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她會回來嗎?神秘老者

夕陽逐漸落山,原本金光燦爛,波光粼粼的湖面,此時逐漸被黑暗吞沒,而李剛的話語,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般,剝開了許一凡的諸多偽裝,將其最脆弱的一面,赤-果而直白的暴露在眾人面前。

尷尬、羞臊、恥辱、不忿、惱怒諸般情緒,此刻就像海水一般,不斷的拍打著許一凡,而他就像大海之上的一葉扁舟,水波蕩漾,隨時都可能葬身海底。

許一凡目光渙散,盯著湖面上明暗交界的地方,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手中的魚竿,因為其用力過大,早已經變形扭曲,原本平靜的湖面,此刻蕩起陣陣漣漪,而原本悄然靠近的幾條游魚,頓時被驚嚇到,瘋狂的逃竄,潛入湖底深處,朝著被黑藍籠罩的地方游去。

李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然起身,離開了這座亭榭,隨著他的離開,原本圍攏在這里的下人們,也紛紛離開,整個亭榭,只剩下許一凡一個人,坐在亭子當中。

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龐,此刻一半沐浴在陽光當中,一半被黑暗籠罩,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光明越來越少,黑暗逐漸吞沒他的整個身軀,而許一凡卻仿佛沉淪深淵的人,已經放棄掙扎一般。

在亭榭的對岸,也有一個類似的涼亭,此時,涼亭當中坐著兩個人。

涼亭不大,陳設也異常的簡單,一張石桌,四個石凳,石桌上一張棋盤,棋局已至中盤,戰況膠著,雙方廝殺的無比血腥,目前看來,雙方處于勢均力敵的狀態,但是,黑子已經後繼無力,逐漸落入下風,繼續下去的話,落敗是遲早的事情。

坐在棋盤旁,正在落子下棋的是一個黑衣老者。

老人的年齡跟李剛差不多,甚至可能還要大一些,也不知道是保養的好,還是他是一名修行者的緣故,原本應該花白的頭發,卻無比的黝黑,比年輕人還要黝黑幾分。

老人的長相平平無奇,十分的普通,可他那雙眼楮,卻無比的深邃,時而有精光閃過,顯然,這個人是一個有著大智慧的人。

棋盤上有黑白兩子,而老人執黑又執白,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在距離石桌不遠處,放著一張錦繡小凳,李剛就坐在小凳之上,此時的他,正單手握著茶杯。

茶杯當中有熱氣升騰而起,形成一層薄薄的白霧,籠罩在李剛的面前,讓人看不清楚其表情,那雙眼楮卻始終盯著對岸的那個年輕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說,我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李剛並沒有端起茶杯喝茶,而是轉過頭,看向正在下棋的老者,輕聲道。

老者聞言,抬起頭,看了一眼李剛,又繼續低頭看著棋盤,緩緩道︰「他需要一個鞭撻他的人,而這個人,別人做不了,也做不來,王爺你最為合適。」

听到老者這麼說,李剛眼神微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搖頭苦笑。

李剛不說話,老者卻一邊落子,一邊說道︰「國師看好他,卻一直在放養他,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他,只是在一步步引著他去發現,原本,國師才是鞭撻他的最好人選,可惜,他現在不在了。」

「姜三甲雖然是他的大師伯,可此人早年痴于劍道,後來也被情之一字所困,現如今,他雖然掙月兌枷鎖,成為無境之人,可他並不適合,或者說他並不是很認可國師的做法,讓姜三甲來鞭撻他,顯然不可能,姜三甲也不會這麼做的。」

聞听此言,李剛沉默不語,唯有苦笑。

老者抬起頭,看了一眼李剛,又順著李剛的視線看向對岸,微微眯眼,繼續說道︰「至于他身邊的其他人,不是那些甘願隨時為其赴死的人,就是那些願意追隨他的人,無論他做什麼,這些人都會跟著他,或者離開他,不會去印象他,而陛下等人,其實有這個機會的,可惜,他們操之過急,失去了這個機會。」

說到這兒,老者收回視線,目光重新落在棋盤之上,輕聲道︰「其實,最適合做這件事的,是那個居住在皇宮內的女人,可惜,她並不打算干預他,所以這個惡人只能你來做了。」

李剛收回視線,看向老者,滿臉苦澀,無奈道︰「犬子本來就跟他生有嫌隙,而本王在西北又多次對其出手,現在又如此對他,你這是把本王架在火上烤啊,本王真擔心活不過元宵啊。」

「呵呵」

老者似乎听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肆意的笑了起來。

他把手里的棋子丟入棋盒,直起腰,雙手攏袖,看向對岸,緩緩道︰「若他真的如王爺所言的那般,是非不分的話,那在其未徹底成長起來,將其鏟除豈不更好?」

李剛聞言,唯有苦笑。

老者繼續說道︰「他確實很特殊,是破局的關鍵所在,可也並不是非他不可,大炎建國近千年,祖祖輩輩,世世代代積攢下來的底蘊還是有不少的,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而已,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滅國而已,有何可擔心的。」

听到老者這麼說,李剛看向老者,除了無語還是無語,合著這不是你的大炎,把滅國說的如此輕松寫意,但是,李剛知道,這個老家伙有說這話的底氣和實力,因為他很強嘛。

老者收回視線,看向李剛,看到李剛那一副無奈的表情,面露譏諷道︰「現在覺得頭疼了?早干嘛去了?當年那個女人,本來是破局的最佳人選,你們卻執意要殺死她,以為殺死她就可以破局了,結果呢?」

「唉」

李剛嘆息一聲,喃喃道︰「悔不該當初啊!」

「呵呵」

老者聞言,再次嗤笑不已。

被老者接二連三的嘲諷,李剛並沒有惱怒,他知道,當初的他們,確實做出了最壞了選擇。

當年,先帝暴斃,李建民回到長安,在幾個皇子當中,表面上勝算最大的是大皇子李建業,其次才是李建民,而暗地里勝算最大的是李建澤,可以說,在五個皇子當中,李建民是勝算最小的,可偏偏是他登基稱帝。

為何?

因為他帶回來了兩個女人,而那個女人選擇了他,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最終勝出,奪得皇位。

被天劫者選中,是一件好事兒,卻也是一件壞事兒。

天劫者對世人的威脅太大,幾乎人人都懼怕天劫者,因為天劫者往往都代表著毀滅和不詳,歷史上也從未出現過天劫者幫助世俗王朝的例子,而當夢流煙選擇幫助大炎王朝的時候,很多人都心存質疑的,同時,也是恐懼的。

在得知夢流煙是天劫者的身份之後,他們想到的不是如何保護她,也不是如何信任她,而是想發設法的殺死她,以為殺死天劫者,就可以解決一切災禍,解決一切問題。

他們這麼想,也這麼做了,李建業、李建澤、許淳,還有燕王李剛,長公主李鈺凝,以及房巨鹿,還有其他的一些人,甚至包括被夢流煙幫助和信任的李建民,也選擇了殺死她,他們都選擇殺死那個女人。

把一國的國祚寄托在一個女人生死之上,听起來很滑稽,很可笑,可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卻又顯得那麼的順理成章,而事實卻告訴他們,他們的這種想法,真的很可笑。

夢流煙死了,這一代的天劫者沒有了,可一切並未改變,結果不但沒有改變,反而變得更加糟糕。

皇室李家,差一點兒因此而絕戶,如果不是當時有人暗地里幫助那個女人,可能現如今的皇室,真的是絕代了。

許一凡知道玄武叛亂的真相,然而,那只是部分真相而已。

那一場叛亂,死了很多很多人,明面上有漢王李建業,鎮國大將軍許淳,還有皇太妃,以及諸多參與叛亂的大臣,可真正死的人,還要多得多,別的不說,就皇宮內隱藏的數位活了數百年的老不死的,也在那場叛亂當中身死。

摘星樓,更是在那場叛亂當中,差點被人掀翻,那些自我囚禁在地底的家伙,差一點兒就出來了。

這些家伙不是不能出來,而是他們不想出來而已。

自我囚禁,何為自我囚禁?

心中有牢籠,有桎梏,即便沒有牢房,他們也只能待在方寸之地,心中有枷鎖,何處不是牢籠?

可一旦他們打破了心中的桎梏,打開了心中牢籠,那誰又能擋得住他們?

李建民最對不起的,不是他的幾個兄弟,也不是朝中那些大臣,更不是大炎王朝的黎民百姓,而是那個叫夢流煙的女人。

李建民虧欠那個女人,而大炎王朝也虧欠那個女人,幾乎所有人都虧欠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真的不像一個天劫者,她更像天選者,為了心中的某個理想,她付出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李剛對許一凡說,他對許一凡很失望,可當年那個女人對他們,又何嘗不是很失望呢?

因果循環,循環往復,很多人都以為自己能夠掌握命運,其實,他們只不過是被命運撥弄的可憐人而已。

李剛當初如果不是及時收手,他就不是死幾個兒子,斷一條手臂那麼簡單,而是直接被滅門,而長公主李鈺凝,如果她不是關鍵時刻,暗中幫了那個女人一把,她的女兒就會死。

自從玄武叛亂之後,李建民就待在皇宮,從不出來,為何?

因為他害怕,因為他恐懼,前段時間,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走出皇宮,就引來了北海之地的襲殺,如果不是提前得到消息的話,可能那一次出宮,就是他最後一次出宮。

當真以為,就因為許一凡的一個選擇,一個決定,就可以跟一代帝王平起平坐,公平談判了?

想什麼呢!

為何孫羽墨這個羽妃,成為皇宮最另類,最特殊的皇妃?

就因為她曾經是她的好姐妹,是凡的婢女,如果不是孫羽墨自願滯留皇宮,現如今的大炎王朝會變成什麼模樣,誰也不清楚。

許一凡很天真,李剛他們這些人,當初又何嘗不是天真呢?

想到這些,李剛渾身戰栗,明明身著厚重的狐裘,可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整個人瑟瑟發抖。

「她會回來嗎?」李剛突然問道。

老者看著徹底被黑暗吞噬的湖面,眯起眼楮,不答反問道︰「你們想她回來嗎?」

李剛不說話,可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老者答案,他不想。

她!

李剛口中的她,不是夢流煙,不是孫羽墨,而是那個叫凡的女人,一個很神秘,仿佛不存在的女人。

所有人都在懼怕她的到來,也恐懼她的到來,從夢流煙身死的那一刻,他們就開始害怕,開始恐懼。

李剛至今還記得,在夢流煙自刎身亡的那一刻,孫羽墨對他們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同時,也通知了那個除了李建民之外,誰也不曾見過的女人。

一個婢女就差點顛覆一個王朝,而且這個婢女還是人人懼怕的天劫者,還是未曾完全成長起來的天劫者,就已經讓大炎王朝差點滅國,很難想象,她們口中的小姐,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

她終究是沒有來,可代表著她意志的他卻出現了。

是毀滅,還是幫助,同樣的選擇再次擺在他們面前,讓他們再次進行抉擇,而這一次,他們選擇了後者。

看著宛如墜入深淵的李剛,老者輕笑一聲,搖搖頭,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們現在應該想的,不是擔心她回來,而是應該想著,在她回來之前,如何讓他成長起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李剛聞言,回過神來,看向老者,說道︰「你們?難道不是我們嗎?當年的事情,你們雖然沒有參與,可也只是作壁上觀而已,即便是幫助,對于夢流煙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你覺得她若是回來,會在乎這些嗎?即便她願意念及舊情,我們這些人都死了,你們活著又有什麼用?」

面對李剛的反駁,或者說威脅,老者那風輕雲淡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波瀾,他看著李剛,而李剛也看著他。

二人對視良久之後,老者率先移開目光,看向別處,喃喃道︰「你說的沒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到老者這麼說,李剛沒有在逼迫下去,而是看向對岸,已經緩緩起身,準備離開的許一凡,說道︰「他其實很不錯,不管是在世俗當中,還是在修行勢力當中,都是極為出色的,而這完全是他自己的努力,他還不曾覺醒,一旦他覺醒了」

說到這,李剛似乎想到了什麼,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了。

老者卻搖搖頭,說道︰「祂已經出來過一次了,既然能出來,就說明祂可能已經蘇醒了,只是因為某些原因,還無法徹底出來而已,而他也距離覺醒不遠了,我們必須在祂完全出來之前,幫助你成長起來,你,還有你們,應該不想直接面對祂吧?」

李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下意識的點點頭。

祂!

一個不可言說的存在,僅僅出現一次,就差點毀了皇城,若是讓祂徹底的出來,那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似乎是想到什麼,李剛看向老者,問道︰「祂為什麼會在他的身體里?是因為夢流煙?還是孫羽墨?」

老者聞言,搖搖頭,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因為不知道啊,還是不想說,亦或者是不能說。

不過,老者在沉默良久之後,還是開口道︰「不是祂。」

「嗯?」

(°°〃)

李剛聞言,頓時愣住,有些疑惑,有些不解的看向老者。

「是祂們。」

老者轉過頭,看向李剛,一字一頓道︰「他的身體里,不止一個祂,你們應該慶幸,當初沒有選擇殺死他,你們也應該感謝國師,若不是他執意留住他,結果會如此,你應該清楚。」

(ΩΩ)

這一刻,听到老者的這番話,李剛冷汗淋灕,汗如雨下。

老者沒有去看李剛,而是緩緩站起身,朝亭子外面走去。

「你要離開?」李剛見狀,連忙問道。

老者點點頭,說道︰「如果不是為了等他,看他一眼,我就該走了。」

「去哪兒?北海之地?」李剛又問道。

老者搖搖頭,轉過頭,看了一眼李剛,又抬起頭,看了一眼北方,喃喃道︰「北海之地也好,塔撒哈沙漠也罷,都不是最大的威脅,留給他慢慢玩,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何處?」李剛繼續追問道。

看到作勢要離開的老者,李剛感覺有些慌。

不,不是有些慌,而是很慌。

這個面對屠刀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王爺,此刻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可憐兮兮的看著老者。

很多人都以為,大炎王朝的定海神針,只是不良帥、越王還有夫子幾個人,可事實卻是,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大炎王朝還有幾位隱藏的定海神針,而眼前這位老者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老者叫什麼,李剛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姓李,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看到過這位老人,當時的老者,也是這般模樣,而幾十年過去了,老者還是這般模樣,歲月不曾在其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炎睿帝,也就是李剛的父皇,在臨終前曾對李剛說過,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曾見過這個老者,當時的他,也是這般模樣。

這是一個神秘的老人,一個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到,才能知曉的老人,他或許與國同齡。

因為這個老者的存在,大炎王朝才能近千年不曾發生大的內亂,也正是因為他,整個大炎王朝的帝王,才能一代比一代強。

更讓人感到震驚的是,大炎王朝不止一個這樣的老者存在,至于到底有幾個,李剛也不知道,其他人他不曾見過,卻隱約能感知到他們的存在,而這才是李剛成為諸多藩王當中,最特殊的一個。

現如今,這個老人要離開了,李剛怎麼可能不慌亂呢?

老者看了一眼李剛,他自然知道李剛在想什麼,可是,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打算,徑直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該說的,該做的,我都做到了,接下來的事情,該你們自己去做了,而我也要該去兌現承諾了。」

在話音落下之際,老人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孤零零站在亭子的李剛,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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