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安綺議婚

時光度易,易如捻指。

時值九月,轉眼從春就到了秋。

太子妃娘娘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依然是每日里隨著皇後學習打理著後宮諸多的事情。

她變得不善言語,不苟言笑,每日里形若移動著的冷冰冰的軀殼,冰冷十足,拒人千里之外,以忙忙碌碌忘掉自己度日。

灰蘭與玳瑁自是著急,想方設法的開導著太子妃,逢著天氣晴朗之時,就到花園里轉轉,听著鳥兒的啁啾,看著太子妃臉色上稍有變化的表情,頗覺神清氣爽。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多月,天氣時近孟冬。

兜兜轉轉,轉到‘海棠閣’的門前,安靜的院子里枯葉滿地,緊貼著地面而起的旋風將枯葉旋起,飄飛得很高,又紛紛的落下堆疊在角落里。

去年入得此門中那個懵懂的自己,仿佛就站在門口前,就站在昨日的時光里。

風聲吹動木稜的格窗,發出嘎吱吱輕微的響聲,就好像是昨日錦青姑姑站在室內,緊挨著窗子的地方做著什麼活計,而手腕上猩紅色的瑪瑙鐲子磕踫得叮當作響。

恍然一夢。

去年的事,而今年才知,在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之後,才知那腥紅色看似是瑪瑙鐲子的東西跟本就與瑪瑙鐲子絲毫的不沾邊兒。

正是那種殘存在不計其數的、大大小小的若百孔洞石一般的孔洞之內的復雜的香味兒,令留下在太醫院當中的肖中太醫辨識出那是一種不常見的野麝之香。

麝香有催產之效,長期的接觸本不會懷孕,而正是皇後娘娘那一記緊跟著一記的催孕湯令太子妃強行的懷孕。

恰若磁極的兩端相互排斥,導致了太子妃強烈的孕吐,翻江倒海,最終還是保不住胎兒出現了小產的征兆。即便是沒有驚馬事件,恐怕在長期接觸此物之中,太子妃也難再孕。

仿若當頭一棒,將她打倒。

在她感覺到即將保不住月復中子之時,她為時已晚的出手反抗,逼著背後搞鬼之人出手,想抓住證據給她未出世的孩子一個交待,卻不想險些搭進去一條命,並且牽出了她似是傀儡的夫君。

沒有愛,也沒有恨。

回到最初沒有入宮之前的原點,她站在那里曾說過︰想忘的忘不掉,想記的記不住

下雪了。

朔風凜冽,紛紜六花。

紛紛揚揚的飄落,輕輕似柳絮、鵝毛,潔白無暇似美玉。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攢做一處,似梅花落。

走在雪中,又見梅花,不知不覺,又過兩年

坤德宮。

這日里,皇後說完諸多瑣碎事,又微笑著說起安綺公主的婚事。三年又過,十七歲的安綺公主出落成如似玉的大姑娘,求親者縱多。

新入仕途的年輕才俊陳洛久與蘇昊這兩人相貌英俊,頗具才華,特別是陣洛久頗得聖上賞識。另有吏部尚書令方貴之子方一世,此三人皆在人選之內。

說起這三個人,也算是非常的熟悉,太子妃的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陣洛久與蘇昊兩人,論起才學論起人品,哪一個都不錯,當然陣洛久更佔上層一些;

憂的是方一世這人,比他的妹妹方嫣紅跋扈之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御尚書院里就與六一大師兄做對,嘴上不帶出來六一病弱的身子之話都好像不會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一般,更是暗里使壞,慫恿大娘宋厚城前去殺羊被先生斥出書院。

陣洛久與蘇昊皆是參試的頭兩名,相當于狀元與榜眼,又有睿王的保舉,蒸蒸日上。當然這身後自是離不開恩師御清先生的鼎力支持。

而胸無點墨的方一世,卻倚仗著他爹吏部尚書令方貴的權勢與人脈,表面上規規矩矩,暗地腥風掀浪。

自三年前驚馬事件踢飛了太子妃之後,坊間傳言四起,傳太子無有擔起一國之君之能力。

傳言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慢,卻也通過臣子竊竊私語之聲,傳到了聖上的耳朵當中。

自開始至今,太子妃都覺出聖上不喜太子,冥冥之中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排斥感橫恆在他們父子之間,難以逾越。

然而,這些卻沒有動搖到太子的地位,依然穩固的當著太子,而不同的是,時不時的就有人炸刺,欲廢掉太子妃。

原因很簡單,以太子妃無法生育之身,佔在太子妃之位上,難以服眾。

接連兩次危在旦夕之時,都是聖上力挺太子妃,太子妃的地位形同太子一般牢固。眾人等也不知為何聖上如此的看重太子妃,炸刺之聲方止住。

當然,樹欲靜而風不止,暗地里行不可見光勾當者還是昨日之人。爭斗永不停息,只要你還活著。

這一會兒,收起了飄遠的思緒,聞得皇後與賢妃道︰「安綺可曾說了,中意哪一個?」

賢妃一笑說道︰「回皇後,安綺不曾說。雖然年紀在那擺著呢,卻還是個孩子,並不懂得男女間的感情之事。」

「咯咯咯,」

貴妃笑道︰「賢妃說得對,雖然說聖上允許了安綺自行選擇夫婿,但她哪懂得啊,還不是我們給她選。

別光顧著這前三名呼聲高的人選,還有後邊排隊的呢!

聞得工部侍郎沈長清之子沈志燁也求親,說來也不是外人,太子妃還有沈良媛的親弟弟,親上加親,不是更好嘛!況且說,沈梅嬌良媛在去年,給太子生了長女呢!」

聞得貴妃言,鋒芒又指太子妃,皇後急忙將話題岔開道︰

「呵呵,去年延慶宮中出生了兩女,溫良娣與沈良媛皆為人母,想想我就高興!貴妃,你這姨母也自動就升級了,有人喊你姨姥姥了!」

「想裝得年輕些都不可能,了這一句姨姥姥喊出來,不知道的以為我七老八十,滿頭白發,老得快走不動路了呢!咯咯咯」貴妃笑得花枝亂顫,一抹雪脯幾乎從衣裳里跳出來,嚇人一跳。

稍刻,從坤德宮中走出來,雖然有東風拂面,料峭的春寒還是很冷。

大概是在這個季節里固有的模式,暖風來了,冷風卻不走,來來回回的爭奪著,冰雪融化了又凍,凍了又融化,幾經折騰,方得百花爭妍之春。

自去年沈梅嬌產女,沈夫人帶著沈志燁前來探望之時,沈志燁便央求著二姐姐請來安綺公主,他要當面表白。

知道沈志燁死纏爛打的性子,安綺公主也看不上他,但當姐姐的,也不好太直接的駁回他的面子,當頭潑上一盆冷水,何況沈夫人自小到大所灌輸之言︰當姐姐的到什麼時候都不會不管親弟弟。

思來想去,太子妃為了盡快讓沈志燁清醒過來,安綺公主不喜歡他,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便告訴深志燁將此事說與太子試試。

明知道的結果,太子肯定將沈志燁斥回,他也就趁早死了這個心。

卻不想,沈志燁直接將這件事添油加醋的說與沈夫人,沈夫人很是惱火地將這件事情又說與了沈梅嬌。

這會兒,沈梅嬌生女有功,剛剛進級了良媛的位分,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之時,再加之沈夫人催促,沈梅嬌便在安綺公主前來探望她的女兒之時,從中保媒拉線的撮合著沈志燁與安綺公主。

安綺公主自打見到沈志燁那時起,說來話也有三年了,極煩此人,滿心歡喜的前來探看沈梅嬌的女兒卻不想又見沈志燁還保媒拉線的,遂甩袖而去。

本來打算著從沈梅嬌處出來,直接看看太子妃,恐她因別人生女而想起自己終生不孕之事傷心難過。此一時,氣惱不已,轉身而去。

就因此事,沈志燁恨上了他的二姐姐,認為她與安綺公主交好,卻從中不幫忙,看他笑話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不是因為他小就不懂事,而是長到四十歲他也不會懂事。

很長一段時間,安綺公主都有意的避開太子妃,太子妃當然能察覺得到,而她卻實的把安綺公主當成親妹妹看待,也是一個好朋友,她心目中安綺公主理想的對象應當是陣洛久。

這一會兒,回到延慶宮。

對著鏡子將臉上春日的塵土撲落,在蒼白的臉上印上了胭脂,頓時,遮掩住疲憊。

雖然時辰還早,月復中並不覺饑餓,但太子妃還是傳命早些準備晚膳,準備得豐盛些,請安綺公主前來用膳。

貴妃不懷好意的話回想在耳邊,不得不防著她在沈志燁身上做文章,一日不把她從太子妃的位子上排擠下去,她就不舒服。

太子妃也暗自覺得可笑,整日纏在聖上身邊的貴妃,枕邊風卻也有不好使之時,大事上面的決斷聖上並不采納她的建議,就從力挺她為太子妃之事件上可見一斑。

此一時,她覺得有必要與安綺公主靜心的談一談,關于感情上的事,安綺公主雖然有主意卻也依然是一個小女孩,不一定能把握得住。

貴妃嘴里說著沈志燁,而她心里琢磨著人,跑不了就是方一世。

睿王保舉了陣洛久與蘇昊,同出一門的感情,這兩人定是忠誠于睿王,自然而然的就不會與太子走到一塊。

能與太子走到一塊的人,必是方一世。

不論貴妃嘴上說什麼,她必定是做著將安綺公主許給方一世的打算,暫不說其它,以方一世的人品就配不上安綺公主。

稍晚了一些,安綺公主還是來了。

看著長高了一頭的安綺公主,眼前仿佛還是初入宮中看到那個臉上帶著刁蠻樣子的小女孩,太子妃笑了。

「你笑了!」安綺公主嘟嘴道,「很久,看不見你笑。」

「嗯。」太子妃點頭,輕聲道,「看見喜歡的人,就情不禁的笑了。」

「姐姐,你笑起來很好看,很迷人,」安綺公主很會說話,又開門見山、絕不含糊道,」關于,關于議親的那件事兒,我還沒有想好,姐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安綺,姐姐是想讓你陪著用膳,今兒,或是胃口好,想多吃些東西。」太子妃招呼著安綺坐在桌前道。

聞得太子妃之言,安綺似是將一顆心落回肚子當中,上前抱了一下太子妃,將臉貼在她的臉上一下,又飛快的坐到一旁邊瞪眼看著桌上的食物。

本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吃貨,禁不住誘惑,開始大吃大喝起來。美食總是會讓人心情變得滿足跟喜悅,灰蘭在一旁邊見氣氛融洽還弄出來點悅耳的音樂。

話總不能不說,膳都用過一半了。

既然不好直接說,安綺有所防備,那就兜圈子說,撿喜歡听的說,讓她自己來說。冰雪聰明的太子妃自然是有辦法。

一邊給安綺公主的碗里布菜,一邊說著話︰「安綺,最近也沒有見你。但不知,你的十一哥自去年秋天起,便引兵邊關平定叛亂,可有消息傳來?」

「年後之時,父皇處聞得消息,十一哥英勇過人,將邊關戰事平定得差不多。本以為他上個月就會回來,卻沒有回。」安綺邊吃邊說道。

「先是安綺的四哥引兵前去,之後又是安綺的十一哥,邊關戰事叛亂自是反反復復,難以一次便平定。」太子妃道,「安綺的十一哥,英勇過人吶!」

「賊子生亂,又有叛軍里應外合,四哥大敗而回,父皇大怒。」

安綺放下筷子道︰「十一哥主動請纓,引兵而出,平定叛亂。十一哥確實英勇,不過,也聞得其得良人相助,身邊有位喋虛先生,智謀過人,令判敵聞風喪膽。」

「喋虛先生?」太子妃問道,「智謀過人,你可見過此人?」

「沒有見過,」安綺搖頭道,「不過聞得此人年歲長十一哥幾歲,生得一副瘦弱的病軀,容貌極其憂郁,似是肚中有倒不盡的苦水,人送綽號‘憂郁喋虛’。」

「長十一哥幾歲,生得一副瘦弱病軀,容貌憂郁」太子妃重復著安綺之話。

自打強烈孕吐之時,偶得安綺送來口稱睿王所寫之方,那熟悉的筆體令她一眼便認出是六一大師兄的筆體之後,他便非常仔細的留意著睿王身邊人。

「喋虛先生?」她心中暗思,「六一大師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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