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耀輝

24年前,張家隔壁屋住的女人瘋了。

那時候張建國還在錢文榛的肚子里,沒生出來。

張建軍還是個兩歲的寶寶。

錢文榛的丈夫張濤,本來是參軍去了,結果還沒領什麼功勛回來,就自己不小心摔斷了一條腿,落魄的回家養傷,後來就再也沒回部隊去。

他在家里重活累活干不了,被錢文榛天天指著鼻子罵他沒用。他也就成了村里傳的那種「耙耳朵丈夫」。

張濤家隔壁屋住的原本是小夫妻兩個人,才結婚個把月,丈夫就偷走妻子所有的值錢首飾跑了,听說是外頭有了別的女人。

就這樣留下妻子一個人在家。

這女的當晚就瘋了。

也不去廠里做事,也不上田里干活,天天在那棟不大的瓦房里頭鬼哭狼嚎。

村長還帶人來探望過她,她也不理人,瘋言瘋語的,餓了就扒泥土吃,渴了就去河邊喝水,天天不洗澡,埋汰的很。

這樣鬧了三日後,她消停了,晚上就照常睡覺,白天也不哭也不鬧了,整天坐門口發呆。

村長和鄰居們見她可憐,也沒再惹事,就沒去報公安,

偶爾有條件好點的人家,有多的糧票,就換點糧食多煮一份給她家送去,她也將就著吃點。

又過了一個月,瘋女人突然不見了。

村里人以為她去找她那個黑心丈夫去了。

後來沒過幾天,瘋女人從外頭帶回來一個嬰兒,毛都沒長齊,被她抱在懷里哇哇的哭,也不知道是從誰家偷來的孩子還是撿來的棄嬰。

問她,她就說︰「這是我兒子,狗娃。」

再問別的,就什麼都問不出來。

就這樣,瘋女人自個兒帶著小男孩吃百家飯長大,到了狗娃十四歲的時候,瘋女人夜里出去瞎溜達,不小心掉進後山的河溝里。

鄰居們找到瘋女人的時候,已經是一具泡爛了的尸體。

小男孩沒了娘,自個兒收拾行李要離開,鄰居們問他去哪,他就說「去山上廟里去拜師學藝」。

再後來,村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

故事講到這里,張建國幫媳婦的泡腳盆里續了點熱水,

楊柳就瞧見他的眼眶隱隱有些濕潤。

她其實挺感同身受的。

這個狗娃和張建國差不多歲數,又是鄰居,小時候肯定經常一起玩,感情肯定賊好。

想想,十年前的玩伴,現在突然回來了,能不激動嗎。

何況狗娃身世還這麼可憐,

楊柳听著,自己都有點心疼他。

泡完腳時,張建國已經歪在床上睡著了,楊柳就在櫃子里找了一床褥子出來,到建國旁邊躺下,隔了點距離,自己單獨蓋一床。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雞還沒叫,婆婆就站在門外猛敲門,催著楊秀禾起來去挖野菜,待會兒早餐給大家做野菜蛋餅吃。

楊柳不耐煩的皺皺眉,本來還想多睡一會兒懶覺的。

這農家媳婦真是不好當啊!

逼著人勤奮,逼著人勞動。

側身一看,丈夫睡得哈喇子流一嘴,臉上泛著油光,睡得死死的跟豬一樣,

她也懶得叫他,自個兒從床上爬起來,出去簡單洗漱下就拿著背簍出門了。

走到門口,正看見狗娃在收拾砍刀,地上大大小小好幾把砍刀,他用幾個繩子系在一起往背簍里裝。

「喲,狗娃同志,起這麼早呀?」楊柳調侃了一句。

對方一見是建國媳婦,就叫了聲「嫂子早啊」,羞澀的低頭繼續做事。

「狗娃這名字听著怪難受的,要不我給你重新取個名吧!」楊柳自己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然後就對著狗娃喊︰

「喲,耀輝同志,你這是要干啥去啊?」

對方悠悠抬起頭,客氣的說︰「我要上山砍柴去呢,嫂子你呢?」

很好,角色已成功激活。

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就叫「耀輝」了。

跟「秀禾」這名字多般配!

楊柳心中一陣竊喜,應道︰

「我去上山挖點野菜,待會兒回來做野菜蛋餅給他們吃!」

「那咱倆同路。」

「嗯,一起走吧,天怪黑的,你給我壯個膽!」楊柳走到耀輝跟前來,等著他一起走。

耀輝哈哈笑了兩聲,知道嫂子這是故意打趣他呢。嫂子應該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門打豬草、挖野菜的,早都習慣了吧,怎麼會需要他來壯膽?

耀輝也沒揭穿她,只當她是在和自己套近乎。

她是建國的媳婦,自己理應照顧一下。

二人就各自背著背簍,並排走著,往後山方向去了。

由于剛認識不久,二人也不熟,一路上沒說幾句話,就是悶頭往前走。

到了後山山腳那塊兒,兩個人就分開走了,各自去拾柴禾跟挖野菜。

楊柳搜索了一下原主記憶,找到以前楊秀禾經常挖野菜的地方,就慢悠悠的過去挖,

挖著挖著,天也大亮了,村里好多雞都打鳴了,狗也醒了,此起彼伏的叫喚。

楊柳挖了大半簍子,已累的滿臉汗。

「這麼多,應該夠吃了吧!」

轉身往回走,走到山腳的時候,正遇到錢文榛來尋她。

「媽,您怎麼來了?」楊柳心中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錢文榛就拎著一個更大的空背簍走過去,把背簍遞給她,又要她把身上的背簍取下來,說︰「平時你干活挺利索的,怎麼今天挖個野菜就搞了這麼久?天都亮了,建國和建軍他們都起來了,你這早飯都還沒做呢!」

楊柳吐了吐舌頭,心想這婆婆要求可真多,想吃早飯,自己有手有腳不會做嗎?

還嫌她動作慢。

以前的楊秀禾確實又勤快又能干,干活又麻利,可現在是她在干活呀,她都累的直不起腰來。

錢文榛看了一眼她背簍里的野菜,才這麼點,嫌棄道︰「這麼點哪夠吃?等你回去做早飯,黃花菜都涼了。」

楊柳又是癟了癟嘴,沒作聲。

錢文榛見她一臉吃癟的樣,繼續說︰「你先趕緊去打豬草吧,我回去給他們下點面條算了,你可別偷懶啊,一定把背簍裝滿了才準回去。」

楊柳瞟了一眼錢文榛遞過來的背簍,

這麼大!比剛才挖野菜的大一倍,這得忙到幾點去啊。

敢情,早餐就沒她的份唄?

就是往死里干活唄?

楊柳心里罵了一句嗎賣批,然後不情不願的接過空背簍,里頭還有一個暖水杯。

「媽,這是?」楊柳指了指水杯。

「建國怕你渴了,讓我帶來給你喝的。」錢文榛白眼翻到腦門上,轉身走了。

楊柳這會兒還真有點渴,打開水杯正要喝,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怪味。

水杯里還冒著氣,溫熱的。

該不會是隔夜的開水,放壞了吧?

建國也真是的,好心干壞事,就不怕她喝了拉肚子?

楊柳反手一頓操作,就把水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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