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大班們忙與不忙暫且不論，要想齊刷刷地聚在一起，可不算輕松的事情，所以，高弦還沒動身從米國返回香江，便早早地進行了預約，免得有利銀行董事會的會議場面冷清，他醞釀的這場戲，需要全體到場欣賞。
事實也沒有讓高弦失望，當他坐到新華人行的辦公室里後，有利銀行總經理陳祖澤匯報，有利銀行董事局全體成員下午如期出席會議。
雖然陳祖澤心里有不少話想說，但他感覺高弦車馬勞頓，下午還有那麼重要的會議，需要抓緊時間休息，于是就把話咽回肚子里了。
高弦一擺手，留下了準備告辭的陳祖澤，「祁德尊爵士馬上就到，咱們三個先交流一下意見。」
這倒是正中陳祖澤的下懷，他重新坐下道︰「老板，您真的決定，讓有利銀行收購米國那邊的海洋密蘭銀行？」
高弦哈哈一笑，「看來，你這位有利銀行總經理，對此頗有顧慮啊。」
陳祖澤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我能猜到，你想說什麼。」高弦欣然道︰「這說明你忠于職守，認真考慮問題，而不是一味地取悅我這位老板。」
見高弦主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陳祖澤索性表明了自己的觀點，「老板，在您的大力扶持下，已經被惠豐銀行改組成一家香江本地銀行的新有利銀行，發展勢頭不錯，能進入包括恆盛銀行、佑亞銀行等在內的香江華資銀行第一梯隊。」
「但是，新有利銀行還需要潛心積累，現在大舉收購米國那邊的海洋密蘭銀行，將大量資源消耗到業務國際化上面，未免太過冒進。」
「你的觀點很中肯。」高弦好整以暇地喝了兩口茶，然後揭開謎底道︰「這次召開有利銀行董事會議，雖然名義上要討論有利銀行業務國際化的問題，但實際上，我想把這次的國際化機會，轉手賣給別人。」
陳祖澤被高弦的腦筋急轉彎晃得目瞪口呆，自家老板這麼會玩啊！
這時候，祁德尊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開門見山道︰「高爵士，業務國際化當然不可或缺，但你要吸取我在和記上面所犯嚴重失誤的經驗教訓啊！」
「米國自己地盤上那麼多本土銀行家，都能把海洋密蘭銀行經營得陷入困境，外人想要扭轉其頹勢，不知道要被吸走多少資源，絕不是高爵士給新有利銀行輸血的規模所能比較的。」
高弦一邊招呼祁德尊坐下喝茶，一邊笑道︰「有勞你們替我操心了，你們的顧慮完全在理！」
「其實，這次我召集有利銀行所有董事開會，真正目的是想把這次的國際化機會，賣給真正有需要的人。」
祁德尊這位和記大班雖然不如當初風光了，但香江大勢依然在胸，當即猜到了高弦的言下之意，「高爵士所說的真正有需要的人，莫非指的是沈弼？」
高弦聳了聳肩，「你們不覺得，惠豐銀行才是最好的海洋密蘭銀行買家嘛，有利銀行既然暫時不適合大規模國際化，那就倒手賺個中介費。」
陳祖澤松了一口氣，「老板這樣安排，不失為一個萬全之策。」
祁德尊可不會像陳祖澤那樣想得簡單，高弦要是善于之輩，能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祁德尊喝了好幾口茶，也沒在這段時間里，琢磨出高弦的真正用意。
高弦語氣輕松地說道︰「嚴格來講，我們是在做撮合公司兼並的有章可循生意，所以這個服務費，怎麼才能收得滿意，需要精心配合。」
祁德尊一邊點頭听著高弦的安排，一邊若有所悟。
惠豐銀行塞給高弦一個羸弱不堪的有利銀行，以牽制這位迅速崛起的年輕大亨，反過來，高弦也要讓惠豐銀行品嘗一下同樣的滋味啊。
只不過，為了迷惑沈弼，高弦才首先擺出自己想讓有利銀行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姿態。
雖然祁德尊猜到了這一層，但他不會向別人點破里面的玄機，因為時至今日，高弦是密不可分的同盟，否則的話，人家也不會如此信任地找自己過來配合演戲了。
最後，祁德尊拍著胸脯保證，「高爵士放心，如果這次的董事會議上，沒有其他董事反對有利銀行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國際化方案，那我就站出來發出質疑之聲。」
「那就有勞祁德尊爵士拿捏火候了。」高弦感慨了一句，「將這個國際化機會拱手讓人，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但商場就是這樣，必須懂得如何取舍。」
祁德尊附和過後，貌不經心地來了一句，「其實，以惠豐銀行的雄厚實力，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很可能真是一次正確的國際化之旅，沈弼要領高爵士的人情。」
高弦玩味地一笑，「那就要看在資源和時間投入方面，惠豐銀行能有多少耐心了。」
……
下午，有利銀行董事會議如期召開，全體董事到場就坐。
這個場面確實不容易，畢竟距離年度股東大會還有一段時間，但誰讓大家對高爵士的興師動眾好奇呢？
做為有利銀行董事會主席，高弦首先洋洋灑灑地講了一番如何大江東去、國際化之勢不可阻擋的場面話。
然後，高弦順理成章地話題一轉，提到了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這個國際化機會。
听完了高弦對海洋密蘭銀行現狀的介紹後，惠豐銀行大班沈弼首先開口道︰「高爵士的消息渠道令人嘆服，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確認在米國銀行業監管法規許可範圍下麼？」
高弦成竹在胸地回答道︰「沈弼爵士盡管放心，我的動作只是比米國國會出台相應松綁政策快一步而已，最遲明年就盡人皆知如此大勢了，可要等到那個時候才去接觸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就可能已經被別人搶先了。」
「這倒也是。」沈弼贊同地點了點頭，「既然高爵士已經確定，完全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資金量為六億美元，那你打算如何籌措這筆資金呢？」
高弦最喜歡沈弼如此直白了，他當即順水推舟地來了一句，這次召集諸位董事開會，就是想討論這個問題，看看大家能湊多少？
怡和大班紐璧堅直接捂緊了自家的錢袋子，「怡和的中區重建計劃對資金需求極大，高爵士的國際化方案雖好，但我恐怕愛莫能助。」
高弦也不提尼瑪去年怡和不是從股市圈了好幾億的茬，目光轉向沈弼，「惠豐銀行這邊能給多少支持呢？」
沈弼玩味地回答道︰「惠豐銀行只是有利銀行的第二大股東，出力多少，還要看高爵士你這位有利銀行絕對大股東，已經準備到了哪個程度。」
得，在場眾人一下子都明白了，兩個最有財力的大班，婉拒了高弦的資金請求。
看來，現在高爵士的荷包也不怎麼充裕啊，否則的話，何必開這個董事會，直接按照老習慣，知會一聲後，干淨利索地掏錢買下來就是。
這也難怪，近幾年高弦積極擴張，要不是在米國有個大油田做後盾，肯定也會像和記、會德豐那樣出現財政危機，估計此時連那個大油田也敗得差不多了。
高弦面露失望之色地望向祁德尊，結果對方率先發出了反對之聲，「高爵士，我覺得有利銀行應該首先做好香江的業務，像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這麼大規模的資本運作，風險太高，還是放一放為好。」
高弦沉吟道︰「如果我能找到其他商業伙伴，聯合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呢？」
祁德尊聳了聳肩，「那就等高爵士拿出具體方案，我們再開會討論了。」
高弦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本來，我手頭上還有一些更詳盡的米國海洋密蘭銀行資料，但現在看來，就沒有必要拿出來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
顯而易見，這場會議沒能給出高弦所「期待」的結果。
不過，散會的時候，很多人的實際心情都很不錯，因為難得看到高爵士吃癟嘛。
等目送著各位大班上車離開後，陳祖澤疑惑地低聲道︰「老板，沈弼好像沒有什麼反應？」
高弦無所謂地笑了笑，「等等就知道了，反正在剛才的會議上，我和祁德尊爵士一唱一和，基本亮明了我所能接受的條件，沈弼肯定會理出一個頭緒來。」
陳祖澤擔憂道︰「如果沈弼撇開我們，直接去聯系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呢？」
高弦悠悠地解釋道︰「如果沈弼放著我們手上已有的工作成果不用，那他就得承擔落後其他潛在競購者的風險。」
兩人剛要轉身回辦公室，陳祖澤失聲道︰「老板快看，沈弼的座駕又返回來了。」
高弦一眼望過去，可不是嘛，沈弼已經下車了。
「沈弼先生怎麼去而復返，難道是落下什麼東西了？」高弦故作驚訝地問道。
「我們去高爵士辦公室詳談。」沈弼直接開口要求道。
得，魚上鉤了！
在高弦的辦公室里坐定後，沈弼首先稱贊了一番，「看得出來，高爵士對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做了非常詳盡的了解。」
高弦苦笑道︰「可惜，沒有得到董事會的支持。」
沈弼直奔主題道︰「既然高爵士都能退而求其次之地尋找聯合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方案，那有沒有想到，不如干脆把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主導權交給惠豐銀行，有利銀行改為從屬地位，甚至干脆退出。」
高弦面露苦惱之色地考慮了一番，最後不甘心地問了一句，「那我從中能得到什麼回報？」
「惠豐銀行的信任，還有我的私人友誼，難道還不夠麼？」沈弼大言不慚地拽了一句後，放緩語氣道︰「這樣，高爵士和有利銀行可以分到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百分之十的股份，將來惠豐銀行必然決定將米國海洋密蘭銀行變為全資附屬公司，那相較此時的六千萬美元投入，彼時的回報至少翻倍。」
「但前提必須是，高爵士把主導權交出來，並且積極配合我，展開對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收購。」
高弦揉了揉眉心，唉聲嘆氣道︰「沈弼爵士，你讓我產生一種被趁火打劫的感覺，真的很不甘心吶！」
欣賞著高弦被自己拿捏的樣子，沈弼別提有多神清氣爽了，當即笑眯眯地安撫道︰「這怎麼會是趁火打劫呢，無非就是簡單地你不行就退下、我行我上嘛，高爵士總不至于連這種基本的商界邏輯都領悟不透吧。」
高弦終于如沈弼所願，最終「投降」了，「確實如此，這麼難得的國際化機會，既然我成功抓住的幾率不大，那還不如讓給沈弼爵士，免得白白浪費了。」
沈弼听得精神一振，「那我們就說定了！」
高弦把辦公桌上的一大摞文件往前一推，「這是我所掌握的關于米國海洋密蘭銀行的全部資料，現在就交給沈弼爵士了。」
沈弼慷慨激昂道︰「明天，高爵士就和我一起去米國，惠豐銀行要正式接觸米國海洋密蘭銀行。」
……
高弦親自把沈弼送上車，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站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景色，忍不住仰天大笑。
怡和已經因為大規模供股集資，不知不覺地股權分散，埋下了禍根，而惠豐銀行收購米國海洋密蘭銀行後，必將掉進輸血的坑，以億美元為單位的注資，即使強如惠豐銀行，也要感到肉痛，自然就不能再像如今這樣，對自己指手畫腳了。
香江商界最大的兩股勢力，便這麼被牽制了！
運籌帷幄的高弦，怎能不志得意滿地仰天大笑？
……
沈弼帶著一幫部下，和高弦到了米國後，那真是走路生風，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這也不難理解，以惠豐銀行的財雄勢大，掏出六億美元，也就是不到四十億港元的樣子，買下米國海洋密蘭銀行，還真不算什麼費力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最先發現這個國際化機遇到的高弦，儼然成了配角，甚至連顧問的戲碼，有時候都被沈弼的部下們搶走了。
不過，躊躇滿志的沈弼，很快就挨了當頭一棒，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進而讓高弦的重要價值，再次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