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隱藏住表情,但逃不過大人的眼楮,「對不起。」劉偉想起剛剛在廁所就問過這個問題,小女孩說太可怕了,不想說。
目前的唯一辦法只能是講故事了?
劉偉顯得自信心不足,不過若是考慮過久,小女孩多半又會去回憶噩夢的細節。
睜大眼楮是怕閉上以後會有可怕的東西。父親觀察到女兒的狀態,片刻後他開口道︰「貓大哥和貓小弟來到‘禿頂山’,山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
「天氣呢?」桃子扭頭望向漆黑的窗子,隨即推推父親的胳膊,快要哭出來了,「天氣呢。」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劉偉喉嚨有些難受。
犬景飯店已遭遇連日的暴風雪,終日見不到陽光,夜里亦不會有光線映入。至少此時的窗簾是完全敞開的,好讓屋內不顯得那麼壓抑。酒店雖大,但說是牢籠也不為過。
囚禁了他們一家人。
因此女兒才會這麼在乎故事里的天氣。
我都做了什麼事情啊?!
男子開始責問自己。當初他是考慮自己無論在哪寫作都是一樣,而妻子是全職太太,女兒也沒到上學的年齡,且乖巧懂事,于是貿然接受這份工作……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貓大哥和貓小弟來到‘禿頂山’。」劉偉頓了頓,繼續道,「山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
他想講給女兒听山上什麼都有,公園、秋千、滑梯、蹺蹺板……
但是如此一來故事可能會不好听,他忍受著煎熬,看女兒听到光溜溜的時候,臉上布滿陰霾。
貓大哥和貓小弟發現禿頂山上什麼都沒有,一籌莫展。
大哥是漁夫,在山上自然是沒有用武之地,而小弟是農夫,鋤子在這寸草不生的地方同樣變得毫無作用。
「‘你,把鋤子給我。’靠得住的貓大哥對弟弟說道。」
桃子的大眼楮轉溜一圈,大概也在好奇貓哥哥打算怎麼做。
「大哥就拿鋤子在地下翻啊翻,累了以後就休息,讓弟弟繼續。」
干了一天,終于在夜里,兄弟听到水流聲。不久,水柱噴涌而出,「那麼高啊。」
這回,父親講故事不僅繪聲繪色,還起身用手比劃起來。
「噓……」桃子替媽媽掖好被子,生怕柴咪被爸爸折騰醒。
「那不講了?」
「講到一半呢。」小女沒有顯得多在乎,但至少還是想听後續發展。
原來那水柱不僅噴出來,尖端還頂了一條鮮魚,貓兄弟倆沒在意,皆在「呸咯呸咯」舌忝水喝。
「呸咯呸咯。」桃子重復一遍,似乎對這個擬聲感覺中意無比,「呸咯呸咯。」
「是的,呸咯呸咯。」劉偉說,「干了一天,見到水那簡直是久旱逢甘霖啊。」
「現在不要說深奧的句子,桃子想睡覺,不想動腦筋。」女兒白了父親一眼,偉三世模著腦袋賠笑。
當兩只貓喝水喝足,感慨餓肚子的時候,頂上天的鮮魚畫了個大大的拋物線,砸到地上,嚇得它們「嗷」地叫出聲,還炸了毛。
「那毛炸得啊……」父親又伸手比劃,顯得貓咪似乎膨脹出足有十倍之大,逗得女兒笑了出來,「嘻嘻。」
只是二貓一魚,兩只貓沒有相互禮讓,而是伸出爪子,決定如何劃分魚︰貓哥要魚頭那半,貓弟弟倒沒想要魚頭,但它看看干癟的尾巴,終究還是不想要那剩下的一半。
兩只貓咪爭執不休。
「豎著對半切不是好了嗎?」桃子眨動眼眸。
「可是名字帶貓、喵、咪的生物都傻不拉幾的。」劉偉悄悄道,小女孩听了,鼓起臉頰說天亮了要向媽媽告狀。
玩笑過後,劉偉繼續講起故事︰月黑風高,貓大哥終于拍板,說他們再挖一條魚出來。那兩只貓就將鮮魚放在水柱上保持新鮮,接著輪流挖起另一處地方。
「貓小弟挖的雙臂酸疼,打起退堂鼓,‘這怎麼說都很奇怪吧,不可能再有一次吧?’
「‘你愛挖就挖,不挖,吃魚去。’貓大哥揮汗如雨,那個汗啊,嘩啦嘩啦。」
劉偉得寸進尺,卻發現女兒並沒有對這一描述中意,呆呆望著他,弄得父親尷尬不止。
後來,貓咪兄弟挖出來的水柱一直沒停,還蔓延開來,向山下淌去,貓小弟挖累了就一坐下,順勢滑到山底,好像在玩滑滑梯一樣。
只是這順流滑下去容易,但「吭哧吭哧」上山難,好不容易上到山頂,貓小弟下定決心不滑滑梯,然而一旦想到那飛馳的快感,又忍不住坐下來。
咻——
第二次回到山頂,貓大哥便責備貓小弟一個人玩有什麼意思,還不過來干活?
「貓弟弟也覺得大哥默默干了很久的活,拿起鋤子。」劉偉理了理女兒的頭發,「而他是農夫出身,刨地的水平可和比哥哥厲害多了。」
天將亮,弟弟累得受不了,但听聞暗潮涌動的聲音,他兩眼發光,準備將鋤子交給哥哥完成最後一擊。
只是扭頭望去,恰好看到哥哥也一坐下,滑下山底……
最後又是一個水柱涌出,頂出一條附贈的魚。可是那條魚沒有落下,而是恰好落在水柱頂端撲騰,二貓仰頭望去,感覺遙不可及。
兄弟倆左右張望,發現豈止是新的魚,如今兩條魚都是在天上,他們嘗試用爪子擋水,卻只是弄濕了肉墊。
「實在不行,只能用身體去堵住。」
靠得住的貓大哥主動嘗試,只見他氣勢洶洶,撲到噴水口,果真將水流給擋住不少,雖然毛發盡濕,但魚總算是落了下來。
弟弟看得是躍躍欲試,正要撲向另一個水柱,卻發現他這兒頂端的鮮魚已是不見蹤影。
啪!
又有什麼東西從天上砸下,嚇得二貓炸毛外加驚叫,「喵嗷嗷——」
原來大哥的壓制導致另一端水流激增,直接把的那魚給頂上天,高拋之後落下,而與之降臨的還有漫天的水滴,頃刻間猶如下了場大雨。
彩虹之下,兩只貓咪啃起魚兒。
吃飽了我們再玩滑滑梯喵。貓弟弟激動不已。
「一個人玩的游戲有什麼意思。」劉偉語氣低沉,模仿靠得住的貓大哥的形象。
……
故事終止在禿頂山,水柱有減緩的趨勢,二貓在午後的陽光下各佔一個噴水口,一人用力,另一人就會被增壓的水柱頂起。
「這便是蹺蹺板的起源。」
「嗯……」桃子睡眼朦朧,劉偉道了聲晚安,將夜燈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