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鮮衣怒馬入長安

長安!

長安是中國歷史上一個耀眼的符號,是十三朝國都的所在,長安一望,辛棄疾望得悲壯,李白望得惆悵,王維望得浮躁,各自都有各自不同的命運,可相同的是,他們無一不把胸中塊壘化作筆底波濤,怒拍欄桿,向天長嘯,他們的遺跡早已經湮滅在歷史的塵埃當中,可他們的桀驁的風骨卻流傳下來。

幾回回夢里回長安。回那煙柳畫橋,芙蓉池畔,玉簪螺髻,裙舞搖曳。回大明宮,回那九層台上,望戰旗獵獵,歌舞年華。回灞橋,折一楊柳枝,望向陽關故道。長安,長安,愛之深,思之切。幾回回夢里回長安。見宮闕間,梨園里,簫歌曼舞,空山凝雲頹不流。見翰林院里,青玉案上,一人輕捋髯須,把酒醉飲。太白,太白,心太白,不容身!鳥兒飛過,長安的天空,留下傷痕。

跟隨著使團隊伍,緩緩抵達長安城,隔著老遠,就能看到長安城的雄壯巍峨,坐在馬車上,身裹貂裘的許一凡,微微眯起眼楮,看著那逐漸在眼中放大的都城,心中思緒萬千。

這個世界的長安跟中國歷史上的長安很像,長安是六朝古都,傳承了七千多年,可以說,在這個萬年的新紀元當中,長安城佔據了一大半的篇幅,在這里也出現過很多風流人物。

長安是天子之城,是上古時期人類文明的重要發祥地,開國于斯,拓疆于斯,祀神于斯,教民于斯,也哀于斯,死于斯,借黃土葬身于斯。

漢朝是第一個建都長安的王朝,把這片曾經貧瘠的土地,變成了富饒之地,漢軍從長安出發,北伐北蠻,西征西域,南征南夷,東跨大海,從而把中原的強大傳播至西域以西,北蠻以北,南夷以南,東海以東,漢皇帝坐長安,接受貢拜,萬邦遂體驗了中原人的繁榮。

盡管在漢朝之後,又經歷了無數王朝,也曾有王朝建都他城,可長安還是所有中原人心中的京城,京畿之地,尤其是在秦朝和炎朝,更是把這座古城發展了空前的規模。

雖然還未曾抵達長安,許一凡卻已經感受到那份歷史悠久,文化沉澱的厚重感和巍峨感,讓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沒來由的尋找到了一絲的熟悉感,還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許一凡從安民鎮出發,兜兜轉轉去了很多地方,最終他還是來到了這里。

坐在許一凡身邊的李承德,看到愣愣出神的許一凡,就笑著說道︰「怎麼?被長安城給震懾到了?」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目光落在官道上,緩緩說道︰「長安城比我想象的要繁華。」

「那是當然,畢竟是京畿之地,繁華是必然的事情,而這也說明了我大炎的強大所在。」

李承德在說這話的時候,一股與有榮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其實,不止是第一次來長安的李承德是這樣,其他人在說起長安的時候,也是如此。

每年,都有無數人從全國各地,甚至是異國他鄉來到長安,在這里生根發芽,大展宏圖,為這座城池添磚加瓦,只是,能夠青史留名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人而已,可又如何,每年還是有很多人前赴後繼的來到這里。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沒有反駁什麼。

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許一凡他們是從鄜洲城而來,入城的時候走的是玄武門,在即將進城的時候,許一凡一反常態,徑直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官道上,仰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充滿故事和血腥的城門。

之前雖不曾來到長安,可他卻在夢中來過之後,玄武門給人的感覺除了厚重還是厚重,這里並沒有出現披甲持刀立于城頭之上的無名將軍,有的只有那一個個身著甲冑的禁軍,目光如電的在每一個行人身上一掃而過,警惕的觀察著每一個人。

在使團距離長安十五里的時候,隨行的數千護衛團選擇停下,跟使團分開,然後他們會返回各自的軍隊復命,外地軍隊,沒有得到命令不可入京,這是鐵律,違者以謀逆論處,無一例外。

此刻,在城門處,有一眾官員等候在此,為首的是禮部侍郎盧長青,還有鴻臚寺的幾個官員,他們負責迎接使團入京,在看到距離城門不遠的隊伍,突然停下,然後看到身著厚重貂裘的許一凡從馬車走下,站在道路中間,仰頭看向城門,這讓盧長青一行人面面相覷。

知道使團要入京,玄武門這邊的行人早已經被驅散開來,留下寬敞無比的街道,那些站立在街道兩旁的行人,此時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個看起來有些孱弱的少年身上,小聲的議論著這個少年郎的身份。

馬車上,慧緣掀開車簾一角,看向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少年,微微眯起眼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承德在看到許一凡突然下車,有些錯愕,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在許一凡下車之後,他也跟著下車,來到許一凡身邊,陪著他一起抬頭看向城門,然後問道︰「在想什麼呢?」

「我好像來過這里。」許一凡眯著眼,輕聲呢喃道。

「嗯?來過?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咋不知道呢?」李承德一愣,好奇的問道。

許一凡收回視線,低下頭,看向李承德說道︰「夢里!」

李承德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白日夢?」

「呵呵!」

許一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他確實在夢里來過這里,不過,夢里的長安城可沒有眼前這麼繁華。

收回視線之後,許一凡看了一眼正尷尬的站在不遠處的盧長青,轉過頭看向李承德,笑問道︰「咱們也算是紈褲子弟了吧?」

李承德聞言,翻了個白眼,什麼叫算是吧,本來就是好吧。

許一凡見狀,就繼續說道︰「昔日崢嶸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寒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听聞長安城的紈褲很多,鮮衣怒馬是常事兒,既然來了長安城,那咱們也鮮衣怒馬一回,敢不敢?」

「有何不敢?」

李承德聞言,眼前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吁!」

見李承德答應了,許一凡也不在多說什麼,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聲口哨,盜儷馬聞聲邁著小碎步,就朝許一凡奔馳而來,而李承德也不甘示弱,同樣呼哨一聲,一匹純白的寶馬月兌離隊伍,來到李承德面前。

待到盜儷馬來到身邊,許一凡直接翻身上馬,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握著馬鞭,轉過頭看向同樣翻身上馬的李承德,雙腿一夾馬月復,揚起手里的馬鞭,拍打在盜儷身上,口中大喝一聲道︰「駕!」

盜儷嘶鳴一聲,四蹄狂奔,朝著城門口就疾馳而去,李承德見狀,也不甘示弱,同樣一揮馬鞭,胯下的白馬也疾馳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徑直從盧長青和一眾官員面前,疾馳而過,揚起陣陣塵土,讓這些習慣待在京城的京官們,面面相覷,各自的臉色都不太好。

「盧大人,這」鴻臚寺的一名官員,看著疾馳而去的二人,轉過頭看向盧長青問道。

「年少輕狂,由他們去吧。」盧長青淡淡的說道。

「這恐怕不太好吧,縱馬馳騁,可是要論罪的。」該官員再次開口道。

「論罪?你去?」盧長青斜眼看來。

這名官員聞言,模了模鼻子,一臉悻悻然,他可不敢去觸霉頭,一個藩王之子,一個大功之臣,這兩位爺都是活祖宗,他可招惹不起,鄜洲城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一場襲殺,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論罪?他倒是想,卻也不敢啊,既然盧長青都這麼說了,他就權當沒看到,至于這兩位小爺在長安城內惹出什麼亂子,他到不擔心。

默認許一凡和李承德離開之後,盧長青抬起袖子,在眼前揮了揮,就大步朝使團這邊走來,而鐘離辰也走下馬車。

「禮部侍郎盧長青奉旨迎接西域諸位入京。」

「鐘離辰見過盧大人。」

雙方見面之後,就是一陣的寒暄,然後就按照既定的安排,帶著使團的眾人進入長安城——

摘星樓。

樓頂位置,此時有兩個人,一站一坐,坐的的那位自然是不良人的最高統帥不良帥了,而站著的那位卻是炎武帝李建民。

李建民今日在上了早朝,又開了小朝會之後,並沒有待在御書房批閱奏折,而是微服出宮,來到了這摘星樓上,登高望遠,看著腳下這座繁華的城池,目光卻落在玄武門那邊。

看到許一凡走下馬車,站在官道上看著玄武門的時候,炎武帝眉頭輕挑,笑著說道︰「當年許淳入京的時候,走的也是玄武門吧?」

「陛下記錯了,是朱雀門。」不良帥淡淡的回道。

「哦?是這樣嗎?」

「是的。」

「那當年走玄武門的是誰啊?」

「自然是游歷歸來的陛下。」

李建民聞言,仿佛才想起這件事一般,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額頭,自嘲道︰「時間太久了,朕都忘記這茬兒了。」

不良帥默不作聲,究竟是忘記了,還是不願回想,那只有李建民自己知道了。

細眯著眼楮的李建民,看著翻身上馬,開始策馬狂奔的許一凡二人,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道︰「跟他娘親比起來,他就高調的多,也桀驁的多啊。」

「這不正是陛下希望看到的嘛。」不良帥淡淡的說道。

「哦?是嗎?」

「想當年,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不也是鮮衣怒馬過鬧市的嘛,因為這個,陛下可沒少被先帝責罰啊。」

「哈哈」

李建民聞言,頓時發聲大笑,一邊笑,一邊點點頭,說道︰「那時,年少輕狂,不諳世事,確實做了很多荒唐事兒,現在細細想來,甚是好笑,甚是懷念啊。」

一陣沉默,不良帥只是靜靜的坐在原地,不言不語。

李建民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看著已經入城的隊伍,緩緩轉過身,在不良帥身邊坐下,整個人斜跨跨的依靠在廊柱之上,模樣甚是慵懶,單單就這一點兒而言,許一凡跟其很像。

「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去見一見他?」

「這麼多年都等了,何須急于一時。」不良帥淡淡說道。

「急倒是不急,就是突然想見見他了。」

不良帥聞言,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看了李建民一眼。

李建民見狀,哈哈一笑,搖搖頭,說道︰「算了,還是再等等吧。」

說完,李建民就收斂笑意,目光落向遠方,輕聲道︰「這小子做事兒總是那麼的魯莽,讓我不得不提前動手,真是讓人頭疼。」

「時機剛好,世家集團太多了,勢力也太大了,是時候修剪一番了。」

「不知道這次會跳出來多少人。」

「世家太多了,修行勢力的手伸的太長了,很多世家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也該收拾一下了。」

李建民聞言,點點頭,說道︰「確實該收拾一下了。」

說完,李建民又轉過頭看向不良帥,說道︰「我打算讓他去縱橫書院求學一段時間,你覺得呢?」

不良帥聞言,卻搖搖頭,說道︰「除了夫子,書院能教的他人不多,夫子太忙了。」

「可若是不讓他去書院,就他這段時間做的事兒,少不了要被滿朝文武口誅筆伐一番,總得找個地方讓他安靜一段時間吧。」

「除了書院,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良帥淡淡說道。

李建民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就轉過頭,搖搖頭,說道︰「此時還不是時候,在世家沒有收拾掉之前,那件事還不能翻出來。」

「或許讓他來對付世家會更好一點兒。」

「能行嗎?」

「可以。」

李建民聞言,皺眉不已,思忖良久,他還是搖搖頭,說道︰「容朕再想想。」

不良帥見狀,卻說道︰「其實,那件事暫時可以不用提起,二皇子也年滿十二了,該出去走走了。」

「你的意思是,讓他成為二皇子的老師?」李建民眯眼問道。

「長兄如父。」

李建民听完,想了想,卻搖搖頭,說道︰「朕再想想。」

不良帥聞言,不再多說什麼。

李建民在沉吟片刻之後,突然說道︰「這次西域入京和談,不如把這件事交給他來做如何?」

不等不良帥說什麼,李建民又說道︰「北蠻和南唐的使臣也都來了,一並交給他好了,給他找點事兒做,免得他到處惹是生非,把長安城也搞得烏煙瘴氣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既然李建民都這麼說了,不良帥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只是提醒道︰「單靠剿滅世家,想要在短時間內,充盈國庫還是不夠的。」

「內庫之權暫時不能給他,朕另有安排。」

「並非是內庫。」

「哦?那是什麼?」

「這次和談,戰事停歇,貿易往來是必然指使,百貨樓很不錯,可以讓其成為皇商,去往他國經商。」

「嗯,這個想法不錯。」李建民點點頭說道。

對于百貨樓,李建民是很清楚的,甚至他對百貨樓的了解,比許一凡這個主人還要清楚,而百貨樓聚攏財富的手段,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朝廷大力扶持的話,即便沒有了世家,大炎王朝的經濟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不良帥看了一眼李建民,趁機說道︰「相對于讓他去禮部,我更傾向于讓他去工部。」

「工部?」

「對,他在格物方面的技巧得天獨厚,讓其進入工部,有朝廷在背後支持,可比他自己發展要省時省力的多,若是能夠把他研制出來的那種武器,大規模生產的話,那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朕再想想。」

「陛下,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不良帥提醒道。

李建民點點頭,說道︰「這個朕心里清楚,只是」

說到這兒,李建民搖搖頭,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最後,他在沉默良久之後,說道︰「等朕見到他之後,在說吧,听听他的想法。」

不良帥聞言,沒有再說什麼,有些事兒,作為臣子的只能提出建議,而如何抉擇還是炎武帝自己的事情,若是橫加干涉的話,那就是越界了。

接下來就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沒多久,就有太監走上樓頂,站在樓梯口,顯然是有事稟報,而炎武帝也站起身,轉身下樓而去。

炎武帝在下樓之後,听完小太監所說的事情之後,就打道回府,回到了皇宮。

在炎武帝走後,不良帥看著繁花似錦的長安,喃喃道︰「人間不值得,卻很有意思,很期待你的開始。」

此時,整個摘星樓樓頂,只有這位不良帥一個人,微風拂面,吹動衣袖,他已經獨自照看這座古城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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