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謀殺

她實在是太需要睡上一會兒,躺在床榻上就睡著了。

睡得不好。

夢中揮之不去昨夜雨中令人驚懼的一幕,她又夢見了更可怕的場景。

他的夫君太子殿下在後緊追不放女乃娘,一邊狂追一邊大聲的喊著︰「盼娘,我非得殺了你不可,非得殺了你不可!你自己找死!找死!」

女乃娘頭也不回,不停地往前奔跑,太子在後瘋狂的追!

跑著跑著,兩個人忽然間變成了兩具冷森森的白骨,閃著藍色的磷光,嘩啦啦倒地的聲響在寂靜中回響,她驟然驚醒,額頭上全都是冷汗,還沒等坐起來,忽然看見太子幽靈一般的身影,無有一聲的倚在門口處,斜眼看著她。

「你醒了,臉色這麼紅,是有些發燒了嗎?」他說著話走了過來,將手掌放在她的額頭之上,「上次被雨澆到了,你發燒臉就紅成這樣子,沒有事吧?」

不待他的話音落,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將頭直接壓在他的肩膀上說道︰「什麼發燒?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事兒,我睡得很好,很香。

哦,對了,我光顧睡覺耽誤事兒了,皇後令我將她送給安綺公主的禮送過去,我又命人準備了些禮說送過去,然後,就睡著了。

你去不去,即便是現在不肯去,安綺大婚之時,必要盛裝出席的。我得去更衣了,這都什麼時辰了」

她整個人都變了,忽然變得形若安綺公主一般大的小姑娘,不去接他的話茬,也不跟他唱反調,自顧自的忙起來自己的事情,好像真的無憂無慮。

他昨晚上回來時沒有看見她,室內的窗子敞開著,而站在窗口前,恰好能看見他追過去的身影,他越想越生疑。

站在門口處,暗里觀察著她好半晌。

從她睡得爛熟的樣子來看,昨夜她極有可能根本就沒有睡,他懊悔昨晚上回來,他就沒有多走一步到書房中去看看!

他想詐出來她的話,而她聰明得像是一條水中的魚兒,他跟本就抓不住她!他惱火得想發作,卻又發作不起來!

「我要跟你一起過去看看,」他走到她跟前,臉上掛著難以琢磨的笑說道,「離得又不是是很遠。」

「去吧,你也很久沒有見到安綺公主了。」她說道,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頓了頓,沒說什麼,轉身坐在桌前,以手捻動著一只空茶碗,在想著什麼事。

少待片刻,忽然見玳瑁進來道︰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有溫良娣身前宮女正在門外要見太子殿下,說是聞得溫良娣接連熱得暈倒,前來懇求太子殿下允許太醫前去為其診病。」

「哦,是嗎?」太子站起身往外走道,「接連的暈倒,怎麼才過來說允許太醫前去診病?我得過去看看。」

看著太子走出去的身影,從各種跡象上來看,他已經懷疑到她看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難道不是嗎?入得門來他就點了她被雨澆到而發燒,雖然沒有準確的把握把話直說。

一旦被他察覺出來,事情的進展將更加艱難。

事關重大,她有必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見上喋虛先生一面,哪怕不說話,遠遠的看著也好。

她只想親眼確認一下喋虛先生到底是不是六一大師兄?而產生這樣的想法,皆因忽聞得太子的生母是春霞而非是她很有把握斷定的女乃娘。

然而,更讓她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女乃娘的名字竟然叫做︰盼娘!

她不知道這個叫做盼娘的女乃娘有著怎樣神奇的故事,以至令太子進入癲狂狀態的想殺了她卻又下不去手,對于他來說,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還不是形同碾死一只螞蟻。

反過頭來想,盼娘若真的就是六一大師兄小時候的那個女乃娘,十有八九就說明這是一場謀殺,很久以前,她就想殺死六一!

而這其中又有著怎樣不可被人知的秘密呢?她又是怎樣神奇的從胡府的荷花池子底下,游進了皇城給太子當上女乃娘的呢?

太子的年歲只長了六一大師兄一天。

有些事情她不敢想,但聞得了女乃娘的名字後,著實感覺到了她的神奇,而且,她的神奇震驚了她!

難怪她低調,難怪她出奇的低調!

她能想得到,將這一連串神奇的事情告訴六一大師兄之後,他會想到什麼?

或許,只是破解了他心中多年來,不停的與死神擦肩而過的謎團。而其它事,他怎可能做得到?或者,追殺者但凡發現他一點兒的蛛絲馬跡,必要了他的命!

……

正鎖眉思著事情,忽聞得外面一陣驚叫之聲,似是灰蘭發出的聲音,緊跟著‘嘩啦’一聲,好像是什麼人撞得桌倒椅翻一般,她的心一緊,急忙的奔外室而來。

果然見灰蘭被打倒在地面上,或是摔倒時正撞在桌上,杯碗皆落地而碎,而氣勢洶洶的方嫣紅,雙手叉腰站在門口前,正命令著兩個一臉橫肉的宮人上前打!

玳瑁正去扶倒地的灰蘭,另幾個宮人跪地瑟瑟發抖!

「住手!」太子妃怒斥一聲,「方良娣,何事來此處撒潑,視延慶宮法為兒戲嗎?」

「你問她,走路不長眼的奴才,竟然踩到我的身上來了,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方嫣紅臉紅脖子粗地咆哮道。

「回太子妃娘娘,我幾個在門口前看著了,方良娣娘娘從這邊走過來,灰蘭從那邊過來走得急了點,但沒有踩到方良娣娘娘,千真萬確。」玳瑁急忙道。

「問你話了嗎?用著你胡說八道了嗎?」兩個滿臉橫肉的宮人沖著玳瑁吼道,大張開著的嘴,形若吃人的猛獸,吼著又要伸手。

「方良娣,你來我處,何事?」太子妃厲聲道。

「誰來你處了?我只是從這里路過,誰規定你這里不能走了嗎?」方嫣紅懟道。很明顯,她就是來找茬的。

「如果,她真踩了你,即便是你在打得狠一點兒也無事;但她沒踩到你,反而被你從室外打躺到室內,眼中可有這延慶宮中的法紀?」太子妃怒斥,臉色陰沉。

「法紀?」方嫣紅冷笑道,「什麼法紀管走路不長楮楮,往我身上踩啊?就該打死她!」

兩個狗仗人勢,一臉橫肉的宮人,又上前踹了灰蘭兩腳。

「來人!」太子妃厲聲喝斥,「將打人者拖出去杖斃!」

‘撲通’一聲跪倒,磕頭如搗蒜。

兩個一臉橫肉的宮人嚇得跪地哀嚎求饒,只片刻,站在門口不遠處的侍衛上前,拖著宮人往外走。

忽聞得方嫣紅大聲吼道︰「你敢,我這就告太子去,你護短,隨意杖斃宮人。」

恰在此時,遠遠看見太子向此處走來。

方嫣紅似乎早知太子會來一般,迎著太子而去,兩個侍衛拖著宮人站在一處看著太子妃。

「成命不變!立刻執行!」太子妃厲聲道。

「是。」侍衛拖死狗一般的拖著宮人而去,哀嚎聲漸遠。

待方嫣紅拉著太子的胳膊走回來時,發現侍衛已經將兩個宮人拖出去了。

惱羞成怒,直接指著太子妃的鼻子與太子控訴,好像是太子妃站在她的門口前惹事生非,滿嘴扯謊一般。

不待太子妃說話,灰蘭跟玳瑁還有幾個宮人實話實說,將方嫣紅來此找茬生事一事說出。

見太子陰沉著臉沒有吭聲,方嫣紅忽然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誣陷你,她到我那處誣陷你!」

「此話怎講?」太子問道。

「方良娣,你莫要血口噴人!」灰蘭恨道,只是當著太子面把接下來的滿口噴大糞半句忍下了。

「太子妃誣陷太子罵我,罵我是一個無知,不知深淺,與別人逞能以至孩子早產,真是活該!真是活該!我以命給太子生了長子,太子怎麼會如此說?我不相信!

而太子妃就是一邊說著這樣的話,一邊將我打躺在地!

我派去看望沈梅霞昭訓的宮人也被她責罰二十悶棍,太子你可看見了,剛剛又杖斃了我兩個宮人,保不準,下一個杖斃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啊!」方嫣紅連哭帶嚎地吼道。

這話確實是太子原話不假,但卻被方嫣紅添油加醋邪乎不老少,太子妃何曾罵過她活該呀?

然而,太子卻信了方嫣紅的話,聞得他大聲的問道︰「她還說了什麼?可還有罵了你的孩子也活該?」

此言一出,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皆知方嫣紅所產之子,生下不久便夭折,而她自己確是不知道,皇後也封了口。從太子難看的臉色上就能看出來,若是聞得太子妃說出夭折半個字來,定是不可饒恕之罪。

「太子殿下,責罰方良娣的宮人皆因前有媚乞被方良娣招去跪門坎而暈倒,宮人不但不勸說方良娣,還強言狡辯助其行凶。這樣的宮人,按宮規懲處悶棍算是輕的。

皇家子嗣豈可兒戲,我斗膽不敢責罵皇家子嗣半個字!」太子妃道。

‘啪嚓’

一個大嘴巴就打在太子妃的臉上,緊跟著他狠狠斥道︰「就算我這麼罵她,用得著你打著我的幌子再去罵她嗎?」

‘滴答、滴答’

鮮血順著嘴角而落,她曾跟自己說過,再不會讓他的巴掌落在臉上,她能躲而她確沒躲,她實實的接了這一巴掌。

「太子殿下,既然你知道了她打著你的幌子隨意的罵我,此罪形同欺君之罪,直接杖斃才算是輕的!」方嫣紅道。

「你走路仰臉朝天不長眼楮,就那麼容易踩你身上去了嗎?」太子瞪著方嫣紅斥道,甩袖向另一處走去,方嫣紅狠狠剜了一眼太子妃向前追去。

灰蘭跟玳瑁急忙的扶起太子妃,見她的臉頰之上紅腫一片,非常明顯的五根手指痕,嘴角往下滴答著鮮血,心疼得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而落!

少刻,玳瑁以清水擦拭著太子妃的嘴角,小宮女冰蕊取來了冰袋給太子妃敷擦著臉頰。恰在此時,有宮人回稟︰

「回太子妃娘娘,賢妃娘娘過來了,已經到宮門口。她正要去安綺公主的府上,聞得太子妃娘娘還沒有動身,是否一同前行?」

「好,我正要去,一同前行。」太子妃道。說完話看了灰蘭一眼,灰蘭點頭,自是剛剛前去,已經見到了珍珠,說出事情的厲害關系。

少刻,鏡前整妝,整半張臉都火燒火燎疼,耳朵嗡嗡作響。

她拿起胭脂膏將另一側的臉也打得很紅,盡量使兩側臉頰保持著顏色接近,看上去,就像是酒醉得幾乎要暈倒一般。

出得門來,嚇了賢妃一跳,竟不知太子妃的臉頰怎麼紅得形如火炭一般,卻又沒好開口問,見她嘴角掛著笑,將提起的心又放下道:

「我打發著宮人先行過去了。

這會兒,可能安綺在門口等著呢,要是換做我一個人前去,不見得她會這般,咯咯。」

「要不是你這會兒過來,可能我還得磨蹭一會兒,安綺妹妹豈不是更急了。稍刻,我給她賠不是。」太子妃邊走邊說道。

「若說你要真是安綺的姐姐,這話說著也行,但安綺當真是受不住太子妃娘娘這話,受不住!」賢妃笑道。

說著話,自是也看出了灰蘭、玳瑁與幾個宮人的不對之處,就好像剛剛在海上經歷過一場暴風雨爬上岸的人一般。宮中爭斗之事,賢妃又怎麼能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插不上手,恐將幫倒忙,也只好不去打听,佯裝不知。

護衛軍頭前開路,馬車出得皇城向北行出不多遠,便停在一處府宅寬敞的大門前。

不待馬車停穩,守在門口處的肖二郎就大步的走上前。自打安綺公主搬到這處府邸,她翹首祈盼著的事就是太子妃來府上的這一天。

扶著太子妃下車的那一刻,肖二郎只看了一眼太子妃通紅的臉頰形若醉酒,雖然,她的臉上帶著笑,肖二郎的心卻似油煎。

一句話沒有說,隨在賢妃與太子妃的身後入得府中。

安綺公主是喜笑顏開的迎出來,見到了她的娘還有最為交好的太子妃她怎麼能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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