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棠看著起火的位置,壓著程光頭快步下山,往香坊趕去。
原來方才那一箭沒射向香坊,卻落在了香坊附近的林中,引燃了林中草木。
雖是春日,萬物生長的季節,可荒野叢林無人打理,經年枯草多有堆積,便是有新葉長出,也擋不住抹了火油,綁了棉布的火箭。
不消片刻,火勢便大了。
原本在香坊收拾的人,看到那根羽箭射偏了,還有些高興。
但當附近的林子燒起來後,眾人頓時有了緊迫感,玄兔忙招呼人去滅火,割草,斷開火勢。
這是城內,樹林不大,一旦燒過來,會波及到香坊,還有附近的府宅的。
「快,拿木桶打水!」
「李管事,你看看屋內還有沒有能盛水的東西。」
「玄兔,你在這里守著,別過去,以免公子回來,找不到你。」
香坊里的盆盆罐罐倒是不少,人手也夠,只是等他們裝了水趕到起火的地方,也需要些時間,這點時間里,火勢又大了些。
來回幾趟,火勢還不見小。
眾人臉都燻黑了,口鼻處盡是煙沫子。
玄兔站在香坊門口徘徊,既擔心獨身一人去抓拿射箭之人的公子,又擔心此地的火勢。
忽地,馬蹄聲震得地面微顫。
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從側面傳來,她側頭一望,一俊逸男子甩著韁繩騎馬而來,在他身後跟著一眾身著勁裝的護衛,個個人高馬大,讓人望而生畏。
玄兔面露喜色,遙遙地喊了聲︰「小侯爺。」
褚彧拉住馬,問道︰「你家公子了?」
玄兔指向東南方的山頭,快速答道︰「有人在山上射火箭,公子去抓人了。」
褚彧朝山頭看去,只見森森樹木,黑暗一片,「呵,他還真是勇猛,不怕中了埋伏。
金虎,你們在這里滅火,我去找人。」
褚彧吩咐完就翻身下馬,進了山林,留下侯府一眾護衛。
玄兔還想著給他們找舀水的盆,不曾想他們中有人自帶了,之前搭在馬背上,她不曾看到。
而且他們在金虎的指揮下,分工明確,一部分人去阻斷火勢,一部分人裝水滅火,速度比香坊的人要快多了。
這些人當真只是護衛?
而沒過多久,官府的人也來了,見侯府的人在忙碌,一個個都使出渾身力氣對付林中大火。
沈玉棠剛走到山腳,就見一個人影從高處飛來,那人背著月光,飛身而下,她瞧不清是誰,還當是江修業的人,當即舉劍迎上去。
「是我啊,沈先生。」
在見到沈玉棠安然無恙後,原本冷著臉的褚彧又恢復平日里嬉笑的模樣,剛一落地,就伸手抓向君子劍。
沈玉棠听得聲音,忙將劍後撤。
「別胡鬧,這劍能傷人的。」
褚彧一下沒抓著,倒是手勢一轉,一掌拍向月兌離利劍威脅拔腿就要跑的程光頭,速度之快,連沈玉棠都未曾反應過來。
不過眨眼間,程光頭就擊飛在地,吐血倒在草地上,扶著胸口抽冷氣。
沈玉棠︰「……」
褚彧責備道︰「你也太大意了,他武功不錯,黑夜下,要是你一個不留心,他就能反過來挾制你,既然抓住了,就得先斷了他逃跑的念頭。」
他方才那一掌,擊中那男子的要害,沒個一兩天修養,休想運功。
沈玉棠第一次見他出手傷人,干脆利落,絲毫沒有平日里那份幼稚頑劣之感。
借著清冷月色,打量了他一眼,眉峰很高,有凜冽之感,如高聳的雲山,凌厲的劍刃,正打量著倒在地上的程光頭。
身上散著些許冷意。
卻是與以往大不相同。
只是當他的目光從程光頭身上移開時,神色即刻緩和。
兩人目光相觸,沈玉棠問︰「你怎麼來了?」
褚彧理所當然地道︰「城中起了這麼大的火,侯府豈能坐視不理,為城中百姓安全著想,我便帶了人來滅火,到了才知道起火的地方在你家香坊附近,幸好,香坊里面沒著火。」
若是金虎在此,怕是內心要大呼一聲世子又在誆沈公子之類的話。
他分明是一听說起火的方向是沈家這邊,才領了府中百來個護衛匆匆騎馬趕來的,當時還說,若有人肆意搗亂,非要斷其手腳不可。
沈玉棠道了謝,沒說香坊其實也燒了起來,只是火勢不大,被撲滅了。
褚彧忙說不用跟他客氣,將軟倒在地的男子提起來,道︰
「你傷還未好,我壓著他,保管他跑不了,說來這人有些眼熟,就是不知在何處見過了……」
湊近瞧了會,才發現此人似乎在何處見過,只是具體在何處卻是記不清了。
沈玉棠將程光頭的身份與所作所為說了一遍。
大興賭坊的程光頭。
他頓時想起來是如何遇到此人的了,當初身上沒錢,也去過賭坊,曾見此人與一人起了爭執,此人面相凶狠,他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沒想到再見到,竟是這一情形。
褚彧使勁捏了下程光頭的脖子,道︰「你與江修業是什麼關系?怎麼什麼事都听他的?」
程光頭悶不吭聲,看都不看他一眼,或許是因為胸口那一掌,他此刻對上褚彧,比對沈玉棠的態度要輕蔑得多。
沈玉棠道︰「我問過了,他什麼都不肯說。」
褚彧自信道︰「那是你問話的方法太溫柔了,交給我來問,保管他連三歲時偷看婦人洗澡的事都能記起來,說清楚。」
沈玉棠忽然很想抽他一戒尺,說話如此不雅,什麼偷看婦人洗澡,難不成他以前做過此類事?
「人要送到官府去的。」
「送官府……那也一樣,我能進去拷問……」
「……」
江修文怫然離了江府,回到自己的院子,找了匹馬,快馬揚鞭趕到沈家香坊,卻看到著火的地方是附近的山林,並非香坊。
他松了口氣,同時提醒自己沈玉棠怎麼可能毫無防備,怎麼會輸給大哥,他那麼變態。
而林中的火已經快撲滅了,不需要他相幫。
正準備調轉馬頭回去,便听到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喊道︰「江修文,你怎麼來了?江修業了?」
是沈玉棠的聲音。
听他問話的語氣,好似壓著怒氣一樣。
偏生等要走的時候,沈玉棠就出來了,不愧是多年冤家,路真的窄。
聞聲望去,看到沈玉棠與小侯爺壓著一個身材矮胖的男人從林中走出,他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男人。
程光頭,他怎麼在這里?!
大哥不是說程光頭已經離開陵陽了,現在怎麼又被沈玉棠給拿下了?!
難不成這次放火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