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整晚。
陳魁「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模向自己的褲兜。
在模到一個硬硬的小東西後,心里松了一口氣。
那把小劍終是帶回來了。
隨後攤開右手,手心上是一塊刻著青面獠牙鬼臉的石符。
這是小小在他離開前給的。
說是能暫時保留他在地府里的記憶。效果可以維持三天。
意思是陳魁想要不在小小面前露餡,就只有三天的時間去人間招募兼職無常。
時間有點緊啊。
我都還不知道上哪去找,什麼「八字純陰的將死之人」。
看看時間,又該起床上班了。明明自己一晚都沒睡。
這就是社畜該有的生活嗎。累了,累了。
不知道自己昨天提前下班,江玉燕那女人會不會借此找茬一番。
想到這兒,心情突然就有點不美妙了。
他剛從公寓大門里出來,便听到有人在大清早吟詩。
腔調頗為怪異,听著就跟久臥病床的人在申吟一樣。
「爹媽送我一桿槍,二十年來沒開張。
翹不起來心慌慌,望著女鬼淚汪汪……」
好銀才。
而且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听起來頗為耳熟。
陳魁轉過頭,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在鋪子門前坐著的孔亮。
這家伙又抱著他那只髒兮兮的小熊呢。
一晚沒見,孔亮的臉色似乎又更蒼白了些。
讓陳魁非常懷疑,他晚上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沒睡,偷偷干嘛去了。
話說這臉都白得有點過分了,快跟死人一樣了。
嘖,一一死人?
陳魁腦子里突然想到了什麼。
看向孔亮的眼神變了變。
「又出來曬太陽了啊?」陳魁微笑著走上前打招呼道。
原本抬頭望著天上,兩眼放空的孔亮回過神來。
「趁現在多曬曬唄。怕過陣子沒得曬了。」孔亮面無表情地解釋道。
他今天的神色和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完全迥異。
看上去死氣沉沉的,滿臉都掛著憂愁。
陳魁自然听出了他話里夾雜的意思。
孔亮這是在發泄厭世的情緒,還是覺得自己身體快不行了?
如果是後者,那就滿足小小說的條件之一了。
陳魁很想開口問下對方的八字。
但直接問的話,顯得有些過于莽撞。
他想了想,拍了下孔亮的肩膀,笑著調侃道︰「怎麼,一大早想女人了?不想繼續單身了?」
早生華發的年輕人翻了個白眼,「想想就能有嗎?本人雖然長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奈何生來命不太好。還是認命吧。命里有時終須有,夢里無時莫強求……」
今天孔亮的詩興似乎很好,動不動就張口即來。
陳魁听得抽了抽嘴角,打斷道︰「能不能說下你八字?我有一遠房表妹,今年剛滿二十……」
其實他哪有什麼表妹,喜歡扮女裝的表弟倒是有一個。今年才十四歲,還是個初中生。
這次是孔亮打斷了他的話,翻了翻倦怠的眼皮,「陳哥,你也信這?以前真看不出來。」
「……表妹她媽比較信。可以說說嗎?
我表妹長得挺漂亮的。性格溫柔,為人善良,還會各種御姐LOLI音……」
「停,停。真謝謝老哥您了。還是不要了吧。」
「為什麼?」
「不瞞陳哥。我沒這命。我天生八字純陰,注定孤寡夭折命。會害了人家的。」
孔亮無奈地解釋道,臉上的死氣似乎更濃郁了一分。
反觀陳魁則是眼楮一亮,心底雀躍起來。
好家伙,原來最合適的人就近在眼前。而且還和自己相熟,交流很方便。
「陳哥,你是在笑我?」孔亮疑惑地盯著嘴角揚起的陳魁。
在他印象中,陳哥人挺好的。不是一個喜歡嘲笑別人缺點的人啊。
陳魁連忙收斂笑意,擺擺手否認道︰「沒有。只是覺得孔亮你太杞人憂天了。封建迷信信不得。」
提八字的是你,說迷信的也是你。行吧,你是哥,你說的都對。
孔亮無語地搖了搖頭。
想了想,從懷里模出一張白紙折成的小紙鶴,塞到陳魁的手里。
「這個送你,陳哥。」
「這紙鶴有什麼用?」陳魁將小小的紙鶴拿在手里端詳,不明白對方的用意。
倒是折得挺精致的,沒想到孔亮還有折紙的愛好。
原本以為他只喜歡把各種動漫娘畫到紙人上面。
孔亮似乎不太想解釋,「陳哥你收著就好。你是個好人。或許會有用的。」
莫名其妙就被發了「好人卡」的陳魁,只覺得一頭霧水。
行吧,他沒抱個一人高的紙片人出來,讓自己背著去公司,就不錯了。
畢竟是對方一番心意,姑且收下吧。
話說上次送自己紙鶴的人,好像還是六年前的江玉燕吧。
沒想到六年之後,會有一個男人送自己紙鶴。
陳魁將紙鶴放進褲包,看孔亮一副懶洋洋不再想講話的樣子。
便放棄了進一步的試探和拉攏。
反正這家伙天天都呆在這兒,倒是不用急于求成。
想想時間已耽擱了不少,自己該趕去上班了。
于是便揮了揮手,和孔亮告別。
……
等他乘地鐵趕到公司的時候,已錯過了打卡的時間。
而且江玉燕那個凶女人,就像個NPC一樣在大門口走來走去。
不知道是在等什麼。
一一她不會是在等我吧!
喂,女人。要不要這樣狠啊。
一大早就準備和自己開干?難道是更年期提早了二十年嗎。
陳魁打算裝作沒看見,從對方身邊繞過去。
誰知道剛沒走幾步,便被女人喝住︰「陳魁!你要去哪兒?」
陳魁翻了翻白眼,「上班啊。怎麼,又想扣我工資?反正也沒多少了,請隨意。扣完,我這個月就可以提前休息了。」
江玉燕愣了愣,小臉莫名的浮現一片紅霞,迅速否認道︰「陳魁,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想干嘛?」陳魁困惑地問道。
這女人在公司里,除了找自己茬外,還能有別的目的?
江玉燕似乎有些拘謹,竟像小女生一樣微低著頭,輕輕說道︰
「……其實我,我是想問問你,……關于昨天的事……」
這女人簡簡單單一句話,拖拖拉拉了半天才說完。
是不是出門時不小心撞到了腦袋?
陳魁自然知道她想和自己聊什麼。也知道她在好奇什麼。
畢竟昨天公司里的人全都暈倒了。偏偏自己最後不在了。
而江玉燕昏迷時,自己剛好就在她旁邊。
「沒啥事啊。昨天我也暈倒了。好像我是第一個醒來的,但我覺得腦袋還有些犯困,便回家睡覺去了。江總,最好調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搗亂,在公司的飲水機里放了安眠藥。」
陳魁覺得自己這個解釋還不錯。應該沒什麼漏洞。
反正他們「雙和」就是一個小公司嗎,辦公室里又沒有監控。怎麼編都行。
「是這樣嗎。……我會調查的。」江玉燕有些半信半疑。
可能是昨天陳魁表現得和平時不太一樣,讓她起了一絲疑心。
「對,就是這樣。我也是受害者。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陳魁不想在和江玉燕聊下去。所謂言多必失,這點他還是懂的。
江玉燕原本還有話想問,卻見態度冷漠的陳魁已經轉身走人。
她猶豫了一下,終還是趕在後面小聲補了一句︰「昨天謝謝你啊!」
剛踏上台階的陳魁,差點打了個趔趄。
母老虎突然而來的溫柔,比其咆哮山林時還要嚇人。
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有些心虛的陳魁,都不敢回頭了。
腳下三步並兩步地,向自己辦公室趕去。
身後只留下一個眼楮亮汪汪的女人。
佇在原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小腦瓜里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