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群起而攻之

面對步步緊逼的夏承顏,許一凡原本不錯的心情,頓時變得陰晦起來,看向眼前之人,眼中微微有寒芒閃過。

其實,許一凡跟夏承顏並無交集,自然也談不上恩怨,不過,因為幾件小事兒,導致始終不曾見面的二人,產生了嫌隙。

所謂的幾件小事兒,其實也不算小。

其一,夏承顏是戶部左侍郎,官拜正三品,絕對是朝堂之上的肱股之臣,不說在長安之外了,就是在長安之內,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非常的有重量,任何外地的官員,進入長安想要去戶部辦點事兒,除了要去拜見尚書大人之外,像這些侍郎必然也要去拜見的。

雖然尚書大人才是一部的話事人,可真正辦事兒的,還是這些侍郎,事情能不能辦成,辦到什麼地步,除了皇帝欽點的那些事兒之外,其他的事兒都要看他們的臉色才行。

夏承顏等官員的到來,殷元魁可是親自去接待過的,至于其他武將,則是趁機紛紛去拜訪,唯獨許一凡沒去,當所有人都去的時候,他們可能記不住任何一個人,可若是有人沒去拜訪,那他一定會被記住,顯然,許一凡就被記住了。

其二,作為戶部侍郎,此次前來的主要職責,就是分發將士們的餉銀和撫恤銀子,因為這件事是炎武帝親自吩咐,並且派人盯著的事情,一路走來,夏承顏自然不敢做什麼手腳,可當銀子送到康城之後,那就可以做些手腳了,比如那些回扣什麼的。

克扣將士們的餉銀這件事,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這件事不但統軍的將領知道,就連底層的士卒也很清楚,可這種事情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戶部掌管著一朝的國庫,基本上整個朝廷的財政都在其手中握著,而戶部都是出了名的鐵公雞,只進不出,想要從他們手中要出一筆銀子,是很困難的。

滿朝文武,六部當中最富的是戶部,而最窮的也是戶部,凡是可以收錢的地方,總能看到戶部官員的聲音,凡是需要出錢的地方,半個戶部的人都看不到,不管是其他官員,還是歷代皇帝,當需要動用大筆銀錢的時候,戶部的官員一個個都只有兩個字︰沒錢!

像地方官去京城,想要要錢,就必須先送錢,而到了軍隊,亦是如此,你想要晉升,或者想要更多的軍餉,那也必須先送錢,沒錢啥事兒你都辦不成,甚至還可能給你壞事。

夏承顏作為此次發放餉銀的主辦官,自然想要從中撈取好處了,不過,這種事兒不能明說,只能看殷元魁他們將領是否懂事兒了。

本來,殷元魁他們是打算拿出一筆銀子給夏承顏的,對此呢,許一凡也知曉,沒有說什麼,畢竟在這個皇權時代,這樣的事情發生很正常,可關鍵是,這次送來的銀子很多,而夏承顏要的也很多,一成。

看似一成不多,可那也是數十萬兩銀子啊,如果分攤到每個將士手里,他們要少拿至少三。

面對如此獅子大開口的夏承顏,殷元魁自然是十分不滿的,可戶部就是財神爺,不給都不行,而就在殷元魁和李承政想著是不是答應夏承顏的時候,一直不曾參與議事的許一凡,突然站出來,直接撂下一句︰「不給,一分錢都不給,他敢少了將士一分錢,我就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當時,許一凡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但殷元魁和秦之豹在,不良人庫吉、夔夏也在,另外前來宣旨的公公也在,許一凡這波操作,直接把只能放在桌子下做的事情,擺在了桌面上,讓所有人都  下不來台。

如此一來的結果,自然就是餉銀和撫恤銀安數發放,而夏承顏啥也沒有得到,當然了,他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得到,殷元魁為了保全夏承顏的面子,還是從之前掠奪而來的諸多王國當中的戰利品當中,拿出很大一部分送給了夏承顏。

除了這兩件事之外,因為西征軍在西涼山修建碑林,還有最近許一凡搞得家書驛站,那都是需要銀子的,而且還是一大筆銀子,雖然這筆錢是朝廷出,可作為掌管國庫的戶部,看到如此之多的銀子嘩嘩的往外流,心中豈能好受。

西涼山的碑林暫且不去說,畢竟,這件事雖然有爭議,可爭議的重點不是碑林建造與否的問題,而是碑林之上,鐫刻的名字是不是在往前推一推,比如把大炎王朝自建國以來,所有在西北戰死將士的名字都刻上去。

不過,這個提議被否定了,原因也很簡單。

一來大炎王朝建國數百年,近千年的時間,這期間在西北戰死的將士茫茫多,如果把這些人的名字都鐫刻上去,別說一座西涼山了,就是再來兩座西涼山,估計也不太夠;

二來因為年代久遠,除了一些耳熟能詳的武將之外,絕大多數戰死的將士,都是無名的,雖然兵部有所記載,可最多也只能追溯到五百年前,再往前的就沒有了,而這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三來則是如果這樣做的話,就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花費這麼多錢,做這樣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簡直是把銀子丟進水里,卵用沒有,與其把錢花在死人身上,還不如多想想那些活人呢。

既然西涼山碑林的建立,是朝廷默許並且支持的,那戶部自然無話可說,可家書驛站的建立,就讓戶部不爽了,咋滴,你西征軍是打了勝仗不假,可打了勝仗也不能如此胡作非為了,為了送家書,就弄一個家書驛站,那你以後若是想要吃飯看大戲,是不是也要專門弄個戲園子啊?

當然,所謂的家書驛站,只是因為這件事因家書而起的,其實,在很早之前,許一凡才來康城沒多久,就提出過增建驛站的提議,作為武將的殷元魁,自然很清楚,驛站對軍隊的重要性,他是大力支持,在作戰期間,西沙兩洲確實建立了很多嶄新的驛站,為了就是更快的傳遞情報,而在大戰之後,涼州和庭洲也開始在原有的驛站基礎上,再次擴建。

至于說這條從康城通往西洲城的驛站,也是在十八城正式納入炎朝疆域時候,首先要做的事情。

驛站建造不易,維護更不易,單單這些驛站,每年朝廷就要拿出很大的一筆銀子來維護著,而其取到的作用,往往只是在戰時,而平時也只能送送家書,這讓夏承顏非常的不爽,而且不單單是他不爽,隨行而來的其他戶部官員也很不爽。

但是,有人很爽啊,兵部侍郎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嘴都要笑歪了。

兵,乃國之重器,每年花錢最多的就是兵部了,而兵部往往是最不受戶部待見的,因為每次兵部的人上門,除了要錢,要錢,還是他娘的要錢。

鎮西軍這邊開了增修驛站的先河,那其他幾支大軍,不用想肯定會跟著相仿的,到了那個時候,要修的驛站就不是西北這一個地方了,而是整個炎朝版圖內的驛站都要增修,如此一來,戶部的人能爽才怪,而夏承顏在今天的晚宴之上,還能笑眯眯的跟許一凡說話,已經很不容易,說明此人的養氣功夫了得。

當然,這個問題許一凡不曾想過,反正他又不當家,他只是想給這些為國奮戰的將士們,多爭取一點好處,而殷元魁之所以支持他,除了因為將士的緣故之外,更多的還是著眼在未來的戰局之上——

夏承顏從走過來,所說的每一句話,看似是在吹捧許一凡,實則是把許一凡推到了眾人的對立面,架在火上烤。

武將這邊還好一點兒,可對于那些文官,尤其是那些寒窗苦讀十余年,辛辛苦苦走上仕途的文官來說,其本身對許一凡這種半路出家,進入廟堂的人沒有什麼好印象,可畢竟許一凡是武將,即便其再如何天縱奇才,最多也只能在兵部廝混,不可能跟他們搶飯碗。

然而,夏承顏卻故意把許一凡的文采放大,都說文人相輕,哪怕是同科的官員,看待彼此都不爽,更何況是許一凡這個既無功名在身,又不曾進入書院求學之人了。

《紅樓夢》這本書,寫的確實極好,可也不是沒有貶低它的人,此書最早流傳在長安的女眷當中,然後在興安城驟然風靡,之後就被諸多讀書人奉若神明,大肆鼓吹。

隨著其知名度越來越高,喜歡的人越來越喜歡,不喜歡的人愈發的厭惡,當然更多的還是嫉妒,而每每被那些不喜歡此書的人,拿來說事兒的,還是寫此書的作者的出身問題。

一介布衣,商賈之人,不曾進入學院求學,居然也能寫出如此好書,極有可能是找人代筆,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更有甚者說此書乃是反書,寫書之人在隱喻、嘲諷、內涵當今的朝政。

如果不是此書最早是從齊若兮和徐詩芷這兩位豪門之後手中傳出來的,後來又出現在皇宮御書房的案幾之上,估計這本書早就被禁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那時候的許一凡雖然有些名聲,卻也只是在商賈之道而已,可現在,今非昔比,許一凡立功之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而他寫的那本紅樓,也隨著西北大捷的傳遞,再次風靡起來。

文官可以允許一個經商之人出書,可容不下一個可以寫書的武將,武將就應該是粗鄙的,大字不識,滿嘴髒話的,如果武將都這麼有文采,那他們這些靠筆桿子吃飯的文官,該如此自處啊?

就在夏承顏說完那句話之後,其他人也連忙附和。

「許參將,紅樓這本書,吳某也曾讀過,寫書之人筆力之蒼勁,若是沒有幾十年的宦海沉浮,恐怕難以寫就,吳某觀許參將如此年輕,冒昧的問一句,此書正是許參將所寫?」一個自稱吳某的官員說道。

「還有許參將名下的百貨樓,現如今是風靡一時,尤其是香水這種東西,女子見之無不為其動容,而香水瓶的詩句良多,寫詩之人,應該是久經風花雪月之人,劉某觀許參將如此年輕,恐怕還是個未經人事的童男子吧,怎會寫這些鶯鶯燕燕的詩句呢?」在吳姓官員說完之後,這個自稱劉某的官員也緊隨其後的發問道。

「許參將的四季樓,正是專門為我等這些饕鬄量身打造的,四季樓的珍饈美味,實在讓人流連忘返,而四季樓的那九大殘聯,也極有韻味,陳某斗膽問一句,那九大殘聯是否出自許參將之手,還是讓他人捉筆代勞的呢?」

「」

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針對許一凡的言語,其中都是以質疑為主,顯然這些人都不相信,這些詩句、對聯和書籍是出自許一凡之手。

當然,事實他們也猜對了,這些東西真不是許一凡能做出來的,全都是抄的,以他的水平,也只能作出自古叛徒最難容,天生反骨命相沖的打油詩,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反正寫書的曹大家,寫書的諸位詩人都不在這個世界,他怕什麼,除非有跟他一樣,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其實,對于這些人的質疑,許一凡並不在意,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惱怒,只是覺得有趣,對于許一凡而言,經商只是他賺錢的手段,而寫書也好,作詩也罷,還是弄出的九大殘聯也好,都是為了賺錢,或者裝逼而搗鼓出來的,他又不依靠這些東西吃飯,反正這些詩詞也不能當飯吃,他更沒想過,依靠這些詩詞來成為一代文豪。

不過,嘴上說著不在意,可面對如此之多的質疑聲,尤其是看到始作俑者夏承顏,此時正一臉陰笑的站在角落,冷冷的看著自己,許一凡的心里就非常的不爽起來。

他娘的,給你臉了是吧,既然你非要把臉伸過來挨打,那我就狠狠地給你一巴掌,看小爺今天打不死你們!

想到這兒,許一凡就咳嗽一聲。

「咳咳」

見許一凡終于有反應了,圍在其身邊的一種文官,頓時安靜下來,紛紛用質疑和好奇的目光看著他,他們也很想知道,這位年齡不大,名聲卻不小的武將,到底有沒有才氣。

至于殷元魁和秦之豹他們這些武將,則只是站在外圍看好戲,在夏承顏對許一凡發難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站出來阻止,當然也沒有火上澆油。

其實,他們也很好奇,一個經商可以把產業做到一國角角落落的人,又能搗鼓出像乞活軍死灰營這樣軍團的人,還有如此之高戰術謀略的人,到底有沒有才氣,或者說,還有什麼是他小子不會的。

另外就是武將和文官長久以來的恩恩怨怨了,文人相輕是不假,可自古以來,文人看不起武將,也是事實,哪怕像殷元魁這種有大將軍頭餃的武將,在看到同等級別的文官,也要矮上三分,沒辦法,耍嘴皮子,他們這些嘴笨,動不動就罵娘,或者拔刀的粗鄙之人,是真心說不過對方啊。

現在,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許一凡,不管他此次去往長安,是繼續擔任武將之職,還是擔任其他的職位,他都屬于武將一系的,看著許一凡跟這些文官斗嘴,吵贏了,那自然是給武將出一口惡氣的大好事兒,即便輸了,那也無妨,反正我們這些人只懂得殺人,不會詩詞歌賦也不是啥丟人的事情。

「大帥,你說我們的許參將,會不會再次一鳴驚人啊?」秦之豹笑著問道。

殷元魁看著被眾人圍著的許一凡,笑了笑,說道︰「我估計他會來個舌戰群儒。」

「呵呵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些文官的臉就要掉在地上了,想要撿起來都難啊。」秦之豹幸災樂禍的說道。

殷元魁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蹙起。

秦之豹似乎知道殷元魁在想什麼,就笑著說道︰「放心吧,沒事兒的,咱們這位參將大人,可是個人精,我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殷元魁聞言,滿臉苦笑道︰「但願吧。」

就在殷元魁和秦之豹說話期間,許一凡開始作詩了,而隨著他的詩一出,現場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頭上何所有?翠為荷葉垂鬢唇;

背後何所見?珠壓腰際穩稱身。

就中雲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

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

犀箸厭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

黃門飛控不動塵,御廚絡繹送八珍。

簫鼓哀吟感鬼神,賓從雜遢實要津。

後來鞍馬何逡巡!當軒下馬入錦茵。

楊花雪落覆白隻,青鳥飛去餃紅巾。

灸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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