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拒絕

面對荀德華的收徒之意,許一凡非常果斷的拒絕了,盡管他不知道荀德華為何在吃了一頓燒烤之後,就要收自己為徒,但是,許一凡卻本能的很排斥這件事。

上一次,在東海城的時候,翁浩淼收他為徒這件事,他也是在事後才知道的,如果他當時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同意的。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是很看重師徒名分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排在第一的就是孝,而孝之一字,不單單是指孝敬父母,還指的是師傅,人們常說師傅如父,既然都是父親了,你豈有不孝敬的道理。

大炎王朝雖然是以武立國,卻是以孝治國的,大炎王朝的開國皇帝是炎高祖,而第二任皇帝卻是孝武帝,大炎王朝重視孝道,遠超之前的幾個王朝,一個人一旦拜師之後,一輩子都不能改換門庭,如果中途改換門庭,那就會落到一個人人喊打,人人唾棄的下場。

許一凡有師傅嗎?

有,但是,嚴格意義上說,他是沒有師傅的,雖然許一凡名義上的師傅是翁浩淼,可是,許一凡之前是不知情的,而且也沒有磕頭敬茶,這種師徒關系,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不管許一凡有沒有正式拜師,翁浩淼都是許一凡名義上的師傅,既然有了師傅,就不能改換門庭,除非翁浩淼同意。

對于師傅這件事,許一凡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的,之前,翁浩淼搞出這麼一招,許一凡是有很大意見的,只可惜,翁浩淼當時不在東海城了,不然,以許一凡的性格,他肯定要否認這段師徒關系的。

不過,既然已經成為了事實,許一凡也沒有傻乎乎的站出來辯解,他反而以此在翁家身上不停的薅羊毛,差一點兒就把翁慈給弄的罵娘了。

現在,面對荀德華的招攬,許一凡卻十分干脆的拒絕了,先不說他還有一個便宜師傅,就算沒有,他也不會拜荀德華為師的,理由也很簡單。

荀德華的學問怎麼樣,暫且不提,能夠成為白鹿書院副院長的人物,其學問肯定很高,但是,他能不能就學問成為許一凡的師傅、先生,這個不好說。

當然,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儒家的規矩多,非常多,一旦成為儒家弟子,那就相當于無形當中給自己套上了一層枷鎖,套上容易,想要摘下來那可就難了,這對于許一凡來說,他才不會那麼傻呢、

荀德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愣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何?」

許一凡看著荀德華,歉意的說道︰「其實,剛才小子言語有不實之處,小子其實是有師承的。」

「哦?那是哪位先生啊?姓甚名誰,說出來,看看我認識否?」荀德華連忙問道。

看著荀德華那急赤白咧的樣子,許一凡心中暗自感到好笑,但是嘴上卻說道︰「在下的師傅是東海城翁家的大宗師翁浩淼。」

「咦,翁浩淼」

荀德華聞言,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起翁浩淼是誰,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面露不悅之色,說道︰「原來是他啊。」

如果說在大炎王朝有一個鄙視鏈的話,那就是士農工商兵,經商的看不起當兵的,做工的看不起經商的,地主看不起做工的,而做學問的看不起所有人。

宋代吳寫過一首詩︰士農工商,古有四民。惟儒最貴,但患非真。誠能力學,進必有因。儻或中輟,豈能為人。

短短四句詩,道盡了封建時代的階級地位,這里雖然不是中國的古代,可是,現狀還是一樣的,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

不過,在這個世界還有一個階層,修行的看不起世俗王朝,世俗王朝一般以讀書人為重,讀書人看不起農工商兵,但是,他們最看不起的還是粗鄙的武夫,其實,不單單讀書人看不起武夫,似乎很多人都看不起武夫,對于很多人而言,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成為武夫,粗鄙,實在是太粗鄙了。

在大炎王朝,朝堂上,儒家看不起不良人,認為他們都是一群沒有脊梁的瘋狗,而在朝堂外,他們最看不起的還是武夫,以武犯禁,說的就是武夫。

當荀德華得知許一凡的師傅居然是一個粗鄙的武夫之後,他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度的難看起來,雖然翁浩淼是十大宗師,可是,在荀德華看來,武夫就是武夫,就算是成為了大宗師,還是一個粗鄙的武夫。

荀德華不說話了,端著酒碗,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著某件事。

良久,荀德華再次抬起頭,看向許一凡說道︰「我觀你面相,似乎不曾習武,怎麼就拜了武夫做師傅呢?看你做儒生打扮,不如拜我為師可好,改換門庭之事,等到了東海城,我找翁浩淼說去,這個你不用擔心。」

許一凡卻笑著搖搖頭,說道︰「多謝荀老美意,小子確實不曾習武,但是,我也不想改換門庭,再者,我師父他老人家現在也不在東海城,荀老去了東海城,也見不到他。」

「這這」

荀德華聞言之後,頓時大失所望,最終,看著許一凡喟然長嘆一聲,喃喃道︰「罷了,罷了,只是可惜了一塊璞玉!」

許一凡笑了笑,沒有接話。

對于許一凡有師傅這件事,他確實很意外,尤其是當他知道許一凡的師傅居然是粗鄙的武夫之後,更是無比的意外和失望,然而,他在仔細一想,覺得可以讓許一凡改換門庭。

在荀德華看來,跟著一個武夫能學到什麼?無非就是多幾把子力氣而已,除了飯量大點兒,力氣大點兒之外,也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還是讀書好啊。

他看許一凡的年紀不大,卻為人十分的老道,很符合成為儒家弟子,就算許一凡拜師了,他也可以去了東海城之後,找到翁浩淼好好說道說道,能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那是最好,如果說不通,大不了他抬出儒家來,看粗鄙的武夫給不給面子。

當然了,這麼做的話,他肯定會備受詬病的,可是,荀德華卻覺得值得,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不是翁浩淼同不同意的問題,而是許一凡本人不同意,這讓荀德華很是無奈,也十分的失望,最終,也只能作罷。

原本融洽的氣氛,隨著許一凡的拒絕,頓時陷入了尷尬當中。

許一凡倒是沒什麼,他拒絕荀德華的收徒之意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而胥承業和靳休一開始還十分的擔憂,擔心許一凡會答應荀德華的要求,只是,在听到許一凡拒絕之後,他們就松了一口氣,徹底的放下心來,冷眼旁觀看好戲。

儒家弟子看不起不良人,反之,不良人也看不起這些滿嘴之乎者也,仁義道德的偽君子,總之,就是相看兩相厭,誰也看不順眼誰,能看到儒家的人丟面子,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荀德華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無比的惋惜和失望罷了,至于不良人看笑話,那就讓他們看,反正他荀德華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歷過啊,這點兒小事兒他還不在乎的。

荀德華不在乎,反而是站在他身後的少女很在乎,她原本正好奇的打量著、觀察著許一凡,在听到許一凡如此不知好歹的拒絕之後,她就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如果不是剛才吃了人家的燒烤,估計,她現在都要開口了。

盡管沒有開口說什麼,她看向許一凡的眼神,卻也極度的不善,許一凡自然注意到了少女的情緒變化,他只是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只是沖著少女微微一笑,也沒有放在心上。

桂寒煙卻狠狠地瞪了許一凡一眼,然後,輕聲對荀德華說道︰「先生,天色不晚了,該回去休息了。」

「啊?哦。」

荀德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許一凡,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時候不早了,確實該回去歇息了。」

說完,荀德華就起身對許一凡說道︰「多謝款待,老朽就告辭了。」

許一凡連忙起身拱手相送。

兩方人都住在後院里,無論是荀德華的主院,還是許一凡他們的東院,都距離院子不遠,許一凡也只是起身跟著走了兩步而已。

荀德華在臨走時,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停下腳步,轉過身,一臉慈祥的看著許一凡說道︰「如果你哪天想通了,就到白鹿書院找我,我等著你。」

這一次許一凡沒有拒絕,而是笑著點頭道︰「好。」

荀德華離開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天色確實不早了,已經月至中天了,燒烤也吃的差不多了,準備的食材也吃的七七八八,炭火已經熄滅,店小二和廚子正在收拾殘局,許一凡他們卻依舊坐在院子里。

等到荀德華他們回到主院,關上門之後,胥承業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方才為何拒絕?」

許一凡斜眼看向他,反問道︰「怎麼?難道你想讓我答應下來,成為儒家弟子?」

胥承業被許一凡問的噎住了,直接不說話了,而是站起身,道︰「我去幫忙。」

說完,胥承業也離開了。

靳休看了看許一凡,又看了看胥承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也跟著去幫忙了,最終,石桌這邊只剩下一個人了。

許一凡臉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容,抬起頭,透過茂密的樹杈,看向頭頂上的月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

許一凡也沒有在院子里坐多久,在胥承業他們忙著收拾殘局的時候,他就起身離開了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們,月兌衣上床,準備睡覺了,對于荀德華提到的事情,他只是听听就算了,沒放在心上——

主院很大,分為一大兩小三個房間,荀德華作為先生,自然是住在中間的房間,寧致遠和少女的扈從住在左邊的房間,少女獨自一個人住在右邊的房間。

一行四人在蹭了一頓燒烤回來之後,都沒有各自散去,而是坐在了主屋的桌子旁。

四人坐下之後,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而是看向面色凝重的荀德華,少女和寧致遠皺了皺眉頭,彼此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他們很少看到先生露出這樣的表情,難道是因為剛才收徒的事情?不至于吧。

房間四個人,心思各異。

荀德華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大師兄寧致遠則想著剛才吃的燒烤,味道確實不錯,做法也很新穎,等回到白鹿書院,他也要嘗試著做一做試試,而少女則心中不忿,顯然對許一凡剛才的拒絕,很是不滿,至于扈從,他則是最輕松的一個了。

扈從是少女的貼身護衛,他的職責就是護衛少女的安全,當然,隨便也護衛一下荀德華的安全,至于大師兄寧致遠,他就算了吧。

對于方才的事情,扈從沒有怎麼關注,他的重心都放在吃東西上,對于荀德華收徒成不成功,他不在意,只要少女沒有危險,那就可以了。

「先生,不就是一個會做燒烤的小屁孩嘛,你至于這樣嘛。」少女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荀德華聞言,轉過頭,看向自己最小的徒弟,嘆了口氣道︰「你懂什麼啊。」

「什麼意思?什麼叫我不懂了?先生,你起了收徒之心,難道不是因為他做飯好吃嘛,你不就是想再收一個會做飯的徒弟嘛。」

少女說到這撇撇嘴,顯然,她從內心是不支持荀德華再收徒的。

其實,想想也是,歷來的師徒都是對大師兄管教極嚴,對小師弟最為疼愛,這就像尋常百姓一樣,正所謂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兒,最小的那個往往都是最被寵愛的。

現在的桂寒煙就是如此,她作為荀德華唯一的女弟子,又是關門弟子,平日里,不管是荀德華,還是她那些師兄們,對她都極好,在白鹿書院,她的身份也是非常尊貴的,可是,如果荀德華真的收了許一凡為關門弟子,那她就不是最小的那個了,從小師妹變成了小師姐,到時候,師傅也好,還是師兄們也罷,都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小師弟身上的,她可不想這樣。

哪怕少女表現的十分恬靜淡然,但她終究還是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女,該有的嫉妒心還是有的。

荀德華沒有回答少女的質問,而是轉過頭,看向大弟子寧致遠,問道︰「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寧致遠表情微微一僵,然後訕笑道︰「先生如此做,自然有如此做的道理,對于是不是多一個小師弟,我都沒有意見。」

少女聞言,翻了個白眼,廢話,你是大師兄你當然沒有意見了,反正不管先生收多少弟子,你都是鐵打的大師兄,地位和身份不會變的,就算有一天先生去了,你還是大師兄,當初,荀德華決定收她為徒的時候,寧致遠也是這麼說的。

面對少女的白眼,寧致遠也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什麼。

荀德華卻沒有去關注兩個徒弟之間的小動作,而是眉頭緊鎖道︰「你們知道那少年郎是誰嗎?」

「嗯?」

少女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他不是說了他叫許一凡,是一個孤兒嘛。」

荀德華卻搖搖頭,說道︰「方才,在吃燒烤的時候,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他是誰啊?難不成還是什麼富家子弟?」少女撇撇嘴說道。

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少女表現的恬靜如水,可是,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少女頓時就原形畢露了,不是翻白眼,就是各種的懟先生,如果許一凡在場的話,一定會大跌眼鏡的。

寧致遠不像少女,他聞言卻陷入了沉思當中。

過了一會兒,寧致遠抬起頭,看向荀德華,試探性的問道︰「是他?」

荀德華很滿意的看向大弟子,點點頭,說道︰「就是他。」

「嗯?」

少女愣住了,目光在荀德華和寧致遠的臉上來回掃視著,听到兩個在哪打啞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到底是誰啊?」

荀德華看了一眼少女沒有說話,而是示意寧致遠來說,于是,少女把目光投向寧致遠。

寧致遠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前幾日,我們听聞東海城多了一家百貨樓,百貨樓出售天香四露和九大美酒,而百貨樓的東家卻是一個少年。」

「那又怎麼樣?」少女下意識的問道。

「百貨樓的東家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而他也是十三四歲。」

「巧合而已。」少女繼續道。

寧致遠卻搖搖頭,說道︰「不是巧合,他手里拿著的酒葫蘆,里面裝的是好酒,此酒很好,很烈,我從未喝過,而在大炎,我沒有喝過的烈酒不多,百貨樓的九大美酒就在其中。」

「那又如何?」

「他從東海城而來,又帶著百貨樓的烈酒,年齡也和百貨樓的東家相仿,這些加起來,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

「他是百貨樓的東家。」少女聞言說道。

寧致遠點點頭,而荀德華這個時候,開口說道︰「這就是我為何要收徒的原因了。」

「原來是這樣啊。」

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不在說話,一時間,房間內再次陷入了寂靜當中。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