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十四章

作者︰長弓難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何警官剛剛沖進屋內,看著眼前的情形,頭皮有些發麻。跟在一旁的魏雪尖叫一聲,何警官頓時回神,拉起呆坐在地上的張小滿,往屋外倉皇逃去。回頭注意到還有不少黑蟲追來,想到蟲子大多怕火,何警官月兌下自己的外衣,拿出打火機點燃,不斷揮舞。

張小滿神情恍惚,斜瞥一眼屋內四周濕漉漉牆腳邊的木地板,悚然一驚,連忙制止何警官,「快住手!」

何警官不明所以看向張小滿,這時手腕上飛上一只閰魔蟲,叮咬的刺痛感有神經傳遞到大腦,何警官一哆嗦,手上燃燒著的外衣順勢掉落在地上。腳下一堆閰魔蟲身上帶著火焰向四周竄去,屋內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張小滿吞咽了一下口水,拉著何警官和魏雪,奮力地向房門外撲出去。剛剛落到屋外地面上,屋內立刻傳來一聲爆炸的轟響,整個房子都被大火吞沒。

何警官望著眼前不可遏制的火勢,張大嘴巴,喉結一動,「你大爺!」

張小滿抬起手臂,看著上面還歇著一只黑色的閰魔蟲,用手指捏起來,「原來這就是呂成每日飽嘗的噬心之痛。」

魏雪一掌拍落張小滿手上的蟲子,用腳尖在地上碾死,拍拍胸脯,「嚇死我了,這玩意兒太惡心了!你的意思是呂成每天都和這些蟲子打交道?」

從衣服兜里拿出一個白色藥瓶,張小滿眼神憐憫地盯著大火中的房門,「這是我在呂成辦公室找你手機時在他抽屜發現的,這種神經鎮定類藥物想來你應該很熟悉。」頓了一下,「雷海曾經告訴過我當年他發現呂成母親自殺的場景,我想,這便是呂成生活的煉獄,也是他最想實施的復仇手段。」

何警官不解道,「這火是怎麼回事?」

「這是呂成最後的保障手段,屋內四周都澆上了酒精,由于是陳年老屋,里面氣味駁雜,我剛開始也沒發現,」張小滿沉重地嘆息一聲,「他擔心這些蟲子逃出去會誤傷其他無辜的人,所以留了一手。」

魏雪想到那個曾經帶給自己無邊恐懼的冷酷男人,臨死前居然還在為他人的安危著想,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滴落

幾天之後,張小滿再次來到三角眼的病房,瞧見三角眼正在閉目養神,將一個果籃放在床頭櫃上,沉聲道,「對不起。」

三角眼緩緩睜開眼楮,皺著鼻子說道,「如果是為呂成的事,大可不必,這本來就是他的歸宿。」

張小滿搖搖頭,「我為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道歉,我查過了,你的腎髒來源很干淨,是遺體捐贈。」

三角眼撇著嘴,「我算是被這家醫院坑了不少錢,一個醫院也玩起饑餓營銷,真他娘混賬。」

張小滿干咳兩聲,「那個院長馮倫,確實進行一些不法的交易,但對象大多都是一些腦袋不清楚的年輕人。有的可能迫于生活壓力,有的可能就是虛榮心作祟,馮倫正是利用了這點,但也算是雙方自願。他的膽量還不足以干出綁架活人強行挖心掏肺的事情,不過,他依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看著欲言又止的三角眼,張小滿補充道,「知道你想問什麼,呂成和這些事情無關。雖說是他向馮倫提議的,但是馮倫忌憚呂成和老院長的關系,真正實施的是這家醫院的一個矮個子醫生。」

三角眼用手抹了一下臉,「那些流浪漢又是怎麼回事?」

張小滿搖搖頭,「這個目前仍未查清,不過,那些流浪漢窩棚的器官,經法醫檢驗,都是屬于死去很久的人身上的,而且也和從窩棚里找到的流浪漢的DNA不匹配。」臉色有些暗沉,「我猜測,是有人故意想要將警方引到聖彼得,那輛復制的救護車就是明證。」

三角眼拍拍腦袋,「嘖嘖,有點意思。」

張小滿面色有些難看,「這些人興許是沖著我來的,」捏捏眉心,「還有一件事,從殯儀館找到之前魏雪在呂成辦公室發現的那些瓶瓶罐罐,後來經過鑒定,都是醫院病人身上病變摘除的髒器呂成,沒有傷害任何人」

三角眼覺得胸口有些沉悶,「他到底也只是個可憐的孩子」

張小滿從兜里拿出一把被燒得 黑的鑰匙,遞給三角眼,「大火後,我從廢墟里找到的,你留著做個念想。對了,你怎麼會有他家的鑰匙?」

三角眼模著手上黑黑的鑰匙,感覺有些滾燙,眼神迷離道,「那是他母親自殺後,他親自給我的,他說他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回去,求我幫他將屋子保持原樣,里面有他媽媽的味道。」

看著陷入沉思的張小滿,三角眼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個黃色牛皮紙文件袋,「這是今天早上一個護士給我的,說是呂成之前交給她,讓她在今天轉交給我。我瞟了一眼封面,沒拆開,好像是給你的東西。」

張小滿接過文件袋,袋子有些發脆,一看就有些年頭,封面上寫著「醫療檔案」四個暗紅色大字,張小滿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下面的患者姓名一欄,主治醫生歪歪斜斜寫著「馮科」兩個字。

模了模後面的紅色火漆,張小滿撕開文件袋的封口,倒出里面的一個黑色筆記本,一張張翻閱起來︰

5月11日,今天縣城醫院接到一名特殊的患者,是個家里突發火災的小孩子。之所以說是「特殊」,是因為這個小孩似乎是專程為了我而來,雖然這麼說有些自戀,但事實確實如此,那個大腿上還插著燒焦的木棍的少年,躺在手術台上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果然,見到你了」。

5月12日,那個少年對我說,他看過一篇報紙上,上面報道了我最新的一項研究,一種關于大腦神經的藥物,可以作用于某一段神經區域,從而刪除或者恢復大腦某段記憶。他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真是有些可笑。窩在這樣一家小醫院,每天應付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得到別人的認可,我還是很開心的,即便對方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5月13日,今天那個孩子再次找到我,他說他希望我可以把那種神奇的藥物用在他的身上,開什麼玩笑!那還只是處在研發階段的藥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用在人的身上。

6月7日,藥物試驗第一階段,患者注射「天機」後,無不良反應,亦無失憶狀況發生。果真,這只是我的臆想嗎?不!一定可以找到改進的方案。

6月16日,藥物試驗第二階段,由于是我和那個孩子秘密進行的實驗,我只能在晚上悄悄回到醫院,今天險些被人撞見,還好那個孩子幫忙搪塞了過去。經過改良後的「天機」,注射在患者身上後,果然出現了反應,那個孩子昏睡了過去。期待明天他醒來之後,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6月17日,那個孩子醒過來了,興奮地告訴我,的確有效,有部分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只是我注意到,晚上沉睡後,他出現了夢游的癥狀,怎麼說,也不能簡單地稱為夢游,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冰冷的眼神令人心里發寒。這應該是藥物的副作用吧,得想辦法解決。

6月18日,他今天再次要求我加大劑量,擴大藥物作用的神經區域,他說他計算過,一次的劑量大概是83滴,如果加到劑量到3倍,按照之前失去記憶的區間計算,正好從他想要消除的記憶起點到今天的位置,明天他就可以獲得新生。白痴!這哪里是簡單的加法計算就能解決的問題!

6月19日,那個叫張小滿的孩子,已經成功地不記得和我的實驗約定了

6月20日,昨晚我在醫院守了一夜,那個孩子既沒有來找我,也沒有再次出現夢游的癥狀,看來我在他大腦情感控制中樞的神經位置注射的新藥物,對于「天機」的副作用有一定的緩沖作用

張小滿失魂落魄地看著筆記上馮科的字跡,腦袋像是被鐵錘擊打一般痛得即將炸裂,記憶深處那道封存很久的大門轟然打開。

一個身穿的白衣的少年坐在書桌前,將一面嶄新的凸透鏡放置在書桌上,凸透鏡下面是一把頭朝內圍成一圈的火柴。火柴的下方墊著一卷拖向地面的衛生紙,地面上散落地鋪面了書本和紙張。書桌上胡亂地放著各種零食空空的塑料包裝袋,一直延伸到與書桌相接的書架。

少年看了一眼外面炎炎的烈日,又抬頭盯著屋頂的茅草,滿意地笑了笑。在書架的一端筆直躺下,閉上眼楮,長長出了一口氣,「是該換間房子了。」

在某一刻,凸透鏡的火柴呲地一聲劇烈燃燒起來,火順著火柴下面的衛生紙在房間里竄了起來。火勢越來越大,書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倒了下來,一根燃燒著的木棍插入少年的大腿,少年立刻大聲哀嚎起來,在院壩里晾曬糧食的父母聞聲趕來

那場無妄之災的凶手竟會是自己

三角眼看著痛苦地捂著腦袋的張小滿,急聲問道︰「怎麼了?」

張小滿深吸一口氣,「沒事,就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確實是我以前的就醫記錄,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緣分,」站起身來,對著三角眼歉意道,「我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三角眼眯著眼楮盯了一會面色鐵青的張小滿,語氣低沉道,「好。」

張小滿走出三角眼的病房,從黑色筆記本的封皮里取出一張小紙片,紙片上是熟悉的工筆字︰

張小滿,我送你的禮物可還滿意?

落款是——血紅花淚。

在緊鄰A市的B市一處工廠的大門前,停放著一輛車身寫著「聖彼得」的白色救護車,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從駕駛室走了下來,手拿一部黑色老年電話貼著耳邊,正在和什麼人通話。

「好,我這邊處理完就馬上回去,你也要小心。」說完,男子掛斷電話,走到車後,拉開救護車的車門,對著里面烏泱泱坐著的幾個流浪漢笑呵呵說道,「這個工廠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好地方,包吃包住,活還不累,即便你們身有殘障也能做得下來,也不會計較你們的過往和出身,你們算是撿著了。」

一個流浪漢從車上走下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工廠,雙手合十,滿臉堆笑道,「要不說您該有福氣,天天都能釣著好些大魚,好人自然有好報嘛。沒想到我們這些爛泥,也有扶上牆的一天。多余的話不說了,感謝!」

男子指著車身的「聖彼得」三個字,哈哈笑道,「要感謝就得感謝聖彼得,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罷了。」

流浪漢大笑兩聲,抬腿向工廠內走去。救護車內的其他流浪漢,也都魚貫而出,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走進工廠。

每個人都有一個圈子,流浪漢也不例外。

男子看著走進工廠的流浪漢,關上車門,拍了拍車身上的「聖彼得」幾個字,「嘖嘖,也算是替這家缺德醫院積德了。」

何警官如果在這里一定會驚掉下巴,這人正是當初報警說流浪漢失蹤的釣魚老頭;張小滿如果在這里也會驚掉下巴,這位精神矍鑠的老頭,正是銀月鎮小學那位看門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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