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科技與神魔
「去救人。」
叔是最精通事理的人,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十三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他也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他向著巴化嗣的方向,喊了一句,「尋找機會,趕緊先帶族人走。」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幾道虛影向山下而去。
其他族人,面面相覷,瞠目結舌。
這幾天聖山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多到應接不暇。
這幾天的變化實在太快,快到幾乎讓他們感到窒息。
可是,更加讓他們感到窒息的是十三。
僅僅三天。
三天前的聖山,還是一片祥和,雖然老祭祀亡故,畢竟年事已高,新的祭司也已有人選。
山下的族人,陸陸續續上山,既是送葬,又是一場親人的歡聚。
他們本來可以在午後的陽關下,拉一拉家常,听上山來的族人,講一講山下的趣事。
可這一切,都在突然之間全變了。
現在依然仍是午後,可已經沒有了陽光。
很多上山來的族人,此時也已經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冷。
沒有比,四月飛雪更冷。
蒼茫的天空,就像一個無底的篩子。
眨眼間,大地也一片蒼茫。
剛才還在冒著青煙的炮彈坑洞,瞬間便被白雪覆蓋,像是不想讓世人看到他的罪惡。
身後古老而莊嚴聖殿,也連同他的神秘,被覆上一層厚厚的積雪。
原本已經枯萎的森林,此時卻已經不再顯的枯萎,因為他的枯萎已經被雪白的雪蓋上厚厚的一層。
很多人喜歡雪。
是因為她的聖潔。
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一場蓄謀已久的四月飛雪。
對他的討厭,就如同,正在激射的克虜伯炮一般。
讓人恐懼,讓人心存痛恨。
可是當十三來到炮營陣地時,這里卻已經空無一人。
只留下18尊,鐵疙瘩般的大炮。
「難道,放完一炮都走了?」
正在他愣神的檔口,身後「呼喇喇」一陣急響。
在他的身後,兩個大樹中間,一堆枯萎的枝葉全部倒了下來,一種牟十三從沒見過的新式武器,亮了出來——馬克沁重機槍。
與此同時,在炮營陣地的兩側,各有兩挺馬克沁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三挺馬克沁的兩側,分別出現了4隊曼利夏M88型連發步槍,扇形一樣把他圍了起來。
子彈都已上膛。
扳機已經扣動。
牟十三來不及任何多想,迅速打開[洞察之門]瞬間時間流逝減緩。
這是時間的法則,這是神魔之力。
但只是減緩,但並不是真的停止。
可他所面對的是科技所帶來的力量。
還未等他開啟[得寸進尺],他已經看見三挺馬克沁吐著火蛇般的子彈竄出了槍膛。
馬克沁射速600發每分鐘,每秒將近10發的子彈的傾瀉而出,而三挺馬克沁,就是30發子彈。4隊的曼利夏快步又將近40發的子彈。
牟十三從他發現第一挺馬克沁的時候,沒做任何停留。而所有的槍支,都是在他們沒有被發現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開始射擊的準備,所有一切都是在以秒來計算的時間概念。
牟十三還是慢了一步。
70發子彈,最遠不到50米的距離,任何人都不可能躲開的。
他同樣的不可能全部躲不開,但是任何的一顆子彈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一發子彈打到身上的感覺。
那是一種渾身瞬間被掏空的感覺,身體會因劇烈的抽搐而喪失任何的行動能力。
他曾經嘗試過,那種痛。
他真的不想再一次嘗試,不想再一次被擊中。
他怕死。
雖然可以再次醒來,卻需要用生命作為交換,
他的死亡回歸是有成本的,而且成本極其的高。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次如果再回歸,應該需要16384個人的魂魄。
也就是需要16384條鮮活的生命作為代價。
他雖然為了族人情願為惡,但他並不喜歡殺戮。而這16384個人,誰又不是誰的兒子,誰有不是誰的丈夫,誰又不是誰的父親。
他知道大概現存的魂魄總數也就幾百人而已,距離他能夠死亡回歸還差的太遠。
如果他沒有這麼多的魂魄,萬一死去同樣也會回歸,不過所交換的仍然是生命,一個人的生命——最在乎他的那個人。
而且,這個人一旦死去,就會連同他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一同被抹除。
就如同他的二哥和小妹。
他不能接受。
他是自私的,沒有人不是自私的。
在16384條生命和最在乎自己的那個人中間做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畢竟,他不是聖人,不是真正的仙佛。
子彈以每秒533米的速度向他飛來,即使在他的時間法則之內,70發子彈也如同70匹快馬一般,疾馳而來。
他不能死,
也不敢死,
只能逃,
卻逃不掉。
「化身!」
他不得不,再次運用那種來自黑暗深淵的力量。
那種力量不但可以讓他變得更強大,卻也可以讓她瞬間失去自我意識。
他一切的悔恨和恐懼,均來自那個力量。
他的小妹,就是因為在他無意識的情況下,徹底被這世界抹除了記憶。
可此時,他沒有任何的選擇余地。
人永遠不可能真正的隨心所欲,神魔亦是如此。
他的眼楮再次冒出了熊熊的火光,他的力量瞬間增強,他的思想也瞬間被排擠到了身體的某一個角落。
此刻的牟十三,已經變成了世人恐懼的——魔王。
70發子彈,瞬間落空了。
在所有官軍的注視下,那個獨身前來的少年,原地消失了。
當他們正在面面相覷的時候,突然那個手扣馬克沁扳機的機槍手,眼楮呆呆的凝注著前方,本來是銳利的目光如同突然被蒙上了一層灰色,死灰色,那是一種詭秘的死氣。
他的嘴唇在抖動,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臉部的肌肉明顯因為驚駭而抽搐變形。
這時樹枝上的一坨積雪,因為太過沉重,跌落了下來,正巧不巧的掉到,機槍手的頭上。
冷,
攜帶著陰森妖異的冷,自人的心底迸出。
所有人不禁激靈靈打個寒顫,心房都停止了跳動。
就連他們的手也仿佛已經凍僵,手中的扳機竟也忘記了。
雪仍在下。
風在呼嘯。
天地間一片慘白。
炮營陣地上,幾十具冰雕雪砌般的尸體,孤零零的矗立著。
每具尸體喉嚨的血洞,早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