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癲狂之月 132 四百歲的倉鼠

「早餐是沒有雞盒的。」

「哦呀。」少女的手中捧著一個蜂蜜的玻璃罐,那罐子乍看之下是空罐,其實底層有大約3厘米的木屑,「什麼吃的帶盒子?」

發現店員一臉不解,少女忙補充道︰「我想要盒子。」

年輕的點餐員依舊感到困惑。而排在後邊的一個男性面露不悅,顯然是對眼前的女生遲遲不能點完餐而煩躁。那女生穿著件土黃色的外套,個子小小的,外套卻大了一圈。

吃吃吃,就知道吃!男性心想。他完全不能理解一個人大清早怎麼會想點油炸的雞盒。

「哦,對了,那個兒童套餐……」

「兒童套餐現在有的。」店員咽了咽口水。

「盒子有的嗎?」少女盯著看板上的方盒。

「有的。」

「等一下,我看看玩具。」抱著玻璃罐的女孩側移了一步,來到旁邊的玩具櫥窗前。她第一次吃快餐,以為玩具的款式是可以隨意挑的。少女完全沒有發現其中一款的下方貼有「今日款式」的標識。

少女回去時,發現身後的男性已然上前。

「先生……那個……」點餐員躊躇道。

「她不是已經走了嗎?」男性沒有看一旁的初夏,自顧自地點餐,而少女則略顯委屈,隨即排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初夏最後成功地拿到了自己的兒童套餐,套餐的飲料是牛女乃。其實她非常想喝可樂,但萬一早餐沒有可樂,既會給點餐員造成困擾,也會讓後面排隊的人不耐煩。

果然要出來鍛煉一下的!少女思忖。

高中生坐下後,心中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她迫不及待地取出玩具,將它拆開。

將初夏擠出隊伍的男性恰巧坐在斜側方,他看了一眼剛才前邊的麻煩女生,驚訝地發現那少女非常漂亮。而一般來講,像這種背書包的高中生即便年輕,但由于學業壓力,神態呆滯、體態不正的人大有人在。

而初夏的舉止行為則如同一個成熟的社會人一般自然,用餐時沒有學生那樣的狼吞虎咽,也沒有職場女性那種刻意的修飾。

男性想著拿出手機拍一下這個學生——他近期比較迷戀一款問答類的app,若拍下照片,他就能回答諸如「一個普通女生能有多漂亮」之類的問題了。

當然,她所穿的土黃色的外套是一個明顯的減分項,不過僅限于背影,此刻男性從正面觀察,在少女的襯托下,他竟覺得這件外套有些可愛。

少女最終將玩具掛在了書包的拉鏈上,隨即她四處張望,看見了別人桌上也有未收拾的托盤,她才捧起玻璃罐頭起身。期間,她的目光跟那位男性‧交匯了一下。

「擠人」男故意沒有回避視線,想著若是被少女瞪一下,他內心翻滾的愧疚之情還能緩和些許。可惜初夏只是將罐子抱在肚子前面,接著腳步略快地走開了。

「盒子。」

「嗯?……哦呀!」初夏轉身去拿忘在桌上的紙盒,再次經過男性的時候,她輕聲道謝,最後她以更輕的聲音說了聲「對不起」。

于是,男性心中的愧疚感不僅沒減,少女最後的道歉更是讓他感到窒息。他心中祈禱著對方至少要是個高中生。

光從初夏的外表來看,很難看出實際的年齡,尤其是女孩個子不高,眼楮又大大的。

萬一女孩僅僅是名第一次點餐的初中生,那男子都想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了。

這個男子吃下了主食,咖啡則吮‧了兩口,便蓋上蓋子前往公司的路上。不料他一出門,沒走兩步,雙眼又被那個書包上掛著玩具的女生給吸引了︰

只見初夏蹲在角落,身前放著玻璃灌和敞開的兒童餐盒子,盒子上印著超級瑪麗的英姿,而她書包上則掛著「桃子公主」。

粉色的連衣裙應該會很適合她的吧,為什麼要穿土黃色的呢?男子思考之際,手中的咖啡杯一歪,液體溢出來幾滴。

「哇!」少女一聲輕叫了一聲,隨後身子一向前,跪倒在地上。她的雙手包住了什麼,姿態與抓蟋蟀的小男生如出一轍。

「要幫忙嗎?」男性將「趕去公司」先放在一邊,蹲在了少女的邊上。他的視線立馬被少女外套的敞口給吸引了——當然,並非是之類的東西。

少女的鎖骨,以及外套里邊、白色雪紡衫的褶邊都讓他的眼前一亮,雖然沒有什麼刺激性的東西,但他心中的滿足感卻比夏季看到女同事彎腰更加強烈。

「盒子側過來。」

「這樣子嗎?」

「對的,開口再沖著我……呼呼,好癢。」少女笑了一下,隨後繼續道︰「再靠近一點。」

終于,她將按在地上的手松開一個小縫,一個淡黃色的毛球竄了進去。初夏隨即將盒子小心地放正。

「倉鼠嗎?」

「是的,謝謝你。」

近距離地和少女目光接觸,剛滿三十歲的職場男性找回了自己學生時代、面對喜歡女生的極度緊張感。好在男子已模爬滾打許多年,調整了呼吸後,他問道︰「放玻璃瓶里面不好嗎?」

初夏從玻璃瓶里取出數顆堅果,放在了套餐紙盒。男子探頭一看,那小倉鼠顫抖不已,卻一個勁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塞東西。

「要做火車,所以就……」或許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情,少女沒有把話說完。由于火車上不讓帶寵物,初夏才想出了用盒子裝的辦法。

所以沒穿校服嗎?男性這才發現少女沒有穿著校服,「你是高中生嗎?」

正常來講,一個學生不會在這種時間段獨自乘坐火車出行。

少女猛地抬起頭,兩眼發光,「我像是個大人?」

「有點吧。」見初夏情緒激動,男子自然不會不識趣地說「初中生」這樣的詞……

安頓好「粟粟」後,初夏來到了進站口。

蜂蜜罐頭已然蓋好蓋子放進了書包里,而少女一手提著「m型」抓手的紙盒,一手攥著車票和身份證。

粟粟是一只淡黃色的倉鼠,一種神奇的生物。就年齡上來說,它比初夏小不了幾歲。畢竟小倉鼠的名字就是口齒不清的小初夏給叫出來的。

也正是因為粟粟的原因,初夏在小學的時候總管老鼠叫老粟,直到快畢業時,才有一個男生指正出來。

與此同時,初夏的父親正在公寓的樓下手刨泥土,將第五代「粟粟」埋葬好後,父親如釋重負……

一代粟粟大概活了兩年多,一天它一動不動。父母都知道這一天終會來的。

還未上小學的初夏已經證明了自己能好好地照顧寵物,如今她則要面對倉鼠之死。

父親的心里似乎提前體會到了初夏的難受,然而他依然故作平靜。他心里則打算給女兒買只小貓咪。畢竟兩年前,小女孩想要的是貓咪,而為了驗證女兒的決心,父親特意先給初夏買了只更易飼養的倉鼠。

「小夏,粟粟它老了……」

「一點都不老的!」初夏自然也發現粟粟一下午沒動,但她堅持認為倉鼠是在睡覺。

第二天小初夏依舊這麼認為,但內心已經十分動搖。

第三天,女兒的幼兒園老師打電話過來,問父親是不是家中有老人離世了。而那時,粟粟的尸體仍舊在女兒每天都會清掃的小籠子里躺著。

「小初夏哭得都在發抖,要不你把她接回來吧。」

「家里沒什麼大事,老師你告訴她要堅強,小夏會听話的。」

掛掉電話,父親坐在辦公室里,眼淚不覺流出來。正好領導途徑,想要找他商量事情,不料正好撞見其擦拭眼淚的一幕。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有什麼困難盡管講,別憋壞了。」

「真的……」

「沒事」未出口,父親的腦海中晃過女兒用棉棒給粟粟清潔的溫馨畫面,強擺出的笑容不受控制地變成了哭喪的臉。

于是,他被領導責令出去散散心,今天別回公司了。

父親最後挑了半天,買回來一只淡黃色的倉鼠……

父親至今還記得眼楮腫腫的女兒回到家,不去看倉鼠籠子。到吃晚飯時,她听到小籠子里傳來動靜,她從椅子上跳下來,一個沒站穩趴到在地;爬起來以後,急著邁步,又跌到了。

那時父親又想哭,當女兒提著籠子來到他的身邊時,他硬是睜大了眼楮,一點濕潤馬上就風干了。

「爸爸,粟粟它瘦了。」初夏沙啞道。

「……」

「但很有精神。」

「不是挺好嗎?」

「會不會是回光返照啊,嗚嗚……」

父親听了女兒的成語用的恰到好處,他抬起頭,贊許地望著妻子,隨後他笑道︰「可能吧。」

「粟粟它瘦了一圈,嗚……爸爸救救它……」

當然,二代粟粟很健康,小初夏開心過後,便嚴重懷疑回光返照這個詞是不是一個問題成語。

隨著初夏年齡的長大,父親給歷代粟粟定了2.5年的存活目標,未過2.5年倉鼠死去,父親便想要讓女兒接受這份傷痛。

無奈的是,在女兒的細心照料下,每只粟粟都能順利活過2.5年。于是在2.4年的時候,父親就要去花鳥市場買只淡黃色的倉鼠,對照現任粟粟的狀態,喂成合適的大小——基本就是微胖。

替換以後,女兒會說粟粟換毛了,而父親則要偷偷給前一任粟粟養老送終……

檢票時,員工先是注意到身份證上的照片,接著抬頭看了一眼少女。雖說他能算出女孩已經十八了,但他仍舊忍不住問道︰「媽媽呢?」

「媽媽……」之前以為自己終于像大人了,少女怎麼會想到現在自己沒有梳雙馬尾,也沒穿粉色的衣服,卻會被問了「媽媽在哪」。

「我一個人出來的。」她想自信地說出來這句話,聲音卻猶如偷跑出來玩的小孩子似的。

過安檢的時候,初夏手里仍舊提著紙盒。

「打開來看一下。」大叔說道。他並非懷疑少女自己會帶什麼不好的東西,但不法分子借用這類看似最無害的群體,意圖帶入什麼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發現少女為難地表情,大叔心里更有了把握。

結果當他看見里面的粟粟和少女快流出的眼淚,大叔儼然變成了一個大惡人,最終他什麼也沒說,放初夏和粟粟進去了。

「哎,生女兒多好啊。」望著少女背著書包的背影,中年人不由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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