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端來了茶,虞歌接過,並沒有行跪拜之禮,而是曲膝呈半蹲的姿勢。
「母妃請喝茶!」虞歌恭恭敬敬地捧著茶杯,太子妃想要她的恭敬,她就做給她看,左右這道婆媳之禮,她是怎麼也躲不過的。
虞歌心中不由一嘆,先前陳老爺的母親年邁,她沒有行婆媳之禮,卻給陳太太行了妾禮,陳太太沒給她好臉色看,現在太子妃又不喜歡她,她虞歌就這麼沒有婆媳緣嗎?
太子妃掃了她一眼,沒接。
虞歌想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到位,遂更恭敬了些︰「母妃請喝茶。」
太子妃仍沒接她的茶,眼楮卻瞧著她的膝蓋。
周嬤嬤領會,提醒道︰「虞側妃,您應該跪下奉茶,怎麼這點規矩都不懂?」
「噗嗤!」三位姨娘中,已經有兩位笑出了聲。她們進門的時候因是妾室,並沒有行婆媳之禮,這一道程序免了,今日輪到虞歌,原來竟是個不懂規矩的。
側妃丟臉可比妾室丟臉要沒臉得多,這以後府里的人會怎麼看她?
虞歌膝蓋微酸,仍保持著屈膝的動作,不卑不亢道︰「兒臣正是按規矩給母妃奉茶。兒臣雖出身青樓,卻也略知宅門大院的規矩,只有妾室進門才行跪拜之禮,殿下娶我是做側妃,自然要按著側妃的禮儀來,莫非太子府的規矩與別家不同?」
宅門里的規矩是一種禮制,上至公卿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是一致的,沒有自立規矩的說法。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進門前學的規矩都是照妾室的規矩學的,那時候太子妃身處道觀,沒能回來喝這杯媳婦茶,況且高嵐沒娶過側妃,她們就以為側妃也是行的跪拜禮了。
太子妃身為太子府正妃,這些妻妾之禮她應是熟稔的,之所以不說,其一是有意探查虞歌是否懂規矩,其二就是對虞歌厭惡至極,連提醒一句都懶得提醒了。
楊心蓮不相信道︰「娘娘,是這樣嗎?」
她們這些小姐懂禮儀無可厚非,可虞歌是什麼身份?她怎麼可能懂?
太子妃皺了皺眉,點頭。
竟然真是這樣,楊心蓮氣憤地絞著帕子,這個賤人,竟然教她蒙對了。
更可氣的是,楊侍郎讓人教她的規矩都是照著妾室之禮而教的,難道她就只是個做妾的命嗎?
太子妃再度打量起虞歌來,這個小小女子還真是不容小覷啊,她原以為虞歌一介青樓女子不懂宅門里的規矩,誰想她這麼清楚。
太子妃暗想,倒是比前一個強。
那前一個,自然是指于姑娘。
太子妃見立規矩也立得差不多了,虞歌既是個懂規矩的,就該知道這府里是誰說了算。
太子妃正要接了茶。
虞歌曲膝了好半天,這一番口舌之下,腿早已發酸,一時支持不住,身子一倒,茶水打翻在地,太子妃接了個空。
虞歌這一倒,原以為會摔在冰冷的地上,卻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高嵐不知從哪里出來,堪堪接住了她。
扶虞歌站立穩了,高嵐才松開她。
太子妃這又是在找茬了。
「母妃,時候差不多了,該喝媳婦茶了。」高嵐是在提醒她,別做得太過分了,否則她連這杯媳婦茶都喝不到。
太子妃剛才沒接住茶,本有些生氣,听高嵐這樣說,心中又是一涼。
虞歌縱然不是故意的,此刻在太子妃眼中也是導致他們母子不和的罪魁禍首了。
虞歌卻是乖巧,接了周嬤嬤另倒的茶後,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姨娘們咂舌,這虞歌是有毛病不成?要她跪的時候不跪,不要她跪的時候卻又跪了。
太子妃眼里一片厭惡,心想虞歌這下又要演一出被婆婆欺負的苦肉計了。
高嵐早已不信她,定會被虞歌迷惑。
虞歌舉著茶道︰「剛才是兒臣失禮了,兒臣給母妃賠罪,母妃不要生氣。」
虞歌笑著,哪有一點受氣的模樣?
太子妃一怔,竟然不是苦肉計。
這丫頭,倒是與眾不同。
太子妃接過茶喝了,一場婆媳見面的戲才圓滿結束。
虞歌既無心挑事,太子妃心中再不快也擠出一個笑臉來,示意周嬤嬤扶虞歌起來,丫鬟喜鵲拿了一樣紅帕子包著的東西過來,太子妃打開,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鐲子,玲瓏剔透。
太子妃示意虞歌走得近些,親手把玉鐲子給虞歌戴上︰「這是本妃留給兒媳的東西,你是嵐兒的側妃,以後可要協助嵐兒管理好內宅,讓嵐兒安心在外做事。」
太子妃方才還是陰沉著一張臉,一下子就婆媳情深了,還要送玉鐲子,虞歌也不過是個側妃,太子妃這是把她當正妃了嗎?
楊心蓮臉色極為難看,太子妃也太偏心了。
虞歌接過道︰「兒臣謹遵母妃教誨!」
敬完了媳婦茶,便是妻妾見面禮,三位姨娘該給她行的是妾禮。
太子妃命周嬤嬤給她搬了把椅子,現在虞歌要以側妃的身份接受妾室們的敬茶了。
想上一次她做妾,給陳太太敬茶,陳太太一忽兒嫌她舉得太高,一忽兒嫌她舉得太低,一忽兒又說茶涼了,要換一杯,把她折騰得不行。
虞歌不是那陳太太,沒有刁難人的習慣,只要姨娘們規規矩矩地給她敬茶,她是不會為難她們的。
江映月是最先進府的,由江映月先給虞歌敬茶,江映月行的是標準的跪拜禮,一看就是認真學過的,虞歌很滿意,沒有為難她。
接下來是楊心蓮,楊心蓮方才已經說了許多難听話,這會兒要她對虞歌行跪拜禮,她實在拉不下臉。可太子妃還在這兒呢,她不能不做。
楊心蓮生硬地跪下。
「姐姐請喝茶!」
聲音太柔,虞歌似乎沒有听見,沒動。
眾人心道剛才楊心蓮口無遮攔得罪了側妃,這下可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虞歌打量著她道︰「剛才妹妹口口聲聲規矩,本妃還以為妹妹是個知禮的,怎麼反而妹妹是最不懂禮的那一個呢?」
虞歌將目光轉到太子妃身上,婆媳二人似乎已經同心了︰「母妃,楊妹妹規矩還差些,兒臣想請母妃給她安排個嬤嬤教她,母妃意下如何?」
連虞歌都比她懂規矩,太子妃此刻對楊心蓮也有些不滿,便應了︰「周嬤嬤,給三姨娘安排個教養嬤嬤。」
教養嬤嬤是在娘家的時候由自己娘家安排的,讓婆家安排,無疑是打了楊心蓮的臉,楊心蓮哭道︰「娘娘不要啊,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對側妃姐姐不敬了,您千萬別給臣妾安排教養嬤嬤!」
楊心蓮哭得極其淒慘︰「姐姐,妹妹錯了,你就念在妹妹是初犯,饒了妹妹這一回吧!」
楊心蓮連忙跪端正,做得十分規範,比江映月也絲毫不差,分明她的禮儀也學得不差的,那剛才就是故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