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悶熱得能暈倒

靜靜地坐著。

夕陽斜照的紅光角度正好的順窗而入,在黑白相間花紋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橙色的光影。

灰蘭端過來一杯茶水,玳瑁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柔的按摩。

坐著紋絲不動。

小宮女冰蕊端著空盤退了出去,一縷從地面上帶起的灰塵在橙色的光線里浮動著,仿若能看見灰塵騰起時明確的輪廓。

「這下能消停些日子了,」

灰蘭把聲音壓得很低道,「大出了一場洋相後,被關起來的溫良娣,听前去看她的宮人講,被關那地方連個透氣的窗子都沒有,非常悶熱,悶熱得能暈倒。」

「悶熱算好的了,」

玳瑁接道︰「悶熱得能暈倒對于她所犯下的錯來說,算是輕的了。

你知道若是換一個人犯下此錯,恐怕也跟那兩個宮女一起被杖斃了。但願悶熱得暈倒後,醒來她能改過自新,反省自己的錯。」

「這幾天,怎麼這麼安靜,貴妃那塊沒有一點兒的動靜?」灰蘭小聲問道。

「是啊,確是沒有聞得動靜,這顯得很正常嗎?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玳瑁疑惑道。

「的確有些不太對勁處,但也別大驚小怪的。」太子妃起身道,「走,去梅霞那兒看看。傷心自是難免,但長此傷心下去,對胎兒是不利的,還需多開導她。」

「四小姐身邊安排了很多人,而且還有二老爺看著,大小姐也總過去,娘娘放心便是。」玳瑁說著話,扶著太子妃娘娘的手臂,向門外走去。

走進沈梅霞的住處,宮人侍者禮畢罷,緊忙的端上茶來。

沈梅霞的肚子很大,正在床榻上躺著,聞聲起來,宮人扶著她由內室之中走了出來。

坐在桌前,稍飲了一口涼茶,話還沒等說一句,眼圈一紅,就又落下淚來。太子妃拿起手帕,輕拭她的淚寬慰道︰「事情往寬處想,至少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這般如此的傷心,他也會跟著你傷心。」

「是我連累了我爹,要不然,他不能,他不能,嗚嗚」

沈梅霞說著話以雙手掩面而泣︰「閉上眼楮我就看到我爹,看到他還站在廚房中轉回頭來看著我的臉,然後,一群人看不清臉的人就把他給抓走了,真讓人受不了,實在是真讓人受不了,嗚嗚」

「梅霞,我沈家的仇我記得,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在啃噬著我的心,以至于徹夜難眠。但,現在最重要是你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母子平安。」太子妃說道。腔調異常的低沉,心頭若壓重石。

「四小姐,莫如此下去了,傷心憂郁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出外邊走走,花園里空氣極好,對眼孩子也好。」灰蘭勸解道。

「陪著你外邊轉一圈,離天黑還有一會兒。」太子妃站起身說道。

不一時,一行人來到花園中,沿著狹長彎曲著的小徑往前走著,一大朵、一大朵藍紫色的花開在小路兩旁,花頭從綠色的葉片當中向上探起得很高,垂頭向小路之上。

叫不出來這種花準確的名字,大概就是蜀葵一類的變種,細觀之下,藍紫色的花算是淺色的,竟還有如墨染般黑色的。

與顏色鮮艷惹眼的花種不同,這種冷色調的花朵總讓人感覺有些寒氣,有些陰森。就好像是一大群不知名的外來生物,青面獠牙的怪物一般,列隊兩旁邊看著從此路過的人。

「這花顏色奇特,看著反到不覺得熱了,恰逢暑熱之時開放,也給人送來了一縷清涼。」沈梅霞心情好了許多,慢慢的走著說道,「就是沒有聞到花香。」

「正是。」太子妃道,「花兒嬌艷,好看與濃香卻不可兩兼,自古便是。」

正走著,忽聞得一旁邊回廊內傳來說話聲,邊說還有人邊笑著,恰好回廊的邊上一叢叢的生長著的翠竹將視線遮擋,形同打開著的一扇屏風一般。

誰也沒有說話,慢慢的往前走著,听著另一邊上的人正在講述著溫良娣捉住偷窺、偷听她與太子說話的女乃娘之事。聞得一人聲音有些虛弱,卻很好信兒地問道︰「那後來呢?怎麼樣了?」

听得出是方嫣紅之聲,產後虛弱的她不多天便在室內呆不住了,早晚都得到外面納涼。

當然,此一時的她,還不知道她的孩子在出生後沒有多久便末了之事。皇後已經命人封口,即便是有人知道了,也不敢往出說。

「那個女乃娘也不愛說話,不過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孩子。」一個宮人道。

「好幾次,看見她站得遠遠的,看著溫良娣抱著孩子在草地上玩。我從女乃娘的身邊走過,她竟然沒有看見我,直到走過去了,忽然踩在一根被風吹落的樹枝上發出響聲,她才嚇一跳的快步走遠了。」另一個宮人道。

「溫良娣也是識得女乃娘的,可能是發現女乃娘總暗中盯著她的孩子看,心中有邪火。這一回,孩子不在身邊,一肚子的邪火就沖著女乃娘去了。

以為罵了、打了的不過是一個女乃娘,她又不怎麼說話,還不是白罵跟白打,確萬萬沒有想到,把自己打進了一個好地方里頭去了。听說那個地方又黑又潮,連個透氣的窗戶都沒有,關在里面的人動不動的就被悶熱得將近暈過去!」一個宮人說道。

「活該!怎麼不就悶熱死她!」方嫣紅罵道,「若不是她跟我抬杠,我又怎麼會掉落水中,走著瞧!」

「娘娘,莫動氣啊,這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娘娘生的可是太子的長子啊,溫良娣是個什麼東西,也陪跟娘娘倆個抬杠?保不住哪次就直接的悶熱死在了那地方。」一個宮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腔調里透著一種狠毒。

「是啊,娘娘。」

另一個宮人打補丁道,「那個剛剛被溫良娣欺負的女乃娘,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呀,巴不得的想听到溫良娣悶熱死在那地方的消息。听說溫良娣令宮人按著她的臉在地面上如牛馬一般的啃草,換做是誰能咽下這口氣啊,娘娘說是不是?」

稍沉默了一會兒,忽聞得方嫣紅道︰「去把這個女乃娘給我帶來,我想問問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為何太子如此重視她?」

「噓,娘娘,你可別太歲頭上動土了,萬一再次惹怒了太子,雖然娘娘剛剛給太子生了長子,那也未必成啊?」一個宮人把聲音放得低了些說道。

「不過是一個女乃娘,她能怎麼樣啊?再說,我也不會像溫婉似的按著她的臉在地面上啃草,不過是問兩句話而已,有什麼不可以嗎?」方嫣紅斥道,「立刻,把她給我帶過來。」

「娘娘,自打上次事件後,就沒見著女乃娘出來,她好像不敢出來了。」

宮人也是把話往回收說道。當然了,也害怕形同溫婉身邊那兩個宮女一般,直接被人拖出去杖斃,死得稀里又糊涂。

「閉嘴!」方嫣紅怒道,「立刻,把她給我帶來!」

幾個宮人也知道話說得多了,說得禿嚕嘴了,惹怒了主子也不好辦了,遂硬著頭皮道︰「娘娘息怒,這就去,一定給娘娘把人帶過來。」

聞得腳步聲快跑著奔向遠處,對面安靜了下來。

這一邊,太子妃人等听得是一清二楚的,揮手示意兩個宮女扶著沈梅霞回去,灰蘭扶著太子妃坐在旁邊的處長椅上,一聲不吭。

少刻,玳瑁丟了個眼色,高抬腳,輕落步的向另一處走去,自是轉向另一處高處,看著對面的情況。

天色擦黑,藍紫色的花叢更顯得深邃肅穆,仿佛要與天邊沉沉的地夜色融為一體。有飛蟲落在臉上、身上,灰蘭動作放得很輕,將它們盡可量的全部彈飛。

聞得對面之人站起身來,回廊中來回的走動著,自是也有飛蟲落到她們的身上,咬得難受,等得焦急了。

忽見身影一晃,玳瑁從另一處轉回來,沖著太子妃與灰蘭點了點頭,自是已經看見女乃娘被人帶來此處。

不一時,聞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有宮人喘著粗氣上前討好道︰「回娘娘,女乃娘帶過來了!」

從聲音上可明顯的听出來,費了一番功夫。

稍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方嫣紅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女乃娘,不一時,聞得她笑了一聲問道︰

「哈哈哈,你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你跪地啃草的。

正相反,我想問問你溫婉因為什麼讓你跪地啃草啊?你怎麼得罪了她了?說出來,我要是高興了,沒準幫你出氣!」

半晌無有一聲。

「你聾啊?」方嫣紅吼道,「听不見我的問話嗎?還是啞巴不會說話!」

窸窸窣窣又是一陣的聲響,好像是女乃娘轉身要走,又被幾個宮人攔著不讓走。聞得方嫣紅很惱火道︰「別不知道個好賴,給臉不要臉,換個人我還懶得管呢!」

「快點說,娘娘問你的話快點說,說完回去就完事了!」宮人道。

听得出是宮人強行將女乃娘給哄過來的,十有八九是女乃娘不過來,宮人就跪地說若是女乃娘沒有的去,就沒命可活了的一類話。由此可推斷,女乃娘的心還不是那麼的狠。

「我可不是吃飽了飯閑得發慌,沒事找你過來開玩笑。」

方嫣紅斥道︰「這會兒宮人都在說你被按著啃草之事,因何會發生此事?可能也只有我找你過來問一問。

暫時的,溫婉被關起來了,但她有著貴妃姨母,幾天便會出來了。要是出來之後,變本加厲的讓你再次跪地如牛馬般的啃草,你,怎麼辦?」

依然是沉默,沒有听見女乃娘說一句話。

方嫣紅惱怒,好似要上前掌抽這個一言不發的女乃娘,卻被宮人前上前阻攔道︰「娘娘,娘娘不可如此啊!你忘記了,溫婉還被關著呢嗎?而且關她的地方極其的悶熱,悶熱得能暈倒!」

「走開!」

方嫣紅推開身旁的宮人呵斥道︰「你們看,這個女乃娘,就跟聾子啞巴一般,听不見我說的話,自己也一句話不會說。

當年給太子找女乃娘的人眼楮瞎了嗎?尋來你這麼一個老怪物!難怪你只暗地里偷偷看著太子,太子也不想看到你這麼一個老怪物,真是個奇葩!

好心當成驢肝肺,那你就等著溫婉出來後,再次將你如狗一般按在地上吃屎,你樂意,你樂意啊!」

忽聞得窸窸窣窣一陣的推搡,似是女乃娘推開宮人轉身而去,聞得方嫣紅破口大罵︰「滾!讓她給我滾!怪不得讓她跪地啃草,原來她是只會站起來行走,不會說話的畜生,怪物!」

「娘娘,娘娘可小點聲啊,外一被別人听了去,告到太子那里,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宮人上前勸道。

‘啪嚓’

煽嘴巴之聲響來,似是方嫣紅控制不住心中的邪火,直接抽宮人出氣,宮人便不敢再做聲。緊跟著聞得方嫣紅不是好動靜的說道︰

「你們不是說關溫婉那地方悶熱嗎?悶熱得能暈倒!」

方嫣紅呵斥道︰「立刻去想辦法,令她悶熱得暈倒後,不能醒來。而且,不能令她醒來的這個人就是被她按在地面上形同牛馬一般啃草的女乃娘!女乃娘!听見了嗎?」

「是,謹遵娘娘之命,去想辦法,去想辦法!」宮人敷衍附和道。

自是先行把方嫣紅給安慰回去,至于想辦法令溫婉悶熱得暈過去不能再醒來,那也是另外一碼事,哪有那個膽量啊!

直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走遠,灰蘭才扶著太子妃從長椅上站起來。天色已經黑透了,淡淡的薄月隱在雲層背後,四周圍漆黑一團。

夜色將藍紫的花吞沒,聞不見一絲的芳香。

雖然,偶見挺出在彎曲小徑上的花朵,花姿也秀美,但是,卻顯出一縷陰森,更有著刻板、直挺挺的花葉陪襯著,仿佛地獄青面獠牙魔獸列隊在兩旁,盯著人走過。

「老天,這才剛生完孩子,還沒等滿了月就又出來做這等可怕的事情了。」

灰蘭扶著太子妃的胳膊,聲音有些發抖道,「咱們快說點別的,想想其它的事情。譬如說安綺公主大婚的場景,將是有多麼的熱鬧跟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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