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驚詫不已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將半敞開著的窗子推開。

外面依然是酷暑高溫。

她背對著他,看著窗外不遠處的花園。燻風吹來陣陣的花香,甜膩的香味兒,是那種灌木叢般生著著的野梔子白色的花朵散發出。

這種花的花期很長,絲毫不打眼女乃油色的小花,花香很濃郁。

室內安靜。

他自顧自的喝著茶,茶壺倒水至茶碗中嘩嘩的聲響入耳,顯得是那麼的單調。

「什麼事情,令你束手無策嗎?」他問道,「頭一回,竟見你如此一副的愁容?」

她站在窗前,並沒有回過頭來說道︰「皇後催促我與你商議,女乃娘搬出延慶宮之事。」

一陣的沉默。

「直接回皇後,女乃娘過一段時間搬出延慶宮。」他說道。腔調卻很不平靜。

「當然,」她說道,「皇後準會問,過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有準確的日期嗎?」

「不管你的事,」他煩躁道,「只如此回了便是了。」

「皇後是好意,不想激化矛盾,」她說道,「女乃娘搬出延慶宮,當然還是住在皇城之中,或者她每天都還會到這邊的花園走走。」

「皇後是說溫良娣、方良娣與女乃娘之間的矛盾嗎?皇後是怎樣知道的?」他問道,「是你前去說的嗎?」

「我沒有,」她說道,「我沒有。」

「那你就照著我說的話去回,」他說道,「女乃娘與溫良娣、方良娣之間沒有矛盾,更不存在問題的激化,不過是一場誤會!」

「溫良娣暫時被關著,若是放了出來,女乃娘恐怕應付不過來兩個前去鬧她的人?」她說道,「若是給女乃娘那一邊加些人手呢?」

「那就不準溫良娣出來。女乃娘的事我獨自處置,方良娣也獨自處置,你不用管。」他說著話站起身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門口處。

她走回到桌前,以手指揉著一側的太陽穴,感覺到他說的話並不是十分的清醒,只這一會兒,什麼又都不用她管了。

稍刻,換好了衣裳,前往坤德宮去回皇後的話。

邊走邊尋思著怎麼個說法,終不能把太子的話原封不動的去回。即便是皇後嘴上不說,心里還能不尋思,到底是不用你管還是不用我管?

剛好,皇後正歇著,華月姑姑在。

太子妃邊說邊解釋著,太子的意思是女乃娘歲數大了,很是念舊,大到每一個人,小到園中的每一棵樹,都有很濃厚的感情,緩解幾個月,或者更長一點兒的時間後,就搬出去。

華月姑姑點頭,剛想說些什麼,忽然見賢妃與徐昭嫆走了進來,明顯不同的是,徐昭嫆前兩日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眉頭緊鎖、一臉的愁容。

知道有事必是關于睿王,太子妃心中暗思︰「莫不是睿王因前翻平息邊關之亂而全軍覆沒之事被懲處,或是邊關戰事再起,以將前去平息戰亂?」

忽見賢妃與徐昭嫆走上前來,互禮罷,得知皇後正在午後小歇,便坐了下來。宮女端上茶,華月姑姑看了看賢妃,自是看出了徐昭嫆心事重重之模樣。

「她呀,這才高興了沒兩天,忽又聞得邊關戰事又起,朝堂之上人等再次在聖上面前保舉睿王引兵前去平息戰亂。心里放不下老十一,讓我跟她過來,給皇後絮叨絮叨!」賢妃道。

聞得其言,太子妃心中‘咯 ’一聲,果然不出所料,賊人又開始生出事端,而這生事者到底是沖著誰來的?前次睿王全軍覆沒之後,死里逃生得回,而這次呢?

上前安慰了徐昭嫆幾句後,太子妃匆匆而出。

時間太緊迫,容不得她多思,想做的事情不能再沒有一絲的進展,她直奔‘理當書閣’而來。

腳步走得很快,以手指輕輕撫在胸口前那三顆繡在衣襟內的玉石子上,她心中暗思著,是否直接將此石子拿出來給劉公公辨識?

這樣做後果只有兩條。

要麼,識得此物,追問來路;要麼,不識得此物,所思所想所有事,將全盤被推翻。

而她必將要保護好六一大師兄,不可將其還活著之事透漏出來,哪怕是劉公公,雖然她,還是相信劉公公的人品。

她篤定了封口是最安全的,即便是劉公公識得此物,也只說與他此物之主已經末了。

光顧著想事,樹林中一棵老樹凸到地上面的樹根顯些將她給絆倒,灰蘭緊緊的扯了她一把。

「娘娘,別太急了,」灰蘭道,「劉公公若是想見,自會在書閣中等候,若是不想見,在急也是沒用的。」

「嗯,」她應聲,焦急的腳步卻沒有放慢,「只是覺得書閣當中涼爽,比過這片樹林。」

隔著老遠,瞧見書閣二樓的窗子敞開著,除了冬日與下雨天,書閣好像每日都如此,顯得是那麼的安靜。

不待至門口,見那個小太監臉上帶著笑容站在門口處,沖著三人招了招手。

「這,跟往常有點不一樣兒,可是?」

灰蘭揉著眼楮,好像沒看準一般地說問道,顯然意識到了事情好像是出現了轉機,這一趟不一定是白跑。

「何日里看見過他臉上掛笑?日頭打西邊出來了?」玳瑁驚喜道。

還未等說話,小太監上前禮道︰「太子妃娘娘請吧,劉公公連來兩日了。」

「嗯,」太子妃鼻子發酸,終是等來了這見上劉公公一面之時。

室內垂手站立著五、七個小太監,劉公公正從二樓往下走,聞得木板的樓梯傳來腳步聲,自是聞得聲音從二樓走了下來。

「見過太子妃娘娘,願娘娘金身萬安。」劉公公上前施大禮道,太子妃雙手將他扶起,「久違,劉公公可好?」

「好,謝恩太子妃娘娘惦記。」劉公公急忙道,「琴弦已經修好,稍刻,娘娘可帶回。」

劉公公招手,不一時,一個小太監上得二樓,抱下琴來,放在一邊上。

「有勞劉公公了。」太子妃道,「感懷春霞之才華,常憶《春霞曲》,雖不是每彈每斷弦,卻也十有八、九。」

「太子妃娘娘才華過人,可略將曲子改動,低處不可太過壓抑,高處也不可太過高亢,漸成舒緩之曲,便不會斷弦了。」劉公公道。

話中不難听出來,劉公公或是不再會為太子妃修琴。

「我有一副畫,還沒有畫完。」太子妃聲音有些低沉,走到桌前。

「昨日里,我是有些個困倦了,拿著等也學著太子妃之畫而畫,卻不想,困倦之勁兒醒來時,卻發現胡亂的畫到了太子妃之畫上,莫怪我啊!」劉公公躬身賠不是道。

眼見著她以宣紙勾勒出縱橫畫線為棋盤,上面畫一字橫拉三顆碧綠棋子之下,竟然又被直直的接下去四顆子,看著就像是數字7,雖沒有往上染色,黝黑的墨跡卻異常的惹眼。

她一怔,心中暗自揣度︰莫非這玉石子有七顆不成?緊跟著,她的鼻子又是一酸,眼前的畫作變得朦朧起來。

果然,六一大師兄跟春霞之間有著一定的關系!

「太子妃娘娘恕罪啊,我只是困倦糊里糊涂的就涂畫到娘娘的畫作之上,絕非故意!」劉公公看出來太子妃臉上表情的驟變,慌張道。

「嗯,沒事,」太子妃道,「本就畫了一副棋盤,添上三顆子。劉公公知我意,又加四顆子恰好等于七,不多不少,剛剛好。」

太子妃說著話,背轉過身,伸手衣兜內拿手帕去擦眼中激動的淚,手帕卻帶出了她從女乃娘處拾得的一塊稍顯陳舊的碎布,落在地面上而不知。

劉公公看得清楚,見他一怔,彎腰蹲下去拾那一塊碎布,拿在手中端詳著,仿若那一塊比樹葉還輕的碎布有千斤的重。

驀地。

太子妃轉回頭來,卻見劉公公蹲在地面上,緊盯著手中的一塊碎布,她才意識到是自己拿手帕時不小心掉落的,接連發生的事情,令她忘記了存放在衣兜里的這幾塊碎布。

剛想上前,卻忽覺得劉公公的神情不太對啊,見他蹲在地面上的身形顫抖的似是一片秋風中的枯葉,竟雙手捧著這一塊碎布埋頭哭泣!

「劉公公,你怎麼了?」太子妃驚詫道。

這般的情景她想到過,或是應當有可能在劉公公手捧著玉石子之時,見物思人而想起了春霞,卻著實沒有想到會是手捧著這一塊碎布?

她感到無比的震驚,她只是偶然間在女乃娘處拾得幾塊碎步,覺其顏色與玉石子一般無二。怎麼,劉公公識得此物?

「啊,我這是怎麼了?突然的鼻子就酸上了,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太子妃娘娘別見怪呀?」劉公公起身解釋道,「這是從你衣兜內掉落的。時辰不早了,太子妃請回吧!」

明顯看得出劉公公在掩飾著情緒,能令他瞬間崩潰到哭泣的東西絕非一般,而這逐客令是否意味著僅此一面了呢?

「這樣的碎布,我還有兩塊。」太子妃邊說著話,邊從衣兜內掏出另兩塊,恰是那一塊以金線繡著雲紋之樣的布塊在上。

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卻能看得見劉公公情緒上劇烈的波動,太子妃低聲道︰「我另有一物,想請劉公公過目,可識得此物?」

「你們先出去,守在門口。」劉公公道,「太子妃娘娘,隨我到二樓。」

‘咚咚咚’

劉公公踩在木樓梯上的腳步很沉重,太子妃邊走邊以手指在衣襟內扣出來三顆玉石子捻動在手中。

剛剛上得二樓,卻忽見走在前端的劉公公猛然回過頭來,‘撲通’一聲,跪在太子妃的腳下泣不成聲!

吃驚跟意外同時襲來,她感覺出來事情的重大,必是超出了想象!

她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只是上前輕輕的拍了拍劉公公的肩膀,抓起他的手,將三顆玉石子放在了他的手掌心,然後,靜靜的看著他。

「嗚嗚嗚」劉公公是啜泣不止

然而,看著啜泣不止的劉公公,她的眼中卻一滴的淚都沒有,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太子妃娘娘,你何來此物啊?是太子讓你來的嗎?要殺我是嗎?」劉公公泣道,「這麼多年以來,事情都過去了,我還以為沒事了呢,嗚嗚」

「劉公公,先說你因何而哭?」她反問道。

「太子妃娘娘,別逼我!」劉公公道,「要我的命可以,但我什麼也不知道!」

很顯然,劉公公嘴不對心,識得引此物卻不說,心存芥蒂,皆因太子妃敏感的身份。

「我以我沈家老少百口人來起誓,受人所托,前來詢問劉公公可識得此物?與太子絕無點關系!」她忽然起誓道。

「你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要見他,立刻見他!」劉公公泣道。

「他是誰?此物又為何物?」她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室內的空氣仿佛窒息。

「這是七顆子當中的三顆,當年春霞貴妃娘娘珍愛之物,是我拿著這一塊罕見之碧玉請工匠斷出這副棋,僅僅七顆子。我當然識得,死了也不會忘記。

後來,春霞貴妃突然難產而薨逝,此物也跟著一並的消失,我苦尋多年未果。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他一定會回來!」劉公公泣道。

「他是誰?」她問道。

「他是太子啊!」劉公公忽然話鋒一轉道,「春霞貴妃,是太子的生身之母啊!」

「什麼?」她突然驚愕不已,思緒亂做一團,「春霞貴妃是太子的生身之母?這怎麼可能?」

「春霞貴妃難產薨世,當時正在禁足之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保下了太子殿下,春霞貴妃卻大出血而薨世。

我是第一個抱了太子殿下之人,記得他最初的那副小模樣,眉眼間跟他娘親很像,這幾塊碎布,應當是一件小衣裳,金線的雲紋就是春霞貴妃親手所繡,我看著她繡上去的」劉公公說著話又啜泣不止

她只覺得不太對,劉公公所說之話與他的情緒完全對不上號,卻又不知道錯出在哪里?

一時之間,想問的話有很多,卻不知從何處去問了,所有的事,全都被春霞是太子的生身之母而攪亂,猶如解不開的亂麻,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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