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禁足

外城龍門街的風波,以極快的速度在長安城內傳播開來,讓人們對這個新起之秀有了一個非常直觀的認知。

看似魯莽的行為背後,卻暗藏殺機,當他開始動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得跟著他的步伐行走,即便是知道了這一切,也不得不跟著走,而這才是最讓人震驚的地方所在。

越王府。

在得知許一凡在龍門街殺人之後,李承德就派人時刻關注著那邊的情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在得知宋毅帶著吳家和其他幾家的家主前往龍門街的時候,李承德就忍不住想叫人過去,不過,被李承賢攔住了。

在得知事情結束之後,李承德神色怪異起來,口中喃喃道︰「宋家這也太不濟事了吧,一個回合就給打趴下了。」

听到李承德這麼說,李承賢眼神怪異的看了一眼李承德。

普通人很難想象,一個世家的分量到底有多大,也很難想象,得罪一個世家的後果有多麼嚴重,而對于李承德他們這些站在金字塔頂尖的人來說,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越王府不畏懼任何世家,甚至可以輕易打掉一個世家,但是,這麼做是有代價的,越是像宋家這樣的老牌世家,付出的代價越是沉重,即便是皇室,在選擇對世家集團出手的時候,也是采取溫吞水的手段,從小世家開始收拾。

別看長安宋家,在長安城地位不算頂尖,權利也不夠龐大,當然,這只是相對于越王府而言,對于其他人來說,就一個長安宋家就能讓很多人喘不過氣來,越王府想要打掉長安宋家,其實很容易,代價不會太大,可是,這會迎來蘇州宋家的報復,也會引來其他世家的參與,這不是一兩個回合就能搞定的事情。

可是,許一凡此次出手,直接一個回合就把宋家給打倒在地,而且看樣子是沒有還手之力,這讓李承德很是無語,覺得宋家不濟事,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李承德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宋家真的這麼不濟事。

李承賢端著茶杯,慢慢品茶,抿了一口茶,緩緩蓋上杯蓋,看著李承德,開口道︰「看懂了嗎?」

李承德點點頭,說道︰「大概看懂了。」

听到李承德這麼說,李承賢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緩緩說道︰「借大勢做事,以力打力,這才是最好的手段,也是代價最小的手段,這就是我不反對你跟他走那麼近的原因,這也是你該學習的地方,將來你若是能夠掌握其精髓,那你就可以執掌整個越王府了。」

「這恐怕有點難。」李承德有些氣餒道。

「確實很難,需要足夠的眼界和魄力才能做到,可一旦做到了,不管時代如何變化,也不管時局如何變化,都能屹立不倒。」

「任何一件事的發生,都是一個機會,把握得好就能攫取到足夠的利益,當然,這樣做也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泥潭,因此,你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需要思量思量再思量。」

听到李承賢這麼說,李承德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之後,李承德問道︰「你說接下來,安然還會出手嗎?」

李承賢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會。」

「為什麼啊?」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想要攫取的利益已經到手了,如果再繼續出手,就會深陷其中,得不償失,這就好比在賭坊賭錢一般,要有度,要懂得及時收手,切記不可貪心,機會擺在眼前,有人看到了,卻抓不住,而有些人是看到了,也抓住了,卻不知足,人要知道自己的能力極限所在,人貴在自知。」

李承德點點頭,若有所思。

機會和風險是並存的,以許一凡現在的身份,若是放在以前,別說對付一個宋家了,就是對付一個吳家都很吃力,這些能夠在京城盤踞很多年的家族,雖然不是世家,可其底蘊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

許一凡此次只是開了個頭而已,把那些原本放置在桌面下的東西,擺在了桌面上,把所有人都拉到賭桌上,而他只玩了一把,贏了,然後就抽身而退,而其他人則繼續下注,接下來,就會有人加入,也有人離開,直到桌面上的籌碼全都沒有了,這場賭局才會結束。

下注的次數越多,風險就越大,但是,攫取的利益就越多,不過,真正獲利的,不是這些上桌的賭徒,而是莊家,許一凡不是莊家,他也是一個賭徒,不過,他拉了很多人陪他一起賭,真正的莊家是皇家。

「我們要不要也參與一下?」李承德突然問道。

李承賢看了一眼李承德,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沒有必要參與進去,這場賭局,利益固然很大,可風險也很大,這些利益對于我們來說,並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就必要去冒險。」

「那姑姑會參與其中嗎?」

「暫時不會。」

「嗯?」

李承德不解的看向李承賢。

「如果蘇州宋家不上桌的話,她就不會參與。」

李承德明白了,一個長安宋家還不值得李鈺凝出手,可若是蘇州宋家出手的話,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世家集團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們足夠團結,不管是揚州也好,還是蘇州杭州也罷,亦或者瀘州,這些世家都很團結,共進退,外人很難插足其中,可是,現在不同了,這個平衡被打破了,而打破這個平衡的是房家。

房家作為蘇州十三商之一,這段時間,不斷的拿人開刀,使得原本團結的蘇州世家之間出現了縫隙,現如今,宋家已經下水,這個縫隙就已經在擴大,若是蘇州宋家也參與進去的話,會使得這個縫隙繼續擴大,而這對于掌管內庫的李鈺凝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她可以趁機進入蘇州。

如此一來,蘇州就不再是之前的蘇州了,蘇州世家出事,其他幾洲的世家也會出現相同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幸免于難。

想到這兒,李承德就說道︰「沒想到安然想到了這麼多。」

李承賢卻搖搖頭,說道︰「他並沒有想那麼多,不然的話,今天出現在龍門街的,就不是只有宋家那些人了,還會有其他人,不過,這些事情對于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最後會演變到什麼程度,他不關心,也不在乎,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李承德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今日道教的唐萬三找到了安然,分開之後,他就去了摘星樓,而房巨鹿今天也去了摘星樓,安然在離開摘星樓之後,才去做這件事的,難道這是不良帥的意思?還是說,這是房巨鹿的意思?還是說,這是陛下的意思?」

「誰的意思並不重要,結果是對的就可以了。」李承賢說道。

聞听此言,李承德轉過頭,看著李承賢,看了很久,他突然說道︰「大哥今日突然回來,是不是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些事兒,還是說,大哥也參與其中了?」

李承賢看了一眼李承德,掀開茶蓋,繼續喝茶,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嗎?」

李承賢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喝茶。

看到這一幕的李承德,眼神微動,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李承賢說的沒錯,這件事到底是誰的意思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已經出現了,世家集團內部出現了問題,這就足夠了——

齊府。

齊若兮今日也沒有出去,倒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被人留在了家中。

齊府很大,人員不少,但大多數都是下人,整個齊府也就齊賢博、李鈺凝還有齊若兮三個主人而已,這使得齊府略顯冷清。

齊賢博和李鈺凝的結合,在長安城是一段佳話,才子佳人往往都能延伸出很多故事,讓人無比的羨慕,在齊賢博和李鈺凝成親的時候,有不少人為齊賢博放棄成為儒家大儒而感到惋惜,也有人為李鈺凝這樣一個奇女子,嫁給一個無官無職的讀書人而感到不值,可不管外人怎麼去看這件事,對于當事人而言,都不重要。

齊賢博跟李鈺凝的關系,其實並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好,整個齊府,真正說了算的不是齊賢博,而是李鈺凝,二人從成親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年了,相敬如賓就是他們的現狀。

很多人覺得,相敬如賓是一個美好的代名詞,可事實卻是,這是一個很無奈,很殘酷的說法。

普通人家還有爭爭吵吵,甚至是大打出手,矛盾和沖突是常有的事情,可在齊府,卻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齊賢博從成親到現在,從未跟李鈺凝紅過臉,也不曾爭論什麼。

成親之前,齊賢博是一個苦讀聖賢書,專心做學問的人,成親之後,他還是如此,似乎除了讀書之外,他就沒有別的愛好。

齊賢博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卻始終沒有沾染上富家子弟的惡心,吃喝玩樂,風花雪月,對于齊賢博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事情,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李鈺凝說了算,他從來不操心,也不需要他操心,即便是教育子女這件事上,他也並不是很上心。

在這個家中,齊賢博和李鈺凝是兩種人,不管是成親以前,還是成親以後,二人不像是家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不恩愛,不吵架,就像是搭伙過日子一般,生活寡淡的像白開水一般,無論外面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在這個家中都是波瀾不驚的,宛若一灘死水一般,平靜的讓人窒息,而這樣的夫妻關系,這樣的家庭生活,是很折磨人的。

齊若兮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家中,小時候,她不懂這是為什麼,長大之後,依舊還是不懂,可能等她嫁為人婦之後,才可能明白這點兒,至少現在的她是無法理解的。

齊若兮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也不喜歡這樣的家,她想逃離這里,因為這個家給她感覺太過于壓抑了,先後兩次離開長安,去到外面的世界,可每次離開之後,她又回到這里,這讓她很絕望。

是的,就是絕望,她可以預想到在未來幾十年,這個家還是這個樣子,她很恐懼,恐懼自己以後也要過上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她慢慢老死,才能得到解月兌,而她的子女可能也會重復這樣的生活,想想就讓人絕望,這是一眼看到頭的絕望。

齊若兮曾經試圖掙扎,試圖逃離,可不管她怎麼掙扎,怎麼逃離,一切都不曾改變,也許這就是宿命,身為皇家子弟的宿命。

齊府是這樣,燕王府也是這樣,皇宮內更是如此,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只有越王府,但是也僅僅只是有些不一樣而已,根本上還是沒有多大改變。

齊府是一個囚籠,生活在齊府的人,就是籠中雀,皇家是一個更大的囚籠,每一個皇室成員,都是籠中雀,自由對于他們來說,是極其奢望的東西。

不過,到了齊若兮這一代,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至少齊若兮看到了一絲希望,而這個希望是那個叫許一凡的少年帶來的。

初次見到那個少年,她不喜歡那個男生女相,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少年,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母親李鈺凝,那種眼神總是讓人看不透,他們在想什麼,那張帶著兩個小酒窩的臉,又讓她想到了父親齊賢博,在齊若兮的印象里,齊賢博十多年來都是這個樣子,臉上總是帶著笑容,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笑容,在外人眼中,那是和善而親切的笑容,可是,在齊若兮看來,那是一張宛如臉譜的笑容,誰也不知道,在那張笑臉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些,讓她下意識的去接近許一凡,試圖去了解他,可了解的越多,陷入的越深,不知不覺就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許一凡。

喜歡!

這個詞在皇家是很奢侈的東西,當初去安民鎮的時候,她只是想知道,那個被徐詩芷時不時掛在嘴邊的少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徐詩芷想要逃婚,擺月兌命運枷鎖的時候,她選擇幫助徐詩芷,不單單是因為二人是好姐妹,更多的還是有著自己的私心。

興安城,他救了她們,她很感激他,為了讓他活著,她可以不惜代價,可她知道,那也僅僅是感激,而不是喜歡。

這次,他來到了長安,齊若兮頻繁的去靠近他,還是有著自己的私心,她想要掙月兌命運的枷鎖,因為現在的他,已經勉強可以做到這一點兒,她不想像母親李鈺凝,還有父親齊賢博那般,平淡的過一輩子。

今日,當她知曉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之後,她並不感到驚訝,對于一個從出身就站在很多人一輩子都奮斗不到的位置上的她來說,很多事情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復雜。

齊若兮知道許一凡可以應對好這些事情,這是她的直覺,她相信他,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許一凡會以那樣的方式破局。

簡單,直接,出人意料,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總是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可能這就是他能夠崛起的原因之一吧。

坐在閨房窗邊的齊若兮,心中如此想著。

只是,今天她卻有些不開心,不,應該是惶恐,因為她無意間听到了李鈺凝和齊賢博的對話,這場對話,讓齊若兮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感到惶恐。

李鈺凝要對付許一凡,因為他已經威脅到了李鈺凝,而原因只是因為多年前的一件舊事。

得到這個結果的齊若兮,此刻很慌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到底該幫誰,無論她怎麼選擇,無論她選擇幫誰,都會失去一方,而這樣的代價,是她無法承受的,也是她不想承受的。

不過,從今天起,她似乎不用選擇,因為有人已經幫她做出了選擇,而這個人正是她母親李鈺凝,她在偷听對話的時候,被李鈺凝發現了,而發現的結果就是,她被禁足了。

禁足的她,此刻哪兒去不了,只能待在這個閨房之內,默默的等待著那個結果的到來。

看著漆黑的夜空,伴隨著搖曳不止的燭火,齊若兮覺得她不能這樣等下去,她應該做點什麼,至于該做什麼,她現在還沒有想好,至少先離開這個家再說。

想到這兒,齊若兮就開始做準備,今天肯定不行,今天外面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外面不安全,更何況,今天是她被禁足的第一天,不可能出得去,想要出去,她需要一個機會,而明天的拍賣會,或許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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