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血流成河

鄜洲城沉寂了很多年,因其比鄰長安,已經有很多年不曾經受戰火的洗禮,使得生活在這座城池的人們,都已經逐漸忘記戰火的恐怖和殘酷,因此,當戰火驟然降臨的時候,很多人除了驚愕之外,更多的還是茫然和驚慌失措。

桑落樓和四季樓都是鄜洲城首屈一指的酒樓,二者不分伯仲,孰好孰壞,孰強孰弱,很難有一個定論,但是,這天中午,在這兩大酒樓當中發生的打斗,卻成為了很多親臨現場之人,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背著發妻跟鄰家小娘在四季樓幽會的沈嘉佑,先後接觸了兩個殺手,簪花小娘小梅,還有在江湖上聲名狼藉,人人得而誅之的青鋼狼之後,又親眼目睹了之後的那場大戰,這個一向以讀書人自居的鄜洲城二流紈褲,直接被嚇成了失心瘋。

當官差出現在包廂的時候,這位沈嘉佑沈大公子,早已經屎尿齊出,鼻涕橫流,鬢角處插著兩朵鮮艷欲滴的梅花,張著嘴巴,空中喃喃自語,整個人癱坐在一片狼藉當中。

在其身邊,有一個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女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女子死狀極其淒慘,是被人活活用鈍器打死的,而凶器真是被丟擲在一旁的圓凳。

官差在看到這一幕之後,雖然很是驚詫,內心充滿了鄙夷,可他們還是去攙扶起這位紈褲子弟,順便通知其家人,前來領人,然而,就在沈嘉佑被官差帶出房間的時候,這個已經痴痴傻傻的沈大公子,看到血肉模糊的小梅之後,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猛然爆發出一股大力,推開身邊的官差,徑直從三樓一躍而下,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一樓的廢墟當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所有人給嚇了一大跳,當官差趕到一樓的時候,神情復雜,這位沈大公子並沒有摔死,只是摔斷了腿而已,整個人因為巨大的疼痛,終于昏迷過去,算是短暫的解月兌了。

桑落樓這一戰,死了很多人,除了刺客小梅和閔安之外,還有歐陽鶴軒身邊的四個護衛和桑落樓本身的護衛,以及一些倒霉的食客,根據事後官差統計,現場一共發現三十七具尸體。

至于說重傷輕傷之人,更是無數,除了許一凡他們所在的幾個包廂被鑿穿的三樓之外,整個二樓更是被拆的七零八落,大部分的建築,都被暴力拆毀了,這正是劉冬瓜跟刺客小梅打斗之後的結果。

在所有死者當中,小梅的下場最為淒慘,看似是個小女孩的她,戰力卻極為的彪悍,劉冬瓜在跟其對戰的時候,為了擊殺此人,更是身負重傷,小梅死後,有人查驗她的尸體,發現小梅全身傷口多達一百多刀,其中致命傷口多達二十余處,其筋脈具斷,內髒破損嚴重,身上大部分的骨骼都被敲斷,此女的戰力之強,遠超鄜洲城很多人,即便是歐陽鶴軒的貼身護衛歐荊,在其面前,都要遜色不少。

這一戰,桑落樓損失慘重,不得不重新裝修,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桑落樓都處于本門歇業的狀態。

在許一凡和歐陽鶴軒離開之後,凡是出現在刺殺發生之際,出現在桑落樓的人,無論身份高低,貧窮貴賤,無一例外,全都被帶到府衙問話,稍微有所異動,輕則丟入大牢,重則當場誅殺。

桑落樓的戰斗是結束了,但是,官差的事情卻還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追捕青鋼狼。

青鋼狼是北蠻人,卻出生在南夷,從小就與狼為伍,可以驅使狼群,修習的是一種極其陰毒的血符術,每日需飲用新鮮的鮮血,以此增強功力,若是一日不飲血,功力就會衰退,跟蝙蝠很像,此人酷愛殺人,以殺人為樂,每次殺人,往往喜歡掏人心肝生吃。

曾經也被不良人追殺過,最後不知為何,加入不良人,成為不良人的一員,然後此人就在江湖上消失無蹤,據說是在南夷某地修習他的血符術,而這次他的突然回來,顯然不是巧合。

原本追捕青鋼狼這件事,應該是由不良人負責的,可鄜洲城的不良人,出現了嚴重的問題,負責人梅慈居然是敵國細作,帶頭策劃發起了這場既針對歐陽鶴軒,又針對許一凡的襲殺,盡管還有大部分不良人,不曾參與也不曾知曉這件事,可是,梅慈的身份暴露之後,鄜洲城所有的不良人都被圈禁起來,膽敢異動,當場格殺。

這場由鄜洲衙役官差聯合展開的搜捕,動靜很大,而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青鋼狼雖然被隗嗔的箭術所傷,第一時間逃遁開來,想要離開鄜洲城,卻很快被人發現蹤跡,雙方展開了一場追逐戰,以桑落樓為起點,雙方跨越半個鄜洲城,數條長街,在這期間,衙役和官差死傷無數,最後還是出動了大量的守城軍,動用了軍中重器,外加數名隨軍修士,才重創此人,將其包圍住。

身陷重圍之後,青鋼狼卻還不肯放棄,困獸猶斗,最後以數名士卒悍不畏死,沖上前去,死死抱住此人,以性命作為代價,最終被亂箭射死,此人在死後,全身插滿了箭矢,有心人仔細數了數,大約有百余支箭矢,為了殺死青鋼狼一人,鄜洲城這邊付出了百余人的傷亡,還有數名隨軍修士和武夫的慘死和重傷,由此可見,此人戰力是何等的彪悍。

在衙役官差守城軍搜捕圍獵青鋼狼的時候,有人開始對不良人內部展開的清洗,而做這件事的是一個叫李密的人。

說起李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他是誰,可要說起劊子手李一刀,那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存在,而這種名聲只在不良人內部流傳,此人出身不詳,年齡不詳,相貌不詳,可權利卻極大,有小刑官之稱,因為他是不良刑官的代言人,也有人說他是不良刑官豢養的一條惡狗。

從其出現在不良人當中,死在他手里的不良人,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字,別的不說,單單只說長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良人的死牢當中每天都在死人,其中就包括本身就是不良人,卻因為犯錯,或者辦事不力而被丟進死牢的不良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死在此人手里。

朝廷有三省六部,其中了個吏部負責全國官員到底考核,可以說,全國大部分官員的升遷與否,前途都掌握在吏部手中,而在不良人當中,也有相對于的考核,而負責這件事的就是李密,相對于吏部考核全國官員,有著一套嚴密而嚴謹的考核手段和方式,不良人考核的手段就簡單粗暴的多。

不良人考核,就分為三點,其一,這一年,做了什麼,做的結果如何,任務完成的如何;其二,這一年,你的貢獻是什麼,或者說你的功勞是什麼;其三,听話與否,或者說考核之人看你順眼與否。

三條考核標準,只要都達到了,你升職加薪是肯定的,若是達成其二,不賞不罰,若是只達到了一項,責罰就隨之而來,若是一項都沒達到,後果無需多說。

在不良人當中,凡事只看結果,不問過程,不听解釋,對與錯涇渭分明,清晰的很。

現如今,年底了,李密才從外地考核回來,而其所過之處,有人歡喜有人憂,晉升一批,敲打一批,再誅殺一批,簡單明了,劊子手李一刀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剛剛來到鄜洲,準備考核的李密,恰好遇到了關承鎮,唐式武館對不良人開戰的事情,而脾氣向來不好的李密,直接帶著就一路平推過去,唐式武館那百來號人,在李密抵達之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被屠戮殆盡,至于說大宗師南歸,更是當場被打成廢人,淪為了階下囚。

在李密從關承鎮趕到鄜洲城的時候,曾經的大宗師南歸,直接被拴在馬尾巴上,一路拖拽過來。

讓人感到驚奇的是,這位已經武功盡失的男人,在被拖拽數十里之後,整個人的後背和屁-股都被磨沒了,可他卻依舊還活著,不得不承認,武夫在打熬體魄這件事上,還是很強的。

許一凡這個聲名鵲起的不良人提司,能夠讓外人敬畏有加,可在不良人內部,看不上他的人大有人在,在唐慈決定襲殺許一凡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人,不是沒有,只是他們選擇了沉默,作壁上觀,若不是這樣,面對唐慈幾人襲殺的時候,許一凡何必借助他國力量。

然而,小刑官李密的出現,卻讓整個鄜洲城的不良人,瞬間變得戰戰兢兢,一個個都像是被嚇壞的鵪鶉一般,別說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不敢亂動也不想亂動的人了,就是那些有著自己小心思,打著小算盤的人,在知道李密來了之後,所有想法都煙消雲散了。

至于那些之前知情不報的人,此刻是心如死灰,若是只有許一凡一個提司在,他們到不怕什麼,畢竟,在他們眼中,許一凡還是一個比較講理的人,雖然他有時候也不講理,可這樣的人還是可以應付過去的,可李密卻不同,他最講理的地方就在于不講理。

果然,當李密入城之後,他都懶得去見這些人,而其麾下的人,直接按照一份名單,展開了屠戮。

講理?

呵呵!

不良刑官一脈何時講過理?

知情不報的人要死,作壁上觀的人要死,畏首畏尾者要死,但凡跟唐慈幾人有絲毫關系的人跟要死,這個身穿黑袍,即便是在白天也隱藏在黑暗當中的男人,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鄜洲城不良人給殺了大半。

很多人可能會很疑惑,為何沒人反抗呢?

反抗?

說這話的人,肯定是才入不良人沒多久的家伙,或者不知道刑官一脈做事風格的人,現在李密殺的只是他們自己,若是敢反抗,就會禍及家人親朋,被夷九族的。

不良刑官的權利之大,不亞于戰場軍隊的督戰隊,甚至在某些時候,他們的權利要超過軍隊的督戰隊,先斬後奏,皇權特許,不問緣由,說夷九族就夷九族,少一個,刑官一脈的人就要拿自己的人頭補上。

可以這麼說,這一次唐慈的暴露,使得整個鄜洲城,乃至整個鄜洲的不良人,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這種打擊還是來自內部,不良人的狠辣,不單單是針對外人,對自己人更是尤甚幾分——

桑落樓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李密的行動之快,手段之殘酷,只是針對不良人內部而已,而在四季樓這邊,才是真正的血腥和殘酷,當越王府向世人展露獠牙的時候,就會明白,什麼叫猛虎下山了。

鄜洲城之前有三大幫派,除了依附唐家的青陽幫之外,還有依附計家和歐陽家的烈焰幫和赤炎堂,青陽幫在貪狼軍入城之後,直接被屠戮殆盡,整個擺拍數百人,除了被當場誅殺的,剩下的人無一例外,全都被丟進大牢,其幫派所在的大本營,更是被夷為平地。

至于說烈焰幫和赤炎堂,也沒能獨善其身,雖然他們沒有像青陽幫那般,被直接剿滅,可其幫派的眾多弟子當中,也有不少人慘遭橫禍,橫尸街頭,面對這種情況,烈焰幫和赤炎堂卻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敲打和震懾的意味無比的明顯,沒人敢跟那如狼似虎的貪狼軍正面起沖突。

貪狼軍在以簡單粗暴,碾壓式的姿態收拾完這些幫派之後,就開始對鄜洲城的很多世家和諸多勢力下手。

這次牽扯的勢力很多,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西風樓,這個在鄜洲城敢跟瀟湘館叫板的青樓,直接被夷為平地,西風樓的人被誅殺的不多,可牽扯出來的人物和勢力卻很多。

任何一個城池,青樓賭坊這樣的地方,其背後都有靠山,而那些做大做強的青樓賭坊,其靠山往往都很硬,一般人不敢輕易招惹,即便是有能力招惹的,也不願意這麼做,然而,李承德這次就做了,不但做了,而且做的很絕。

俗話說,拔出蘿卜帶出泥,在踏平西風樓之後,牽扯出來的人物一個比一個大,其中的名門望族就有不少,甚至還有不少官員,而面對這些暴露出來的家伙,貪狼軍直接上門。

敢反抗,敢說不,那就抄家滅門好了。

鄜洲城三巨頭,計家和歐陽家,在這期間,十分有默契的選擇了靜默,兩家大門緊閉,勒令族中成員不得出門,若是有不從的,不用外人動手,他們內部自己就解決了,至于那些依附兩大家族的勢力,這個時候別說尋求庇護了,就是見對方一面都不可能,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去招惹暴怒的李承德。

這場從中午一直持續了夜幕降臨的大清洗,隨著夜幕的降臨,不但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勢,很多在鄜洲城潛伏已久的勢力,在看到無數鮮血的流淌之後,終于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而如此一來,迎接他們的就是李承德雷霆一擊。

可以說,今日的兩場刺殺發生之後,李承德是把鄜洲城從上到下,從朝廷到江湖,捅了個通透,誰站出來攔路,誰就得死。

只是,讓很多人感到意外和疑惑的是,這場明明跟鄜國公唐家有著直接關系的動-亂,在李承德暴怒之後,除了貪狼軍在入城去往四季樓,拜見了李承德,去了一趟唐家,殺了一批人之後,前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又離開唐家之外,之後的所有清洗行動,沒人去動唐家。

不但李承德沒有動唐家,李密也沒有動唐家,而唐家在貪狼軍離開之後,就家門大開,唐家所有人,在鄜國公唐居中的帶領下,悉數待在家中,似乎是在等待著審判一般,而在唐家外面,有一千守城軍嚴陣以待,唐家人沒有人出來,而外面的人也不曾進去,雙方就這麼隔著一道大門對峙著。

至于說,李承德這個東北薊州的下山虎,自始至終都待在四季樓,坐在一樓的樓梯上,單手托腮,愣愣的看著門口,臉色平靜的可怕,也沉寂的可怕,沒人知道這個少年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而那些白天宴請他的鄜洲官員,除了意外身死,或者受傷的之外,大多數都離開了四季樓,開始主持工作,至于他們去做了什麼,心中又是如何去想的,李承德不關心。

唐家人在等待什麼,不得而知,而李承德此刻也在等,他不是在等這場清洗的結果,而是在等一個答案,或者說,他在等一個人,一個為這件事負責的人。

如此之大的計劃,豈能是一個唐慈,一個唐薊,一個唐門能夠操作的了的,若是沒有朝中之人的協助,是絕無可能的,李承德對這個即將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很好奇,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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