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反轉

許一凡是一個很務實的人,至少在經商和打仗這兩方面,他把事功一道發揮到了極致。

做什麼事情,許一凡都喜歡謀而後動,在他接到聖旨要來康城之前,最先趕到西北的不是許一凡,而是神機營的學生,他們比許一凡早到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他們在不良人的大力協助之下,迅速在西洲建立了一個軍工廠,只是,相對于東海城的東興工廠,西洲的軍工廠堪稱簡陋至極。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在露天做事的工廠,卻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制造、升級出了大量的軍備,當然了,也消耗了海量的銀錢,單單就秦之豹一行人手里的裝備,其消耗的差不多是西洲半年的稅收,如果不是有殷元魁、李承政、不良人,還有西洲刺史封智鑫的大力支持,來了個先斬後奏的話,許一凡想要搗鼓出這些東西來,完全是不可能的。

炎刀也好,輕甲也罷,亦或者弓弩箭矢,都是許一凡在抵達康城,親眼看過西域聯軍跟西征軍的交戰之後,才根據其特點進行改造升級的,畢竟,眼見為實,耳听為虛,盡管許一凡有著前世的記憶,可是,不是什麼東西照搬都可以的,他必須根據不同的情況,進行改造,只有適合自己的武器,才是最有效的武器。

在瘟疫之後,西域聯軍攻城,很多人都以為許一凡每天都只是在看戲而已,其實,他做的事情遠遠要比別人知道的還要多。

面對許凱歌一萬余人的進攻,秦之豹並沒有緊張,當然也沒有興奮,更多的還是悲哀,自己人殺自己人,就算打贏了,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但是,既然開戰了,那就不可能心慈手軟。

一千人的輕騎兵,率先沖鋒,手持長弓,在他們沖鋒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彎弓搭箭,在兩輪疾射之後,長弓換成短弩,來了三次急速射,然後,就是手持炎刀,沖入敵人的先鋒陣營當中,來了一次沖鋒。

不過,他們並不是筆直一線的沖鋒,而是呈現一個弧形沖鋒,這支輕騎兵在靠近敵人之後,只是與先鋒部隊展開了一番廝殺,或者說是屠殺,殺完就走,策馬繞側,轉而返回己方側翼,不在沖鋒,而是高坐馬背,再次彎弓搭箭,對著敵軍的中軍,進行射殺,更多的還是為了壓制對方的弓箭手,掩護步卒的沖鋒。

兵力雖然少,雙方的戰力差不多,如果要說的話,還是秦之豹這邊的將士戰力更強一些,畢竟,他們都是殷元魁、李承政和秦之豹的親衛,能夠成為親衛的,無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存在,可如果要說強多少,其實也不算大。

輕騎兵的長弓遠射,短弩近射,炎刀近戰,三波下來,給敵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只是,輕騎兵還是太少了,而敵方的人太多了,雖然造成了一定的傷亡,可是,這種傷亡迅速被後面的人填補上去了。

步卒的沖鋒才是最慘烈的,如果是常規的野戰,步卒的先鋒,往往都是長戟、長槍或者長矛,但是,不管是許一凡帶的人,還是秦之豹帶的人,都是機動部隊,攜帶的武器只有弓弩和炎刀,並沒有長兵器,在這方面,秦之豹一方是吃虧的。

不過,秦之豹他們沒有攜帶,康德帶了啊,在殲滅了康德之後,康德大軍的武器,被秦之豹和沙漠軍給瓜分了,雖然西域聯軍的長兵器,更加的笨重,使用起來不趁手,可是,有總比沒有強吧。

如果說輕騎兵是先鋒部隊的話,那前面三排的步卒,就是第二梯隊,他們手持長戟、長槍和長矛,呈現一個方隊,在距離對方不到十米的時候,展開了沖鋒,依靠著前沖的慣性,再加上武器自身的重量和鋒利程度,迅速撕開了敵人先鋒部隊的陣型,他們手持長兵器,一往無前。

在他們之後,就是手持第三代炎刀的第三梯隊了,他們緊隨著第二梯隊前沖,在第二梯隊的人撕開對方的陣型之後,他們就負責擊殺那些被沖散的敵人。

當戰爭升級為白刃戰的時候,任何遠程攻擊都失去了效果,任何的計謀都淪為了空談,雙方比拼就是誰更狠辣一些。

四千人的軍隊,被秦之豹分為了三部分,一千人的輕騎兵,兩千人的步卒,輕騎兵是湯義統領,步卒是余休統領,而剩下的一千人則是秦之豹親自統領,不過,這一千人他至今都沒有動。

說是四千人對戰一萬二,其實是兩千人在跟對方搏命,盡管這兩千人表現的異常勇猛,盡管湯義帶著輕騎兵,不斷的干擾、壓制、破壞地方的陣型,可是,這三千人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下,被消滅。

輕騎兵攜帶的箭矢不少,每人兩個箭囊,每個箭囊上二十支箭,不是不能攜帶更多,而是想要保證騎兵的機動性,就不能負重太多,兩個箭囊已經是極限了,再多就會成為累贅。

湯義在把兩個箭囊的箭矢射完之後,就下令拉近距離,開始使用短弩,但是,短弩的弩箭數量也不多,盡管他們用的很珍惜,可是,在戰場上,這種東西的消耗速度很快的,更何況,短弩的射速本來就快。

在長弓短弩都消耗殆盡之後,他們也再次發起了沖鋒,而此時,那兩千人的步卒,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當然,敵軍那邊的傷亡更多,在步卒近戰,騎兵遠程輔助的情況下,敵方已經傷亡近四千人了,可是,看著對方那黑壓壓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敵軍的時候,絕望的情緒在心中悄然滋生,然而,卻沒有人選擇後退,因為他們清楚,他們無路可退。

很多人都殺紅眼了,每個人都在以命相搏,可是,面對數倍于他們的敵人,大部分人都接連倒在了沖鋒的路上。

帶過兵的人都知道,任何一支軍隊,軍心士氣很重要,非常重要,超乎尋常的重要,而影響軍心和士氣的因素很多,而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戰損比。

不同的將領,不同的軍隊,他們能承受的戰損比都不同,就拿西征軍跟地方軍對比,在人數相同,裝備相同的情況下,西征軍能承受的戰損比,能達到百分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當一千人傷亡過半之後,他們就會撤退,而地方軍能承受的戰損比,往往會很低,也就百分十到百分之二十左右,最多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一旦超過這個界線,他們會迅速崩潰。

這就是正規軍和地方軍的區別所在,如果西征軍面對的是西域人,那麼這個戰損比可能會更高,能達到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左右,如果是在背水一戰的情況下,那戰損比可以達到百分之百,如果是在絕境當中,沒有任何活下去希望的情況下,戰損比能達到百分之兩百。

哀兵必勝和哀兵必敗,是兩個極端,前者是毫無退路可言,他們只能拼死一搏,所以他們能勝利,而後者是有退路,比如北宋時期。

秦之豹他們現在面臨的情況,就是背水一戰,沒有退路可言,他們除了拼命也只能拼命,因為只有拼命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盡管這個希望很渺茫,如此一來,秦之豹這邊能承受的戰損比在百分之百,而許凱歌這邊的戰損比,應該在百分之五六十左右。

兩千步卒已經所剩無幾了,而湯義的輕騎兵在加入戰斗之後,也從騎兵逐漸淪為步兵,盡管他們是上馬可戰,下馬亦能戰的存在,可是,在面對大量的敵軍圍攻的時候,他們的傷亡呈現幾何倍的增加。

慕容濉和秦之豹並排而立,看到已經所剩不多的將士,慕容濉忍不住轉過頭,看向秦之豹,問道︰「還不上嗎?」

「再等等。」秦之豹面無表情的說道。

「等什麼?再等下去,他們都要死在哪兒了。」

秦之豹轉過頭,看了一眼慕容濉,沒有說話。

慕容濉著急,秦之豹何嘗不著急呢,看著這些士卒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秦之豹的心在滴血,可是,他必須忍住,必須等待一個時機,等待敵軍松懈,或者出現紕漏的時候,他才能要出動,這一千人是他最後的力量了,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秦之豹就在等這個時機。

兩千步卒幾乎傷亡殆盡,輕騎兵也已經傷亡過半了,敵軍也不好受,他們的陣型完全被沖散,被沖亂了,一場大混戰正在上演。

秦之豹這邊的兵馬傷亡慘重,敵軍也不少受,現如今,敵軍已經傷亡了近六千人,隨著秦之豹這邊的兵馬越來越少,對方傷亡的人數也越來越少,但是,在這個時候,敵軍當中已經有人開始後撤了,只是,他們在茫茫人海當中,他們怎麼可能撤的出去呢。

當個人的意志被大眾裹挾的時候,已經不是他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了,有人想沖鋒,有人想撤退,騷亂逐漸出現,顯然,有人已經承受不住了,而這個時候,湯義和余休的人馬還沒有完全被消滅。

機會來了。

一直陰沉著臉,時刻關注著戰場上情況的秦之豹,在看到這個情況之後,毫不猶豫的拔出了戰刀,高高舉起,策馬狂奔,開始沖鋒,一邊沖一邊吼道︰「殺!」

眼看著昔日的袍澤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眼看著己方這邊的人馬越來越少,這些糙漢子心中的仇恨、怒火已經積攢到了很大的程度,時刻都處在爆發的邊緣,這一千人早就紅了眼楮,如果不是秦之豹下了死命令,在他沒有下達命令之前,就算那三千人都戰死了,誰也不能貿然行動。

伴隨著秦之豹的率先沖鋒,這一千把怒火和仇恨積攢到極致的人,一個比一個身先士卒,發瘋一般沖入敵方陣營。

原本應對那三千人,就已經很心驚,萌生退意的敵軍,在看到秦之豹等人的沖鋒之後,剛剛還只是小規模的騷亂,迅速被擴大,恐懼的情緒在他們心中蔓延開來。

終于有人忍不住掉頭後撤,一支軍隊的潰敗,往往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潰逃,往往會牽動很多人的潰逃,當人數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那麼整個軍隊的軍心和士氣,都會潰散。

在戰場上,越是不想死,越是惜命的人,越是最容易死,也是最先死的,當他們選擇轉身後撤的時候,就把自己最大的破綻暴露在敵人眼中,而一場勢均力敵,甚至是壓倒性的戰斗,隨著兩千多人的陣亡,終于別扳到了勢均力敵,現如今,勝利的天秤正朝著秦之豹這邊傾斜。

之前,還覺得大家都是大炎人,都是自己人,只是雙方的立場不同而已,沒必要打生打死,哪怕是在作戰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心軟幾分,可是,伴隨著鮮血的浸染和洗禮,這最後一點點的不忍,也徹底的煙消雲散,有的只有無盡的憤怒和仇恨。

許凱歌一方的人馬在秦之豹親自加入戰斗之後,終于開始後撤了,開始出現潰逃的情況,而勝負也在這個時候,逐漸清晰起來。

盡管,有督戰隊的人試圖阻攔他們的潰逃,可是,潰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根本攔不住,而且督戰隊的人也有人開始後撤,如此一來,這場戰斗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許凱歌那邊的人馬,還有五千余人,而秦之豹這邊的人馬,在一番沖殺之後,也就堪堪維持在一千人左右,可是,現在的情況是,秦之豹帶著一千人,在追殺這五千人,場面尷尬而又滑稽。

雙方的主力在廝殺,在血戰,而雙方的側翼,也在同一時間展開了廝殺和血戰,石族人不管之前想著怎麼盡可能的保存實力,想著如何減少傷亡,可是,戰斗到了這個份兒上,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什麼了。

五千余人的沙漠軍,一分為二,分布在左右兩翼,他們要面對的是八千敵軍,沙漠軍的戰力確實彪悍,在軍備十分落後的情況下,他們還能以少勝多,打的康德潰逃,打的許凱歌守城不出,現在,在殲滅了康德之後,他們也分到了一部分軍備,再加上秦之豹給他們提供的軍備,其戰力更是上了不止一個台階。

秦之豹這邊的將士不惜命,沙漠軍此刻也不在惜命,當一個人不惜命的時候,天王老子他都敢殺,更何況是一支軍隊了。

石狼是一名杰出的指揮家,他帶領兩千多人在左翼迎戰敵軍,石嘉賜帶領剩下的兩千余人在右翼迎戰敵軍,因為人數不佔優勢,石狼也好,石嘉賜也罷,都沒有選擇硬踫硬,而是像狼群捕獵一般,分散卻不散亂的進攻。

之前,許凱歌一方的人在看沙漠軍跟康德作戰,跟秦之豹作戰的時候,覺得沙漠軍很厲害,戰力很強,覺得很心驚,但是,要說多重視,還是不算多,他們更多的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去看待沙漠軍,然而,當他們真正和沙漠軍交手之後,發現沙漠軍不但在攻城戰上很有造詣,在野戰方面更是天生的王者。

沙漠軍在野戰的時候,跟許一凡的戰術很像,三三陣型,相互交叉進攻,一人為箭頭,負責鑿陣,兩人護衛在其左右兩側,擊殺左右兩側的敵人,一旦負責鑿陣之人的體力出現下滑,他們會迅速調整陣型,換人鑿陣。

這種三三陣型,看似很簡單,初看效果不明顯,可是,隨著戰斗的白熱化,其效果就逐漸顯現出來了,三人為一個小組,三十三人為一個中組,三百多人為一個大組,近三千人為一個超大組,他們不斷的進攻,不斷的匯合,不斷的交叉,始終保持著這種陣型,哪怕有無數人倒下,可是,他們的陣型卻始終散而不亂。

兩千余人對戰四千人,有的打,從一開始就是勢均力敵的存在,更何況,在這種三三陣型的配合之下,沙漠軍已經逐漸佔據了上風。

這場戰斗,在秦之豹主力出現突破的時候,沙漠軍這邊也出現了突破,當敵軍主力開始潰逃之後,左右兩翼的敵軍,也出現的潰逃,而這樣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人數多的一方在潰逃,而人數少的一方在追殺。

雙方一追一逃,很快,敵軍就靠近北宛城,匯合在一起,散亂的軍心逐漸凝聚起來,而秦之豹也和沙漠軍這邊匯合到了一起了,雙方隔著兩里的距離,再一次展開了對峙。

許凱歌出動兩萬人,現在剩下不到五千人,而秦之豹這邊,傷亡也很大,九千余人的隊伍,現如今還剩下不到五千人,而其中傷亡最大的,還是秦之豹的四千人,差不多到了十不存一的地步。

按理說,眼下是殲滅這兩萬人的最好機會,可是,秦之豹卻沒有這麼做,因為敵軍之所以不在潰逃了,是因為許凱歌親自帶著一萬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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