了。」
馮紫英掙扎了半天,扔下短刀,捂著臉跑了。
李修甚是惋惜,這麼好的機會給浪費了,何時才能宰了他啊?
「老孫,商量一下,你反正也活不成了,我也懶得問誰讓你來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賈赦那個老混蛋都給你辦過什麼事,你說了少受點罪。」
「你又是誰?爺爺為什麼听你的。」
李修揮揮手,火器營幾個兵卒嘻嘻哈哈的搬過來一個箱子,倒出一塊冰來,把孫紹祖的褲子扒了干淨,看著晃悠著的物事也是吃驚,隨後把他緊緊的按在了冰上。
李修搖搖頭,太殘忍了,不忍直視。
「也俊,一刻鐘以後給他澆澆熱水,別凍壞了他。不許澆到冰上啊,他不坐化了冰,一個字也不許他說。」
兵卒找個嘴扣塞進了孫紹祖的嘴里,讓他說不得話。
這樣不就舒坦了嗎,我是個有底線的人,回去教教紫鵑,看她願不願意學。黛玉嗎一想起黛玉害羞時的樣子,李修胃口大開,沒吃飽飯,回去再吃點。
芳官看著李修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的飯,吃驚不小,自己一碗就飽了,小女乃女乃就半碗。
黛玉賭氣的把碗里的飯扣在了李修的碗里,比自己頭還大的碗,你是要撐死我嗎。
「多吃才能長大。」
林黛玉不理他的胡說,慢慢的站起來溜溜食︰「我們要去哪?」
「先去大同一趟,我殺不了他,還不能抄個家嗎。我想試試打土豪分田地到底能不能行,國內的事情總是比國外麻煩。」
黛玉不太懂內涵,只是告訴他︰「小心著些,當地的官員未必會讓你得手。」
「那就拉他們下水,我不信有人能把冰坐化了還不說的。只要有了證據,敢不听我的,一律帶上孫紹祖同謀的小帽子,文官惜命,會站到我這個戰線里來的。」
李修有密旨,意味著他此刻也有個隱形欽差的身份,又有七百兵卒,只要不和府軍沖突起來,他有把握從大同全身而退。
仇蘭亭和衛若蘭找到了悲憤的馮紫英︰「我也不勸你,這事太多了,是你自己假裝的不知道罷了。你也不好意思見李大人了吧,給你個差事,帶上你的人,先去大同府一趟,把這些口供給他們看看,告訴他們,李大人要找他們談談,讓他們城外候著,我們後天中午一定到。」
馮紫英拿過來看了幾眼,無奈的搖搖頭︰「原來天下是這樣的骯髒,這些官,都該殺。」
衛若蘭攔住他的話︰「你我的父輩可也是如此的。你可別學成寶玉那樣,罵著禮法官蠹,為了不與他們為伍,干脆躲進了內帷。」
馮紫英黯然無語,他們也有對世間美好事物的追求,也曾向往著天下大同,可一個孫紹祖就打碎了他所有的夢想,我家是這種惡人遮風擋雨的牆,情何以堪。
李修對過來追尋答案的仇蘭亭和衛若蘭解釋這個問題︰「站在階層出身看問題,總是容易看不到自身階層的問題。就是看到了一二,也會想著和光同塵了吧。這就是你們想不通的原因。跳出自身的階層去看天下,要四海之內皆兄弟,你們就會知道有多少兄弟姐妹生不如死了。」
等他們若有所思的走了,黛玉兩眼放光的去問李修︰「三郎,你在歐羅巴時,就是這樣的嗎?」
李修咧嘴笑著點點頭,更激烈的手段不好和你說,來,讓哥哥看看你長大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