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信仰之戰

在去往佛光城的小道上,一行四人乘馬而行。

四人三馬,許一凡和劍九騎著高頭大馬,並肩而行,燕小沫則戰戰兢兢的騎坐在馬背上,由燕十一牽著韁繩勉強跟上。

此時,正值晌午時分,雖說是冬天,可正午時分的陽光,還是很毒辣。

這里距離佛光城,還有百余里,可一路走來,幾乎沒有遇到什麼人。

倒不是西域西部真的荒無人煙,而是許一凡他們走的是小道。

許一凡高坐馬背,整個人隨著馬蹄的抬起又落下而上下起伏著,一副隨時都可能掉落-馬背的架勢,卻又始終不曾落下,人馬一體,很是讓後面的兩個人羨慕。

此時,許一凡正手捧著一本書籍,津津有味的看著。

白馬白袍,頭別玉簪,腰間佩玉,若是加上一個書箱,那妥妥的就是一個負笈游學的學子。

相對于許一凡的閑情逸致,劍九的心情就糟糕多了,自從三天前的晚上,劍九出去一趟又回來,突然拔劍之後,她的心情就沒好過。

臉色一直很差,也不說話,但嘴巴卻沒停過,一路上都在吃吃吃。

對于劍九的異樣,許一凡並不覺得奇怪,也沒有過問。

但燕十一和燕小沫卻明顯感受到了劍九的不開心,燕小沫還好一點,可能同為女孩子,跟劍九之間偶爾還能說上幾句話,可燕十一就不同了。

事情稍微沒做好,就會被劍九盯上。

劍九既不說話罵人,也不出手懲罰他,就是一直盯著他,即便是成年人被劍九這麼盯著,心里也會忐忑不安,更何況是才離開極樂鎮的燕十一了。

這幾天,燕十一宛如一個啞巴,不言不語,大氣都不敢出,但手腳麻利的很,一行人的吃喝拉撒睡,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在承擔。

這看的燕小沫一陣的心疼,她數次前去幫忙,結果都被劍九阻止了,而且她每次偷偷去幫忙,都會讓燕十一的任務更多一些,一來二去,燕小沫就只能偷偷的心疼,再也不敢去幫忙了。

四個人的關系很奇怪。

許一凡跟燕十一是師徒關系,可出了那天晚上,師徒二人簡單的說了兩句話之外,接下來的這幾天,許一凡都不曾跟燕十一說話,仿佛他就沒有這個徒弟一般,完全無視他了。

劍九這幾天一直都悶悶不樂,除了時不時的跟許一凡說上幾句話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極為的沉默,而她手里的各種吃食卻沒停過,這讓燕小沫很是羨慕。

燕十一這幾天,宛如一個僕人一般,甚至連僕人都不如。

初見許一凡他們的時候,明明兩個人什麼都沒帶,可離開營地的時候,大包小包的一大堆,而這些東西都是由燕十一負責,許一凡和劍九儼然一副甩手掌櫃的架勢。

每當夜晚宿營的時候,看著累的宛如一條死狗,雙腳都磨破的,疼的齜牙咧嘴的燕十一,燕小沫除了偷偷的掉眼淚,別無他法。

起初,燕小沫還很感激許一凡二人,畢竟,是許一凡帶他們離開極樂鎮的,也是他們完成了燕十一的心願,可在看到許一凡這麼對待燕十一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生怨懟。

盡管,她知道這樣不對,可看著燕十一被如此對待,她還是心里不舒服。

但是,燕十一卻什麼都沒說,沉默的做事,嚴格遵守了許一凡三多三少的命令。

眾人行至一處陰涼地方,許一凡胯下的白馬停下了腳步,許一凡也抬起頭,看了天色,輕聲道︰「原地休息一會兒吧。」

燕十一聞聲之後,快步上前,扶著許一凡下馬。

待到許一凡翻身下馬之後,燕十一第一時間拿出小馬扎安置好。

許一凡看了燕十一一眼,沒有說什麼,徑直坐下。

燕十一也習以為常,一邊把馬匹栓好,一邊開始展開其他的工作。

燕小沫此時也翻身下馬,看了看宛如地主老爺一般坐在馬扎上的許一凡,又看了看沉默的劍九,她猶豫一下,去幫著燕十一干活,而許一凡和劍九都沒有理會他們,燕小沫這才放心下來。

許一凡坐在馬扎之上,合上手里的書,抬起頭,看著劍九,笑道︰「怎麼,還在生氣呢?」

「哼!」

劍九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餅,冷哼一聲,算是回應了。

「那極西之地的女人的話,你怎麼也相信呢?」許一凡見狀,有些無奈的說道。

「極西之地的女人怎麼了?誰知道你之前留下了多少風流債?」

許一凡︰「」

聞听此言,許一凡頓時有些無語了。

苦笑著搖搖頭道︰「我在想,一年多以前,凱麗已經隨著一滅回到懸空寺了,她怎麼又出來了?佛門的修羅騎士是干什麼吃的。」

劍九斜瞥了許一凡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女人至少是知道境修為,這種修為的人,除非是證道境修士,不然一般人很難攔住她,至于你說的修羅騎士,應該很強,但也攔不住她。」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道︰「一年多不見,這些故人的修為都紛紛暴漲啊。」原本心情不好的劍九,听到許一凡這麼說,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起來,有些幸災樂禍道︰「誰讓你自己作呢。」

「唉!」

ε=(′οˋ*)))

此話一出,許一凡唯有苦笑。

許一凡是來到康城之後,才真正見識到修行者的可怕之處,昔日的修行者,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一個個境界都暴漲起來,唯獨他,境界不增反降,想想就覺得無奈。

苦笑之後,許一凡表情嚴肅起來,緩緩說道︰「燕昊天消失了近五年,現在突然出現,你說他這五年時間,都在做什麼?」

劍九搖搖頭,但她要交余光卻看向正在喂馬的燕十一,說道︰「會不會是在給他」

然而,不等劍九說完,許一凡就搖搖頭道︰「不是因為他。」

「既然不是因為他,那又是為何?」

「我昨天接到情報,在過去的這四年多的時間里,西域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

「死人?呵呵!」

劍九嗤笑一聲道︰「這方天地,哪天不死人啊。」

許一凡卻眯起眼楮,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從四年前開始,整個西域,尤其是西域西部,總共死了三百八十二人。」

「那又如何?一場大戰下來,死幾千上萬人很正常,才三百多人而已,除非這三百多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劍九隨口說道。

「嘿嘿!你還真說對了,這三百多人看似都很普通,但深挖之後,他們卻都不簡單。」

「難道他們是天劫的種子?」劍九來了興趣,看向許一凡。

然而,許一凡卻搖搖頭道︰「他們不是天劫的種子,而是零的種子。」

「嗯?」

(°°〃)

劍九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大餅,看向許一凡說道︰「燕昊天在獵殺零的人?他想做什麼?」

許一凡搖搖頭道︰「他想做什麼,暫時不得而知,但據我所知,這三百多人雖然是零的人,卻也是極西之地的人。」

「雙面諜子?」

許一凡再次搖頭道︰「不止、」

「不止?」

「起初在調查這些人的時候,他們是佛門的人,但隨著深入的調查,才發現他們是零的人,再深入調查之後,居然發現他們是極西之地的人。」

「多面諜子?」

劍九愣了一下,然後喃喃道︰「有點意思。」

「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面。」

劍九︰(°°〃)

「這三百八十二人當中,其中有一百一十七人是不良人。」

「啊?!!!」

看到如此驚訝的劍九,許一凡卻笑了笑。

「有意思的時候,這一百一十七人,最早的時候是佛門的人,然後都去過中原,在中原待了幾年,他們又回到了西域,發展了剩下了兩百余人,而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們是二十年前去往中原,成為不良人的。」

「又是二十年前。」

劍九緊蹙眉頭,說道︰「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一凡搖搖頭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二十多年前,燕昊天曾經秘密來過西域西部,似乎是去執行某項秘密任務,但他任務失敗了,跟著他一起去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都死在了這里,更有意思的時候,燕昊天也差點死在這里。」

聞听此言,劍九若有所思,看向許一凡說道︰「你的意思是,當年有人背叛了燕昊天?」

許一凡點點頭道︰「這一百多人,都是在那個時候分批次去往中原的,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人的過去,居然查不到。」

「查不到?」

劍九一愣,隨即心中就一驚。

許一凡現在掌控著大炎最精銳的情報機構,可以說,現在整個中洲,幾乎沒有許一凡不知道的事情,也幾乎沒有他查不到的事情。

即便此刻許一凡在西域西部,可他麾下的情報機構,卻始終高速運轉著,有不良隱官在,很多事情基本都不用許一凡操心。

如果連許一凡都查不到的事情,那就有問題了。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一個人只要存在過,必定有他存在過的痕跡,哪怕這個痕跡很細微,可只要探查,絕對能查得到。

可許一凡的人卻查不到,那只能說明一件事,有人抹除了他們的過去。

「只要這一百余人嗎?」劍九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道︰「不止,那死去的三百余人,他們的過去都查不到。」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是多面諜子呢?」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劍九沒有追問許一凡使用了何種手段,她只是問道︰「燕昊天為何要殺這些人?」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不過,凱麗的出現,給了我一些答案。」

「什麼答案?」

「這三百余人,有些人是寂寂無名之輩,可還是有一部分,在西域身居高位,其中不但有王國國寺的和尚,還有一些中小王國的國王、王子、公主等等,甚至有些人還是達摩院的人,其中有十余人,更是在佛門南陀山修行。」

「然後呢?」

「極西之地跟西域交手數千年,彼此都很了解對方,情報站也是戰爭的一部分,現在已知的這些人,身份已經曝光了,那未曝光的豈不是更多。」

「可這跟燕昊天有什麼關系?」

許一凡眯起眼楮,看著劍九,說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什麼事兒?」

「凱麗當初出現在西域中東部,最大的目的不是見我,而是尋找燕昊天。」

「找他做什麼?」

「渡化他!」

「嗯?」

劍九︰(°°〃)

許一凡沒有理會發愣的劍九,繼續說道︰「臨行前,許凱歌曾找到我,跟我說,要我小心極西之地的人,這群人洗-腦功夫一流,之前我不覺得有什麼,可當我知道這三百余人的情況之後,我發現極西之地的人真的很可怕。」

聞听此言,劍九挑了挑眉頭。

「其實,沒有什麼戰爭是必須發生的,也沒有什麼戰爭是不可調和的,如果有,那就是有關利益,而西域和極西之地的戰爭,最大的根源,就在于信仰問題。」

「信仰之戰?有這麼嚴重嗎?」劍九有些不解的看向許一凡。

「呵呵!」

許一凡笑了笑,說道︰「前往不要小看信仰這東西,雖然這東西看不見,模不著,還不能吃,可對于佛門這些勢力來說,卻無比的重要,這是他們修行的根本。」

听到許一凡這麼說,劍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佛門的修行體系,最關鍵的根基就在于信仰,一個人是證地羅漢果位,還是證地金剛果位,亦或者是證地菩薩,甚至是更高的果位,除了他們的苦修之外,信仰無比的重要。

信仰之力,是一種非常古老的修行方式,跟北蠻的祭司體系是來自同一個體系,不過,他們祭祀的東西不同,信仰的神明不同。

北蠻的祭司,他們雖然信仰長生天,但更多的還是跟對方簽訂某種契約,從而召喚遠古戰魂,為他們作戰,這更像是一種合作手段。

可佛門卻不同,最初創建佛門的佛祖,他雖然走的也是信仰路線,但他不信奉任何神明,或者說他自己就是神,佛既是佛祖,佛祖既是佛,一個人獨享所有人的信仰。

佛門中人,始終認為世間只有一個佛,而他就是佛祖,其他的修行者,雖然也享受信仰,可他們成不了佛。

這跟資質天賦無關,也跟勤奮努力無關,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的信仰不夠,他們獲得信仰,不足以讓他們成佛。

當然,佛門也不是真的只有一個佛,其實還有很多假佛。

所謂的假佛,就是有佛的境界,卻沒有佛的神通,很多關鍵性的手段施展不了,這種修士,境界比佛門的菩薩高,地位也更高,但他們還是成不了真佛,除非他們推翻佛門的體制。

但如此一來,就出現一個悖論。

他們能夠成為假佛,是因為他們走的是佛門路線,走的是佛祖當年走的老路,如果他們推翻了佛門體制,就等于否認了自己的修行,而否認了自己的修行,他們就不會有現在的境界,除非他們走出一個新的路線。

可若是他們不推翻現在的佛門體制,他們就成不了佛。

總而言之,想要成佛,首先就得推翻佛門,可推翻佛門,他們就無法修行。

相對于佛門佛的唯一性,極西之地就不同了,他們有很多佛,就像當初許一凡提出的那樣,人人皆可成佛。

但他們依舊需要信仰,只不過,他們需要的信仰沒有佛祖那麼多,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成就,或者說他們的修為境界,都沒有佛祖厲害。

如此一來,極西之地就出現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人人皆可成佛,他們究竟是信佛,還是信自己呢?

如果只是信自己,他們依舊可以修行,但修行的成就極其有限,而想要達到更高的境界,他們就需要他人的信仰,可極西之地的人口有限,一旦這些人信仰了某個人,就意味著他們不能成佛,這就跟他們提出的人人皆可成佛的理念相悖。

再說的直白一點,極西之地有很多佛,但這些佛人數有限,因為信徒就那麼多。

因此,想要更多的人成佛,或者說佛想要達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須獲取更多的信徒,得到更多的信仰之力。

所以西域和極西之地常年戰爭的關鍵,最大的爭奪點,不是地盤的爭奪,而是信仰和信徒的爭奪。

想到了這些,劍九看向許一凡,說道︰「這麼說,燕昊天走的是佛門體系路線。」

許一凡點點頭道︰「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不過,他走的是一個全新的路線,既不是極西之地的體系,也不是佛門體系,而是把二者合二為一的體系。」

听到許一凡這麼說,劍九頓時明悟過來,喃喃道︰「難怪那個女兒要渡化燕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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