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戒尺

孟浩然的奪路而逃,讓邰晁眾人一臉懵逼!

其實,在經過剛才那一下之後,邰晁心里是在打鼓的,生怕這小子是什麼深藏不露,扮豬吃老虎的存在,于是,他選擇讓小弟先上,去試探一下這家伙的成色,可是,誰曾想到,孟浩然根本不給他們機會,騎著驢子就跑路了。

「老老大,怎麼辦?追不追?」站在道路兩旁,其中一個小弟開口問道。

邰晁的臉色無比的難看,他看著一騎絕塵的方向,咬著牙,罵道︰「追,給老子追,弄死那丫的。」

「是。」

于是,這十余人再次呼呼啦啦的朝著孟浩然離開的方向追擊而去,而邰晁也扛著刀,翻身上馬,追擊而去。

雙方人一前一後,前前後後跑了三十余里,終于在一個破廟追上了孟浩然。

破廟不大,以前應該是個小廟,寺廟中間只有一個殘缺不堪的佛祖雕像,雕像以前應該是鍍了金,此時,雕像表面一層的金色消失無蹤,應該是被人給刮掉了,至于寺廟的和尚,早已經不知所蹤,整個寺廟就像那尊雕像一般,破敗不堪。

此時,天色漸暗,孟浩然在寺廟一個還有瓦片遮蓋的地方,升起了一堆火,而那頭黑毛驢就臥在火堆旁邊,看它那瑟瑟發抖的樣子,似乎很冷,而孟浩然正在烤兩個硬邦邦的饅頭,順便在火堆旁邊放置了一個酒壺,至于他原本握在手里的書籍,此刻正被他隨意的插在腰間。

此情此景,怎麼看就像是一個落魄書生的樣子,如果這個時候,在來幾個妖艷的狐媚子,那又是一本光怪陸離的神話了,可惜,狐媚子沒有來,反而來了一群凶神惡煞,一路上罵罵咧咧的糙漢子。

當邰晁走入破廟的時候,發現孟浩然正在給黑毛驢喝酒,酒壺只是普通的酒葫蘆,但是,這酒香確實好聞,單單只聞著這酒香,就知道肯定是好酒。

這種天氣,最適合喝酒了,然而,孟浩然居然如此暴殄天物,把這美酒給一頭驢子喝,最關鍵的是,那頭驢子還喝得有滋有味,時不時的吧唧一下嘴,在邰晁等人進來的時候,黑毛驢非常人性化的朝他們看了一眼,丟了一個鄙夷的眼神,然後,就緒喝酒。

阿西吧!

邰晁心中大怒,他縱橫江湖十來年,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敬仰的對象,不管這種敬仰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都無所謂了,可是,他今天先是被一頭驢子給踹了不說,此刻又被一頭驢子給鄙視了,仕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嬸不可忍!

「小子,挺能跑啊,終于被我追上了吧!」邰晁站在門口,陰惻惻的說道。

孟浩然轉過頭,看了一眼邰晁和他身邊的小弟,皺了皺眉頭,說道︰「邰當家,適可而止,聖人曰」

「曰你大爺,給我打。」

邰晁此刻是一肚子火兒,他不想听這小子在哪瞎嗶嗶,他現在只想打人。

「君子動口不動手」

「啊」

「哦」

「別打臉」

「再打我還手了啊」

「嘶」

伴隨著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響起,然後,邰晁就發現,剛才還任人欺負的少年,猛然站起身,拔出腰間的戒尺,對著這群一擁而上的家伙,就是一陣的抽打。

孟浩然打人的地方,很特殊,要麼是對方的手腕,要麼就是對方的屁-股,亦或者是臉頰,

剛剛還十分熱鬧的打斗聲,很快就安靜下來,而剛才還凶神惡煞的一群人,全都倒在地上,要麼捂著手腕,要麼捂著屁-股,要麼捂著臉頰,躺在地上一陣的鬼哭狼嚎。

看到這一幕的邰晁,眼角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剛才人多,他站在外圍,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等到他看清楚的時候,自己這邊的人已經全都倒在地上了,現在場中唯一站著的只有孟浩然和邰晁。

之前,看到孟浩然騎著小毛驢跑路了,他還心存僥幸,覺得對方是慫了,現在看來,對方不是慫了,而是不想跟自己一般計較,看著拿著戒尺,正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孟浩然,邰晁下意識的開始後退。

「你你到底是誰?」邰晁一邊後退,一邊問道。

「我都說了,我叫孟浩然啊。」孟浩然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怎麼沒在江湖上听說過你?」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江湖中人了?」

「那你到底是什麼人?」

「讀書人。」

「儒家子弟?」

「嗯!」

邰晁不在後退了,不是他不想退,而是退無可退了,整個人被孟浩然逼到了牆腳。

「原來是儒家的小先生,老子哦,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在下錯了,還請小先生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吧!」

「放你一馬?」

孟浩然站在距離邰晁大約一米的地方,右手拿著戒尺,正拍打著左手的手心,似笑非笑的看著邰晁。

「是,是,是,希望小先生放我等一馬。」邰晁訕笑道。

邰晁也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知道自己這次帶人出山,踢到鐵板上了,既然打不過,那就干脆利落的認慫,雖然丟了面子,但是,總比丟了命要好。

孟浩然看著眼前的邰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說實話,對于這種土匪,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像邰晁這樣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踫到了,類似的情況很多。

這個世道,說是太平盛世,但是,土匪這種職業也是一直存在的,尤其是在一些偏遠地區,土匪山頭眾多,想要在這些地方經商,不留下一部分買路錢是不可能過去的,這種情況,在三國邊界尤為嚴重,雖然每年,朝廷都會下旨剿匪,可是,這些土匪就像是韭菜一般,割完一茬又一茬,怎麼都剿滅不完。

有些土匪是因為當地太過于困苦,不得已,才佔山為王,成為土匪的,而有的則是一些軍伍士卒,這些士卒白天為兵,晚上為匪,殺人越貨,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有的是炎人,有的是北蠻人,有的是西域人,還有的則是南夷人,總之,就是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只要能活下去,土匪是最好的選擇。

孟浩然去過的地方很多,遇到過很多類似的事情,也殺過很多人,最初的時候,他覺得凡是土匪都該殺,可是,當他看到土匪寨子內的淒慘情況之後,又覺得他們可憐,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殺又殺不完,救又救不過來,他只能選擇旁觀了。

只是,孟浩然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在陳洲他居然能遇到土匪,而且邰晁不是他遇到的第一波土匪了,如果只是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可是,三番五次的遇到土匪,這就說明這件事嚴重了。

亂世,亂世,最先亂起來的,其實都是底層民眾,而土匪往往都是很多人的選擇,某個人佔據一個山頭,拉起旗幟,振臂一呼,就會有不少人前來投奔,這些人大多數只是走投無路,想要活下去而已,但是,隨著他們成為土匪之後,從原來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步步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噩夢,自己活成了自己當初最憎惡,最害怕,最討厭的樣子,這是一種悲哀。

看著眼前這個一看就是曾經是個農民的邰晁,孟浩然有些悵然,然而,更多的還是悲哀。

孟浩然站在那里,眼神渙散,開始發呆,邰晁起初很害怕,但是,看到孟浩然這個樣子,眼中頓時閃爍起了不一樣的光芒。

只見,邰晁橫移一步,然後,握緊了手里的大刀,趁著孟浩然發呆的時候,揮起了手里的大刀,朝著孟浩然的脖子就砍去,既然成為了土匪,自然有一股匪氣在身,變臉是他們常用的戲碼。

在邰晁看來,孟浩然就一個人,他們有十幾個人,在追擊的過程當中,他已經讓人去山寨搬救兵了,想來,黑風寨的大部隊已經快到了,既然這小子不想殺人,那自己就殺了他。

沒錯,孟浩然是武功高強不假,但是,他終究只是一個人,哦,最多再加上一頭驢子,可是,那又怎麼樣,黑風寨怎麼說也有百來號人,這些人累也能累死他,更何況,眼下有這麼好一個機會,他豈能不抓住。

然而,就在刀鋒即將靠近孟浩然的時候,邰晁剛剛露出猙獰的笑容,表情卻僵住了。

只見,邰晁的大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根戒尺擋住了,不但如此,他握刀的手腕也被人握住了。

「嗷」

伴隨著嗷的一嗓子,邰晁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大刀,因為握住他手的那只手,力道很大,瞬間讓他的手失去了力氣。

「 當!」

「嗷」

大刀月兌手,只听到 當一聲,大刀掉落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而邰晁原本黝黑的臉頰,瞬間漲紅,整個人的身體猛地一抖。

大刀砸到了他的腳背上,此刻,他整個人除了感到疼之外,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孟浩然看也不看地上的大刀,而是盯著邰晁,眯起眼楮說道︰「你想殺我?」

「嗷疼疼疼」

邰晁此刻只想蹲,去把地上的大刀挪開,然而,他的右手被孟浩然死死地握住,使得他根本無法彎腰,于是,他開始哀嚎起來。

「你想殺我?」孟浩然對邰晁的哀嚎聲,充耳不聞,繼續問道。

「小先生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手抖。」

「手抖?」

「對,手抖,就是手抖。」邰晁連忙說道。

「呵呵!」

孟浩然呵呵一笑,對于這個根本算不上謊言的謊言不置可否。

只見孟浩然松開了邰晁的手,而邰晁下一刻就癱倒在地,毫無四當家的形象,整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砸在腳背的上大刀丟在一邊,抱著腳在哪一陣的齜牙咧嘴。

孟浩然沒有再去理會邰晁,而是轉身,走出了破廟,站在門外,看著眼前的百余人。

這群人的打扮和邰晁他們一樣,千奇百怪,穿什麼的都有,而他們使用的兵器,也是千奇百怪的。

此刻,高坐在馬背上的,一共兩人,其中一個穿著虎皮大衣,帶著一只不知道是狗皮帽子,還是狼皮帽子,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看樣子,他應該就是黑風寨的大當家了。

在他身邊,還有一人高坐馬背,此人年齡不大,卻留著山羊胡子,身著白色儒衫,頭戴玉簪,腰間佩玉,在其腰間還懸掛著一柄一看就是裝飾品的佩劍,最最讓人注意的,還是此人手里拿著一把羽毛扇。

在這個大冬天,他還拿著羽毛扇時不時的扇那麼幾下,看著就讓人感到滑稽,但是,此人的位置應該不低。

「在下黑風寨大當家壽高軒,敢問閣下是?」高坐馬背的男子,並沒有下馬的意思,就那麼坐在馬背上,稍微一抱拳,沖著孟浩然問道。

「孟浩然。」孟浩然淡淡的說道。

壽高軒看了看孟浩然,又看了一眼破廟里面,此刻,破廟里還有人的呻-吟聲響起,這讓壽高軒挑了挑眉頭,然後轉過頭,看向身邊這個應該是軍師的家伙。

看到壽高軒朝自己看來,手拿羽毛扇的男子,這才開口道︰「某乃戴星海,看你身著儒衫,應該是讀書人吧,恰好,我也是讀書人,猛兄無緣無故的打傷我們這麼多的兄弟,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好嘛,不愧是軍師,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來了個先聲奪人,先丟一頂大帽子再說。

孟浩然看了看壽高軒,又看了看戴星海,然後笑了笑,說道︰「你說你是讀書人?」

「正是。」

「那敢問你家先生是誰?可曾參與科舉?是否有功名在身?」

面對孟浩然的三連問,戴星海的臉色不變,只是,手里的羽扇頓了頓。

其實,讀書人見面,相互告知名諱,然後問對方師承,還有功名在身與否,也屬于正常情況。

只見戴星海整了整衣冠,仰起頭,傲然說道︰「我從小習文,師從荀德華荀老先生,于元符三年,得秀才功名,只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曾參與科考。」

介紹完自己,戴星海斜眼看向孟浩然,反問道︰「你呢,先生是誰?可否有功名在身?」

「呵呵!」

孟浩然笑了,這是,相對于方才,這一次孟浩然笑的有些冷。

「你說你師從荀德華先生,那你可曾見過荀老?」

「自然見過。」

「那你可知荀老今年高壽?」

「這」

「你可知荀老在何處任教?」

「」

「你可知荀老的大弟子是誰?你又可知荀老作出過哪些文章?」

「」

戴星海傻眼了,他是真的傻眼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問他的,以往,每當他出面的時候,剛剛說出自己師從一代大儒荀德華的時候,人們無不敬仰他一二,哪像現在這樣,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下去。

「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戴星海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開口問道。

孟浩然拍了拍衣袖,緩緩地說道︰「你說你師從荀德華先生,巧了,我也認識他。」

「哦?莫非你是荀老的弟子?」

然而,孟浩然卻搖搖頭,說道︰「不是。」

「那你是?」

「我是他大師兄。」

「嗯?」

戴星海聞言,頓時一愣,隨即,臉色一變,呵斥道︰「小子,你敢耍我?」

壽高軒看了看孟浩然,又看了看氣急敗壞的戴星海,微微皺起了眉頭。

荀德華的大名,他是知道的,畢竟,一代大儒,曾經在縱橫書院求學過,跟駙馬齊賢博是一個輩分的人,他曾經入朝為官,後來又去了白鹿書院擔任副山主,不管是為官,還是作為教書育人的先生,荀德華都擔得起一個先生的稱呼。

荀德華雖然是洛洲人仕,但是,在洛洲附近的幾洲,凡是提到荀德華,哪個不表示尊敬啊,戴星海說自己是荀德華的學生,他是相信的,因為戴星海已經證明過自己了,然而,眼前這個不知道來歷的少年,卻說他是荀德華的大師兄,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面對戴星海的呵斥,孟浩然拍了拍衣袖,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說你是荀德華的學生,那你可認識此物?」

說完,孟浩然拿出了他手里的戒尺。

戴星海看了一眼孟浩然手里的戒尺,撇撇嘴說道︰「一把破尺子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弄來一大把。」

「哦?是嗎?」

說完這句話,孟浩然的臉色頓時一變,變得無比的威嚴,就像是書院的先生一般,只見他手握著戒尺,指向戴星海,說道︰「你根本不是荀德華的學生,你說,你到底是誰?居然敢冒充儒家弟子,居心何在?」

「嗯?」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一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戴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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