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問對

作者︰孤獨麥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暫時不要點開,稍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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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剛等人乘坐的船只目的地是比斯開灣南岸的畢爾巴鄂港。

這座巴斯克城市,在遺產轉移戰爭期間,曾經作為東岸海陸軍的臨時基地,在打擊法蘭西王國沿海地區的目標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只是如今十年時光一忽而過,東岸人存在的痕跡已經渺無蹤跡,站在甲板上的高文剛極目望去,試圖在海港附近的一處小高坡頂部尋找當年東岸軍人遺留的營地,結果一無所獲,因為那里如今已經變成了一處果園。

一艘小小的西班牙單桅帆船慢慢劃了過來。這是一艘檢疫船,由12個犯了罪的刑徒劃動,船頭站了兩人,穿著黑色的制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西班牙方面的衛生檢疫人員,這些人一般都是由教會培訓的。

西班牙檢疫人員在被用皮袋吊上甲板後,先是打量了一下甲板,然後開口詢問了東岸人一些情況,比如這艘船來自哪里、船的名字是什麼、船長是誰、船上有多少人、有沒有人生病或死亡等等。出面接待的船只大副口齒伶俐地向西班牙人回答了上述問題,在看到他們都一一記錄完畢後,按照慣例拿出了船只的航海日志以供檢查,並輕聲指出了日志中某頁記載的某人死亡是因為暈船,且已經處理完畢。

西班牙檢疫官員面容嚴肅地仔細查閱了那一頁的內容,良久之後才將航海日志收了起來,表示要帶上岸去記錄、拓印。與此同時,他要求東岸人在他們回來之前所有人、所有貨物不得離開船只,並在船只前部桅桿的中部放了一只白色羽毛的大鵝,表示這艘船正在接受檢疫,暫時不得進港。

陪在高文剛身邊的船長見狀,不得不上前進行交涉,並且還避開了別人耳目打算送一小袋銀幣進行賄賂,結果沒想到這兩個家伙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一臉肉痛地拒絕了,這令船長驚訝之余也有些吃驚︰這些西班牙人今天吃錯藥了?要知道以往他們可是非常貪婪,對各國商人公然索賄的,這回送上門的錢居然也不要,真是奇了怪了!

站在後面的高文剛自然也可能之前所發生的事情,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麼,但心里也在不斷地進行著猜測︰他們在兩個小時前,可就已經派小船進港通知過畢爾巴鄂港方面了,港口的西班牙官員應該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身份。而現在問題就在這里,既然這些西班牙人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身份,那麼為何還敢如此做派呢?不要告訴我這是公事公辦,西班牙人制定的規章制度從來就是狗屁,只要有錢就可以通融,從這個角度考思考的話,事情就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

如今唯一的問題,大概這事到底是西班牙本地官員的個人行為,還是馬德里宮廷方面的態度,兩者所包含的意味,可是千差萬別呢!

西班牙人一去就是幾個小時,東岸人無奈只得待在船上閑坐以打發時間。在這期間,一共有一艘船只入港、兩艘船只出港,高文剛發現,那艘來自荷蘭的滿載靛藍、地衣、胭脂蟲等染料的商船只等待了大概一個小時,就獲準了進入內港碇泊,這令東岸人的臉色更加之不好看了,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一直等到下午五點多,天色都已經有些擦黑了,幾個大月復便便的西班牙官員才再度乘著小船劃了回來,給東岸人簽發了一系列文書,示意他們可以入港了。很顯然,他們這個行為並沒有收獲東岸人的感激或友誼,得到的只是沉默對待,但看起來似乎他們並不如何介意。

碼頭上有一位西班牙騎兵軍官正在等待,他看起來似乎是受本地官員的命令,帶領二十余名騎兵護衛東岸特使一行人抵達馬德里。高文剛對他表示了感謝,然後請所有人在一間酒館內吃了晚餐,便到西班牙人準備好的臨時住處安頓下來了,期間並無其他西班牙官員出面接待,令人感到奇怪之余更是有些憤怒。

這西班牙人的態度不對啊!難道這次是惱羞成怒了,對我們名為修路、實為侵吞潘帕平原東半部分感到不滿?不太可能吧!東岸人欺負西班牙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侵吞土地更是頻繁,河間沃土、智利中央谷地、南錐兩河流域(蘆蕩河與寶興河之間)怎麼來的,難道心里沒點逼數嗎?那個時候西班牙人沒發難,這個時候就更沒理由發難了呀!

臨時住所內有一些西班牙人在服務,他們的皮膚多是黃褐色的,一度令人懷疑是摩爾人。不過考慮到卡斯蒂利亞人或巴斯克人也不怎麼白,以及摩爾人早就被驅逐干淨了,因此高文剛還是相信他們是西班牙人。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同時伴隨著頭、肩膀和手臂的大幅度動作,非常具有表現力,看起來就像是亞平寧半島上生活的意大利人一樣。他們身上的衣著很普通,棉布頭巾、麻布外衣,兩位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人則穿著相對昂貴的呢布外衣,還帶著有檐的帽子。反正閑來無事,高文剛便搬來了椅子,與這些人坐在院子里聊起了天,而這些人看在高文剛隨從給大家分發的禮物的份上,也不介意隨便扯上幾句。

高文剛了解的重點是有關西班牙經濟方面的信息,比如商品緊缺程度、物價漲跌、賦稅輕重等等,而這些正好也是這些底層西班牙居民比較了解的部分。通過與這些人交談,高文剛模模糊糊地了解到,西班牙王國雖然是半途加入戰爭,可無奈體虛力弱,如今竟然混得比法國、荷蘭還要艱難,面包、黃油、咸魚等商品供應大為減少,就連西班牙本地盛產的橄欖油、葡萄酒、腌肉等商品的供應都不是很穩定,也是見了鬼了。

此外,無論是是大西洋近海還是地中海沿岸,西班牙城鎮都遭到了法國海軍(抑或是海盜?)的瘋狂洗劫,損失慘重。尤其是在他們的盟友荷蘭人在加泰羅尼亞近海海戰失利,領軍統帥德魯伊特爾也在戰斗中很不走運地負傷後,西地中海簡直就成了法國海盜的樂園,甚至一些來自北非巴巴里的海盜也趁火打劫,來到西班牙近海捕捉「白奴」。

而最令西班牙人痛心的是,雖然他們的海軍剛剛在加勒比海大發神威,擊退了一支小型法蘭西艦隊,並通過長期圍困的戰術,連打帶勸降,成功收復了整個伊斯帕尼奧拉島,但他們的一支運銀船隊卻在加那利群島海域遭到突襲,被法國人奪取了兩艘船,擊沉了三艘,損失慘重!相信若不是荷蘭人看他們可憐,允許他們今年不用支付所欠的債務本息的話,西班牙王國可能連軍費都拿不出來了,想想也是慘!

高文剛听了後也很是感慨。西班牙這個國家,工業基礎自然是極為薄弱的,至今國內絕大多數工業品都是靠手工業者生產出來的,與法國、德意志部分地區的手工工場作業大相徑庭,更別提如今已經初具氣象的英國工場了。以這個國家盛產的羊毛為例,多年以來一直向荷蘭、法國出口,然後進口呢絨,可見工業生產能力的低下——當然這也有該國金銀流動巨大,導致通貨膨脹嚴重的因素在內。

所以說,西班牙這個國家是極度依賴海外貨物進口的,當年暴富之時,就大肆從意大利、法蘭西、英格蘭和德意志進口各類日用品、工業品;後來窮困落魄了,則改由從國外吸引手工業者到西班牙定居的方式減少進口(馬德里城那四萬多法國裔手工業者就是明證),但說起來每年進口的貨物仍然不少。

但如今呢?三十年戰爭本來就被打成了殘廢,然後又被卷入了英西戰爭、遺產轉移戰爭、法荷戰爭,家底基本上是一掃而空了,若不是那會靠賣地給東岸獲得了一些救命錢的話,相信已經如同歷史上那樣兩度財政破產了。

因為戰爭導致的貿易逆差及金銀大量流出,再加上國內糧食連年歉收、近海屢遭法國乃至北非海盜侵襲、運銀船又遭到了重創,如此種種重壓壓下來,西班牙人到現在還沒垮,確實已經很出乎高文剛的預料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西班牙王國的底氣自然是十分虛弱的,東岸人即便再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考慮到種種因素,這個國家應該也不至于立刻翻臉,更別說區區南方新大陸的蠻荒之地了!所以,在這個時候,高文剛心里面已經基本確證了,西班牙人不敢對東岸怎麼樣,此去馬德里可能會有一番面上的波折,但獲得理想的結果應該不存在什麼障礙。至于他這會在畢爾巴鄂港踫到的所謂「冷遇」,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西班牙人心里有火,趁機耍一耍小性子,發泄一些怒氣罷了!

想到此處,高文剛頓時心滿意足,在打發驛所內一干西班牙服務人員走人之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晨起床後,他又好整以暇地讓人去買了不少精致的食物,又開了一瓶從本土寄過來的龍舌蘭酒,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飯,這才跟著隨行護衛的西班牙騎兵一起,南下朝馬德里的方向行去。

此去一路上基本都是行走在干旱的卡斯蒂利亞高原上。在這個西班牙最核心的領土上,一路所見到處是破敗、貧窮和絕望,連年戰爭幾乎榨干了這個國家最後的一分精力,人民稅收負擔極為沉重,生活日益艱難。甚至就連路上偶爾見到的伊達爾戈們,臉色看起來也比較焦慮,隨行的僕從數量也遠遠不及在法蘭西和英格蘭見到的場面,看起來經濟確實很艱難。

這時高文剛內心里又有了吐槽的沖動,因為西班牙王國在美洲擁有面積遼闊、物產豐富的殖民地,居然還這麼貧窮,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在他看來,西班牙人「祖傳」下來的殖民地所產的金銀和商品,目前基本上是被東岸、聯合省、英格蘭等國家用血管給抽走了,錢在他們手里也就是過了一下,然後就又去了別人的口袋,什麼也沒留下——哦,這樣說其實也不對,因為這些過路的熱錢很顯然給西班牙人留下了通貨膨脹!

1679年2月23日,走走停停的高文剛一行人終于抵達了馬德里,經通報後被西班牙宮廷派出的幾名官員安排到了一處還算不錯的宅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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