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風暴將至

驛館。

一場冬雨停停歇歇,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四天,這幾天,驛館當中的所有人都沒有出門,自然也沒有人選擇在這個節骨眼前來叨擾。

這天中午,雨過天晴,陽光明媚,傷口才開始結痂的許一凡,就穿著厚厚的華服,裹著一個大貂裘,拎著板凳坐在驛館的後院台階上曬太陽,手中拿著一根旱煙袋,正在那兒吞雲吐霧,細眯著眼楮,看著正手忙腳亂在那兒搗鼓吃食的李承德,笑意盈盈。

坐在另一張板凳上的劉冬瓜,側著頭,單手托腮,靜靜的看著許一凡,英氣逼人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受不了那煙味兒,她伸出還包扎著繃帶的小手,在眼前揮了揮。

「這吃煙的毛病,你跟誰學得?」

「一個姓蕭的老人。」

「不學好!」劉冬瓜翻了個白眼說道。

一般女子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往往都自帶嫵媚,然而,到了劉冬瓜這里,白眼就是白眼。

「呵呵!」

許一凡聞言,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

「你這好像不是普通的煙葉,味道聞起來怎麼怪怪的?」劉冬瓜好奇的問道。

「這不是煙葉,是一種叫黃泉花的靈藥。」

「黃泉花?」

听到這個陌生的名字,劉冬瓜愣了愣,一臉好奇的看向許一凡。

正在協助抱琴和入畫擺弄吃食的李承德,終究還是放棄了,在兩個大丫鬟那無比幽怨的眼神當中,悻悻然選擇退場,走到許一凡身邊一屁-股坐下,然後接話道︰「一種來自酆都的珍稀靈草,據說是生長在黃泉路上。」

「那不就是彼岸花嘛。」劉冬瓜撇撇嘴說道。

李承德卻搖搖頭,說道︰「彼岸花是彼岸花,黃泉花是黃泉花,二者有本質上的區別。」

「彼岸花是一種觀賞性的花卉,只是普通花草而已,而黃泉花則是一種受元氣滋養而誕生的一種靈草,因為其生長在陰暗潮濕,形狀酷似花卉,因此而得名的,黃泉花是療傷的絕佳材料,是很多湯藥的藥引子,其即可外敷,又可內服,當然像安然這樣,如此暴殄天物,用來吸食的,還是不多見。」

「黃泉花,不死草,還有忘憂果被稱之為酆都三大靈藥,百姓常說的人死之後,在輪回轉世之前喝得孟婆湯,就是由忘憂果熬制而成的。」

「世間真的有地獄嗎?真的有孟婆和孟婆湯嗎?」劉冬瓜好奇的問道。

「呵呵!」

此話一出,許一凡和李承德都哈哈一笑。

「笑什麼?難道沒有嗎?」劉冬瓜有些不悅道。

李承德見狀,就笑著解釋道︰「百姓口中的陰曹地府是否存在,不得而知,但是,陽間的地獄是真的存在。」

「陽間地獄?在哪兒?」

李承德看向劉冬瓜,然後又看向許一凡,一臉促狹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劉冬瓜順著李承德的視線看去,然後想到了什麼,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無聊!」

「哈哈!」

李承德聞言,頓時一陣大笑。

許一凡見狀,放下煙袋,吐出一口煙霧,緩緩開口道︰「他說的沒錯,確實有陽間地獄,不良人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在不良人的諸多官職,其實都是根據酆都演變而來的,十大不良校尉源于十殿閻羅,七十二不良司源于生死判官麾下的七十六司,而三大不良將源于五方鬼帝,可以說,不良人的機構體制來自陰曹地府,因此很多人又把不良人稱之為人間地府。

另外一處陽間地獄就是冥修,也就是酆都一系了,酆都的體制完全的沿襲了民間傳說的陰曹地府的體制,很多人以為冥修,就是人死之後的鬼魂所在,其實不是,冥修也是人,只不過他們修習的功法,所走的路線與眾不同罷了,再加上冥修極少出世,其每次出世的時候,都喜歡夜深人靜,搞些花里胡哨的東西,這才讓很多人以為,冥修就是來自地獄的鬼差,因此有人評價冥修是裝神弄鬼。

在冥修當中,除了坐鎮酆都的酆都大帝之外,還有冥修很出名,比如兩位生死判官、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孟婆等等,這幾位不是特指某個人,而是一種職位,像秦山城和秦山的牛氏一族和馬氏一族,都屬于牛頭馬面一系的人。

當然,若是有人以為冥修就是一些變戲法的人,從而小看他們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冥修的手段是在所有修行體系當中,僅次于魔修的存在。

巫蠱、冥修和魔修,是眾多修行體系當中,公認最難纏的家伙。

許一凡手中的黃泉花,是很特殊的靈草,生長在極度陰寒潮濕,充滿煞氣,卻又充滿靈氣的地方,這種靈草有驅散煞氣的作用,在其生長周圍,煞氣無法靠近,是煉丹師最常用也最喜歡的靈草之一。

這種靈草對生長的環境極度苛刻,因此並不常見,許一凡也是在死亡峽谷的時候弄到了一些,李承德說許一凡暴殄天物,雖然有調侃的意思,卻也是事實,但是沒辦法,炎武帝的旨意下來了,雖然只是口諭,可許一凡他們也的抓緊時間入京,而許一凡必須趁著這段時間,將身體將養起來。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只是針對常人而言,像武夫和修士,在這方面還是比較耐操的,尤其是在各種靈丹妙藥的滋補下,只要不是那種致命傷,或者傷及根基的傷勢,將養起來都是比較容易,而許一凡又是出了名的打不死的小強,自身又具備恐怖的自愈能力,恢復起來還是比較順利的。

只是,即便恢復的再快,許一凡現在也很虛弱,裝逼有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南唐花費了那麼的代價,就為了保下唐薊,不是沒有原因的,此人除了是純粹劍修之外,還因為他是巫蠱教主點名要的人,至于其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許一凡暫時還沒有搞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唐薊絕對不簡單。

許一凡也不是沒想過,要把唐薊留在中原,他又不是什麼聖人,對于一切可能危及到自身安全的人和事,他都會扼殺在搖籃當中,只是,他想這樣做是一會兒,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相對于許一凡的快速恢復,劉冬瓜就淒慘的多了,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廢人’,跟個普通人一樣,除了能自由行走之外,整個人弱不禁風的很,別說跟人動手了,體內現在是半點內力都沒有,沒辦法,這次跟小梅一戰,她筋脈受損嚴重,這讓這位英氣逼人的小姑娘,終于像個小姑娘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李承德沉默片刻問道。

「明天吧。」

「要不要去見一見這位新上任的刺史大人?」李承德斜眼看向許一凡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不見了。」

「他在安民鎮做了十來年的縣令,你們朝夕相處,算是半個老鄉了,不去見見嗎?」

「見面說什麼?抱頭痛哭?還是推杯換盞?沒必要的事情。」許一凡撇撇嘴說道。

「哈哈」

李承德聞言,一陣大笑,伸出手指著許一凡,說道︰「你這番話,要是讓咱們這位刺史大人听到,估計要傷心死了。」

「呵呵!」

對于李承德的打趣,許一凡不置可否,這位在短短三年時間,從一個縣令,連跳無數級,成為一洲刺史,可謂是大炎王朝近百年來,升官最快的,即便是許一凡,在其面前都無法想必,這樣的一個當紅之人,許一凡不想跟其牽扯太多。

李承德說的沒錯,他跟宋志武確實算半個老鄉,可宋志武去往安民鎮,本身就是沖著他去的,也是負責盯著他的,私交是有,可要說有多大,那還真沒有多少。

此時,許一凡正盯著在院中忙碌的抱琴和入畫,眼神微微有些迷離,這兩個丫鬟,之前就已經抵達長安了,等著李承德入京,這次鄜洲出事兒,司棋和侍書受傷了,她們自然也就跟著傳旨隊伍過來,負責照顧李承德的飲食起居。

看到許一凡的眼神,李承德又打趣道︰「咋滴,看上我這兩個丫鬟了?喜歡的話,送給你好了。」

許一凡還沒有說話,劉冬瓜就轉過頭,一臉怒容的看向李承德,而許一凡也回過神來,苦笑道︰「我可不要,你小子用過的,我才不要呢。」

李承德聞言,本想說一句放棄,小爺啥時候用過了,只是,在看到劉冬瓜那凶巴巴的眼神之後,選擇把到嘴邊的話,再次給咽了回去。

玩笑之後,李承德收斂笑意,說起正事,他看著許一凡說道︰「這一次,我們接連拔掉了唐家、朱家、謝家和張家,你說房家會作何感想?」

「有什麼好想的,一些小卒子而已,丟了就丟了,無關痛癢的事情。」許一凡再次吞雲吐霧起來,隨口說道。

「我們這可是打了房家的臉啊,房巨鹿本身對陛下重用你,就很是不滿,你這次撫了他的面子,就不怕他針對你啊?」李承德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許一凡吐出一口煙霧,斜眼看了一眼李承德,淡淡的說道︰「房巨鹿老了,也該換人了,我這麼做,不過是順了某些人的心意罷了。」

李承德聞言,微微眯起眼楮,看著許一凡說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扳倒房巨鹿?」

「想要扳倒他的人,茫茫多,你看看現如今朝中的文武百官,有多少人不想讓他下來啊,左宰相右僕射,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盯著這個位置的人很多,他不下來,後面的人怎麼上去啊。」

「他甘心下來?」

「那就由不得他了,主要還是看陛下的意思,陛下想要留著他,他就能在這個位置待著,不想留著他了,就是他倒台的時候。」

李承德聞言點點頭,然後又問道︰「若是房巨鹿真的倒了,你說誰有能力接替僕射這個位置?」

許一凡眯起眼楮,搖搖頭,說道︰「不好說,不過有個人的希望很大。」

「你說的是他?」

李承德眯起眼楮,看向許一凡,而許一凡點點頭,說道︰「自從他從皇陵出來,多年不曾上朝,不在人前露面的房巨鹿,就開始上朝了,這其中的門道,你不可能看不出來吧?」

李承德點點頭,說道︰「這個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可是,他想要坐上僕射的位置,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即便陛下答應,朝中百官也不會答應的,畢竟,前車之鑒恍若昨日啊。」

「事在人為嘛,就看他自己願不願意了,當然,也要看陛下想不想了,至于滿朝文武的看法,重要也重要,若是陛下一心想要將其扶持上去,那僕射的位置就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那如此一來,京城的官場,豈不是又要迎來一次大換血?那得死多少人啊?」李承德一臉擔憂的說道。

「你操心這些做什麼,你還是應該想想,接下來該怎麼面對滿朝文武對你的彈劾吧。」這次輪到許一凡幸災樂禍起來。

「有我爹在,我怕什麼,我有靠山,你呢?」李承德不甘示弱,反懟回來。

「我是不良提司啊。」

「那又如何?」

「不良人做事兒,向來橫行無忌,擊殺敵國諜子,是不良人分內之事,我只是做了我分內的事情,鄜洲四大家族,可是你讓人去鏟平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安然,你小子敢算計我,你是故意的吧?」李承德聞言,頓時大怒道。

「嘿嘿」

許一凡聞言,只是嘿嘿一笑,沒有解釋什麼。

算計?

談不上,這本來就是計劃好的事情,許一凡負責打頭陣,做好前面的事情,把那些隱藏在水底的王八給打出來,而李承德負責收尾,順便應對滿朝文武的非議。

畢竟,這倒下的四大家族,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即便是許一凡也不可能輕易撼動他們,而能做到這一切的,還是得皇室中人。

四大世家都跟房家有一定的關系,現如今,很多人都覺得許一凡他們這是跟房家撕破臉,站在對立面了,而事實也確實如此,許一凡走到現在,勢力已經不弱了,可是,在房家面前,還是不夠看,而能夠跟房家正面硬剛的,整個朝堂數下來,也就那麼幾個,而越王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四大家族是倒了,看似是許一凡他們大獲全勝,可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很多跟著四大家族有利益糾葛的人和勢力,不管是出于立場,還是單純為了自保,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都會在這個時候,像瘋狗一般,待著許一凡和李承德就是一通撕咬的。

李承德是越王的兒子,無官無職,不存在扳倒不扳倒的,可許一凡就不同了,他可是有官職在身的人,又有大功勞,這個時候抓住他的把柄,不趁機出手,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根據許一凡和李承德得到的消息,從鄜洲城的事情在長安傳開之後,第二天就有無數官員跳出來彈劾許一凡和李承德子的胡作非為,而炎武帝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兒,提前讓洪公公傳來口諭,把許一凡狠狠地給訓斥了一番,勉強算是堵住了這些大臣的嘴。

可還是有很多御史言官,不斷上奏彈劾許一凡,認為炎武帝只是訓斥許一凡,太過于輕巧了,而炎武帝卻置若罔聞,只是說了一句,等許一凡入京再說。

于是,滿朝文武這才消停下來,而看似消停的背後,卻開始醞釀著一個更大的風暴,很多人已經秘密聯合起來,準備等許一凡入京之後,就給其當頭一棒,好好教教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該如何做人做事兒。

得知這個消息的許一凡,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預料之中的事情,反正他身邊有李承德這個小王爺在,他怕什麼,別人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許一凡則是挾小王爺跟人吵架。

「我很好奇,這次針對你我的這場風暴,房家和李建澤的人有沒有參與進去。」李承德笑著說道。

許一凡聞言,卻搖搖頭,說道︰「你太小看這些老狐狸了,作為大佬級別的人物,怎麼可能輕易下場,他們不點頭,下面的人也不會輕易站出來的。」

說到這兒,許一凡又補充道︰「當然,這還得看陛下的意思,若是陛下真的想懲治我,那他們肯定會站出來的,只是,相對于房家和李建澤,我更好奇咱們那位宰相大人,還有長公主,這次會不會站出來,站在那邊。」

「他們要是出手的話,夠你小子喝一壺的,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李承德幸災樂禍起來。

「你覺得,他們在收拾我之前,會先收拾誰啊?」許一凡斜眼看來。

李承德一愣,下意識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

「知道就好。」

「憑什麼啊?我招誰惹誰了啊?不行,安然,我要下船,我要回薊州」

「呵呵!」

看著如此作態的李承德,許一凡只是嘿嘿一笑,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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