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吾愛吾厭者,紅日凌朝陽(6800)

作者︰溫茶米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下三濫的心法!」

「這些玩意兒,都是什麼下三濫的東西。」

三十歲的襄陽王,也曾經在他家中發出這樣的怒斥。

那個時候的他,練了二十幾年的先天乾坤功,還停留在未達第二絕的層次。

到了襄陽之後收集的各種功法,要麼練起來,比先天乾坤功還難進步,要麼就是雖然練得快,但是練到頂,也只是個三流的水準。

古人有雲,三十而立,但是三十歲的他,除了頂著一個王爺的名頭之外,其他各方面,根本沒有任何一項拿得出來,說得出口的成就。

他把那些秘籍堆在一起,找了一個鐵盆生了火,一本一本的撕開丟進去,看著火光灼灼,披頭散發,撕一本,罵一本,怒極反笑。

其實,單單是王爺這個身份,已經是一種了不得的成就了。

會投胎,也是值得吹噓的事情。

尋常人不知奮斗一世,能不能在史冊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作為皇族,作為王爺,從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千古之後,還有人能在史書里面翻到他的名字,是何等令人欣羨?

可世上的水總往低處流,人心,卻總是要高了再高的。

習慣了身處某一個層面的年輕人,把這個高峰也視作平地了,自然也就把這些已經享受到的東西,全都當做一攤爛泥給輕賤了。

實際上,早年在皇宮里的時候,武功,也曾被他視為爛泥一般。

十五歲的時候,宮里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趙爵在習武方面的資質不佳,甚至可以說是到了低劣、魯鈍的程度,遠比不上他的那些兄弟。

但是他卻還是眾皇子之中最為受寵的一個。

因為年幼的趙爵,就最會察言觀色。

他觀察他的兄弟和父皇。

武功練得好,到了父皇那里,也不過是得到一兩句贊許。

武功練得太好,到了父皇那里,反而還會無端惹得一些不喜。

至于治國方針,朝政理論,這些東西也都是一樣的道理。

于是那個時候的趙爵,就把心思都放在了詩詞歌賦上。

他在宮中吟詩作對,寫詞譜曲,如果弄得不好,跑到父皇面前去獻藝,會引得一陣嘲笑,卻也是一陣開懷。

如果做得好了,更是能得到其他兄弟萬般難得的大加贊賞。

那個時候,只要他一到皇帝面前,皇帝的心情總會變好一些,戰戰兢兢陪著皇帝的那些嬪妃、大臣,也都因之對他另眼相待,常常贊揚他。

走在宮里的時候,趙爵可以感受到,自己就是最引人注目、最威風、最有用的那一個。

當然了,這些「最」都是要把皇帝本人排除在外的,但是皇帝操心的事情太多,動不動的還要跟那些臣子罵來罵去,殺了人回來,都得氣的吃不下飯。

要是上了前線,御駕親征還吃了敗仗,淘得像兔子一樣被人恥笑,更是郁郁難平,華發早生。

這麼一比,趙爵就認為,果然還是自己活得最松快、最愉悅、最聰明。

武功?那只是邊邊角角里一小捧自己想不起來,別人也根本不會在意的灰塵。

然後,他爹死了。

他不得不離開自己活得最舒服的皇宮,去往襄陽,而且在這一路上,很不太平。

偶然撞上的江湖仇殺、山野盜匪,專門找上他的刺殺者、追殺者。

身份不明,一兩句口角,或者僅僅因為擋了路,就準備砍了他的江湖邪道。

那個時候,襄陽王才豁然驚醒,原來世界不是只有一座皇宮和那些安安分分的朝臣。

面對那些無法無天的人物,他待在身邊,引以為豪的古玩字畫,詩詞曲集,金銀財寶,都保不住他的性命,只能依靠身邊的侍衛。

而侍衛也被越殺越少,越來越險。

那個被遺忘在角落里的灰塵,他身上唯一的缺陷……武功!

成了僅有的、真正的保障。

可是這個缺陷,實在是太缺、太陷了,正面對抗的話,那些估計連一個成語都說不出來的粗鄙武夫,誰都比他強。

先天乾坤功這樣的絕頂神功,在他手上,只能增加一點跑路的速度。

那通往自己王府的最後一段路程,襄陽王是以偽裝成乞兒的樣子,蒙混過去的。

他臉上抹著爛泥,為了避過旁人的懷疑,甚至曾吞下發霉的饅頭。

然後在他終于來到王府,終于在忠臣的幫助下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氣到幾乎要哭的嚷著追殺那些反賊的時候,一連串的消息傳到了這邊。

襄陽王的這些兄弟,一個個都已經抵達了自己的封地,風風光光,正大光明。

他們身邊的侍衛也有死傷,路上也有凶險,但卻聚集了更多願意幫他們的人,受傷最重的一位兄長,更是曾經自己反殺了那些匪徒。

原來最聰明最受贊賞的那個人,在離開了皇宮之後,卻是最不受關注的那個。

願意幫他的人最少,甚至要殺他的人都是最少的。

然後隨著時光流逝,襄陽王活到了三十歲,皇帝又換了兩個,京城里大概再沒有什麼人會特意提起他的存在,記得他的詩句,稱贊他的聰明。

他的文才已荒廢,用金銀籠絡了一幫門客,卻沒有幾個有用的,想回頭練武,也一事無成。

鐵盆里的火舌舌忝舐著,承受著三十歲襄陽王的怨恨視線,吞噬著那些曾重金搜羅而來的奇功絕藝。

一片片書頁被燒盡,唯獨一捆布滿青苔的古卷,在烈火之下不曾被焚滅。

那是一個盜墓賊送來的東西,青苔間隔中的一些零星語句,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文字寫的,根本就看不懂。

襄陽王初得之時,隨便翻過,只用半刻鐘,就耗盡了自己對這張古卷的耐心,扔到一邊,再沒有過問。

這捆古卷在眾多秘籍里面,就像是他在當年那些兄弟里面一樣,看起來最為別致,又最不受期待。

只是,在火光中,襄陽王重新看見那書卷的時候,就像是重新看見了自己一樣。

三十歲的襄陽王,從火里撿起了兩千年的魔光七重天。

他請來在古文字方面有研究的學士,半蒙半猜,逐字推敲,譯出一段就練一段,有殘缺的地方,就自己想象著填補。

彼時有門客覺得這功法許多地方全憑臆想,有悖常理,練了必然暴斃。

襄陽王就把那整個段落挑出來給門客練,果然把那人給練死了,他就坐在那人尸體旁,自己接著練。

練一樣的文字,練得七竅流血,神采奕奕,功力大漲。

這跟他一樣的武功,果然也只有他能練通。

他越練越覺得武學的深邃,武功的奧妙,他越練越怨恨那些比他更早明白武力之重要,嫉妒比他更早體會武學之精奇的人。

有人認為自己的武功是利器,有人認為武功是不必強求的愛好,有人認為武功會承載自己的理念。

襄陽王心底里則是這麼想。

「我愛它,它也愛我。」

「她是最美,獨屬于我,獨能賞識我。我豈能辜負了她。」

「有了她,我更該登上至尊位,為她殺盡世間神功。」

………………

轟!!!

一道橫空而過的雪白光柱,被蕭太後氣勢荒蠻的一爪撕破。

襄陽王的身軀從破裂的光柱之間顯現,被反震回去,左胸的衣服上多了幾道狹長的爪痕。

天地遼闊,此刻皓月在西。

天已經亮了一半。

東方的地平線上,雲層之中,一抹氤氳的白色,逐漸擴大。

古老的城牆、改道的護城河。

天門陣前的這一片廣闊荒地,半邊是正在鋪延開來的河水,另外半邊則布滿了青綠色澤,地下陰氣上涌,如霧如潮,匯聚到蕭太後體內。

蕭太後一個動作,地面就有青綠生波,她的身體表面隱約有一些古老的花紋浮現,體型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從本質上月兌離了人的範疇,如同某種具象化的蠻荒圖騰。

無論是在天門陣中遙遙窺探的,還是此刻在城牆內勉強趕來的那些人,只是看著蕭太後此時的形貌,就有一種極其新鮮、強烈的味道氛圍,闖入他們的鼻腔眼耳之間。

仿若無意之間的一步,落入了巨大的蠻荒天地,各種刺鼻的植物氣息交雜在一起,殘酷的血腥味,時有時無,淹沒人的眾多感知。

這樣獨特、鮮活、龐大的氣勢,使所有人都生出一種預感,大約只要再往那邊靠近些許,就會五感盡失,淪為無知無覺,半死不活的獵物。

「下三濫?」

面對這種程度的強敵,襄陽王本來是打算游斗為主。

但是剛才蕭太後充滿嘲諷的那句話,卻使他在落地之後,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句語調冰冷的反問。

他本來是個很能忍的人,偽裝成一個草包,無論是受到什麼樣的輕視嘲笑,也都可以表現出草包應有的反應。

可是,偏偏剛才蕭太後罵的是他的武功,不是平時偽裝的功法,而是已經認認真真施展出來的《魔光七重天》。

「哼哼哼哼哈哈!」

襄陽王低了下頭,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笑得須眉顫動,又問了一句,「你不是蕭綽吧?」

「蕭太後」本來正要接著動手,听到這句問話,手上的動作卻緩了一緩,五指勾著垂在肩上的發絲,往下一捋,自傲道︰「你看出來了,不錯,你倒有些眼力。」

「吾並非蕭綽,而是天妖。」

天妖!

這個名號讓城門下的眾人,但凡有些見識的,都心中一震。

「天妖?」

襄陽王更是大驚失色,嚇得雙手一顫,身子微仰,語調都變尖了一些,「難道你是說,你就是開創了天妖屠神法的大天妖?!」

「傳說中,早在商周以前就有存世痕跡,可以上溯到數千上萬年前的蠻荒大妖之首?」

天妖對他這副樣子略有些滿意,自矜的想到︰不錯,不錯,這才是旁人知道吾的身份之際,該有的模樣。

「想不到啊,想不到。」

襄陽王唉聲嘆氣,連連搖頭,「本王原先以為,大約是前代的什麼天妖屠神法修煉者,借著蕭綽的軀殼重生。」

「沒想到,居然會是初代創者大天妖,比本王想的還失敗呀。」

被天妖附體的蕭太後,臉上衿貴自滿的神色一滯,疑道︰「你說什麼?」

「你活了這麼久,還要竊據傳人的軀殼,失敗的次數一定多得嚇人吧。」

襄陽王臉色越來越冷,「惜敗一次的人卷土重來也就罷了,你一個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的老東西,活了幾千上萬年,也還是用這老一套,半點進步都沒有的蠢物,居然能這樣理所當然的大放厥詞?」

「世上若論臉皮之厚,從前擊敗過你千次萬次的那些人加起來,也遠遠比不上你千分之一吧。」

天妖震怒︰「你……」

「住口吧,下三濫的老狗!」

襄陽王臉如冰削,兩眼猩紅,雙臂一張,重重的一腳跺在地上,「魔光驚蟄伏!」

春回大地,驚蟄雷動。

早在襄陽王落地,開口詢問的第一句話,就已經伴隨著如同萬千蛇蟲潛藏越冬一般的氣勁,似有若無,如生如死的,滲透到地面以下。

驚蟄一到,天下蛇蟲復蘇,攪亂地氣,破土而出。

襄陽王一腳踏下去的時候,前方一個碩大的扇形區域,半徑約有兩百多米的土地,猛然崩裂開數之不盡的縫隙。

有的土塊凹陷,有的土塊隆起,所以一下子葬送上千鐵甲重騎的劇烈變化,還只是發生在地下的那一股驚變,暴露出來的些許余波。

原本把整片土地化作青綠色澤的陰氣,轟然一散。

這蓄勢已久的一招「驚蟄伏」,瞞過了狂妄自大的天妖,成功擊碎了它從地下吸取陰氣的渠道。

西方天際的月亮,已經去得極高、極淡。

凌晨的天光下,襄陽王的軀體已經借著那一腳重踏的動勢,追風逐電一樣,沖向天妖。

身在半途,他身上的光芒就滿盈而放,整個人化作一輪倏忽而去的皓月。

魔光,月無極!

他這招施展出來的時候,完全就是不加掩飾了。

護衛著佘賽花的眾多將領之中,有一大半的人,臉上都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哪怕是正在進行灌頂傳功、難以分心的楊六郎,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出來,這個自稱嗑藥的襄陽王,絕對就是之前突襲佘賽花的蒙面高手。

雷英身子一抖,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向隱忍的王爺到底是哪里的禁忌被戳中了,怎麼會突然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這些人的想法到底變化如何,對現在的戰斗都根本沒有影響。

青綠之氣飛散,一輪滿月就撞在了原本青綠光華的中心。

天妖這個時候,幾乎已經恢復了自己全盛時的八成功力,縱然地下陰氣一時斷絕,一身力量也堪稱驚世駭俗,獨步今夕。

它這個時候怒至無言,只有一聲嘶吼,弄得蕭太後發飾散亂崩碎,一掌劈打出去。

滿月光輝,在它一掌之下,被硬生生劈成兩半。

青綠色的妖氣轟然奔瀉,如同滔天大浪,把碎裂的月光卷入其中。

然而這滿月之中,空無一物。

月有陰晴圓缺,千秋詩人詠懷,從來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無論是人還是妖,向月伸手,又怎麼可能觸踫到真身所在?

天妖後背被重重地轟了一掌,「蕭太後」的胸脯向前高高隆起,身體前方都被轟出了一個迅速擴大、遠去的掌印。

可是天妖對這具身體的改造已經接近完工,自從他本體被毀以來,這麼多年,除了當初的妖嬰武則天,這具軀體,是最適合他發揮的一具。

襄陽王只覺得自己手掌下按住的脊椎,不但沒有被他重掌轟斷,反而如同一條妖龍,抖擻精神,節節拉伸,如蛇繞樹的一轉。

天妖太後的整個軀體,如同風車一樣,盤旋舞動起來,已經看不到具體形態,只看到空中豎起了一圈直接把襄陽王手臂吞噬進去的巨大漩渦。

大天妖雖然修煉到了元神不滅的境界,就算是魂魄都被打成碎片,也能夠經過後世修煉者的召喚,逐漸重聚。

可是它的意識蘇醒,畢竟有一個過程。

奪得了蕭太後的軀體之後,它的意識雖然已完整,但有些地方,還有些蒙昧不清。

所以才會什麼都不管,孤身上路,甚至比蕭天佑去的更快,直接來到城中發動突襲。

可是在今夜的戰斗之中,它連續被佘賽花和襄陽王刺激,不但功力在恢復,戰斗的意識也終于被喚醒。

這一招,脊椎如龍,身旋成渦,就是不曾記載于天妖屠神法中的本能用法。

襄陽王的右臂掙月兌不得,更有一種半邊身子都要被撕裂成肉片的感覺,索性往前一撞,整個人都闖入漩渦之中。

蒼綠漩渦的另一面,兩點猩紅的目光亮起,一道破破爛爛的身影轟擊出來。

襄陽王在突破這個漩渦的一瞬間,周身連受了數百次妖氣邪爪的打擊,遮攔不及,當場重創。

穿透旋渦之後,他單膝一跪,來不及多想,雙掌交疊往頭頂一擋。

一只青綠秀美、邪魅異常的手爪拍向他的頭顱,與他雙掌一踫,將他整個人打入地下。

這只爪子沾連著他的手掌,即將探入地下的時候,又往上一勾,把襄陽王的身體拔了出來。

襄陽王雙臂掙開,人在半空,面前的天妖太後一擰身,一片爪影腿影,就像青綠色的浪潮一樣,拍了過來,把襄陽王砸飛出去。

「這螻蟻一樣的東西,也敢辱罵吾大天妖!」

天妖太後噴了口慘綠色的陰氣,把鳳袍都染綠的身影,忽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八,八分為六十四……

數百道仿佛都是真實的陰綠身影,如同颶風過境,追向襄陽王的方向。

在距離城門兩里之外的地方,幻化千百的天妖太後,一陣狂轟亂炸之後,身影歸一,雙爪之上,鮮血淋灕。

溫熱的血跡從手背上滑落,露出光潔無傷的皮膚。

這些都是襄陽王的鮮血。

一具渾身不知留下多少道傷口的身體,墜落在她背後,接觸地面的瞬間,鮮血四濺。

天妖太後心頭終于暢快了一些,把指甲縫里的碎布片彈飛,哼道︰「不自量力。」

嗒!

殘傷的手掌拍在自己體內流淌出來的鮮血之中。

血泊上濺開了一朵猩紅的花。

比一般死尸還要淒慘些的襄陽王,筆直地站了起來。

「你說誰下三濫?」

這一刻的他,特意修剪如刀的右眉,也斷掉了一半,左邊臉頰上有深可見骨的傷口,雙眼凹陷,眼球依舊猩紅。

天妖太後詫異于他的生命力,厭惡的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一股血霧從襄陽王背後爆開。

但這本該是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的力量。

這個瞬間。

西天的明月猶在。

一輪熾烈燃燒,鮮艷純淨的太陽,從東方的天際,躍出雲層。

襄陽王落到了這步境地,在日月的光芒同時照下的時候,他竟然還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天助我也,自信甚至幸福的笑容。

日月同輝,一臉幸福念出至愛之名的血人。

這幅場景,那種不用言語都能感受到的愛意,甚至讓天妖都愣了一下。

「魔光,日月無極,與我同休。」

旭日皓月的光明,匯聚在分向東西舉起的雙掌之上。

東邊的那輪太陽越來越大,越來越明亮。

佘賽花之後,天妖又一次感受到了無法預料的惱怒。

晨光詩章,大地驚虹。

光柱煌煌,猝不及防的天妖,被一路撞到天門之下。

那股光柱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天妖距離背後如真如幻,似乎是由雲霧和白玉共同構成的高聳門戶。

已經只剩一步之遙。

「它」的後背,距離那座天門中垂落下來的迷霧屏障,還不到兩尺的距離。

襄陽王左手纏繞金色光焰,右手纏繞銀色流輝。

日月無極的力量仍欲上前,他額頭上流下來的鮮血,盈入眼眶之中,雙眼強睜,喃喃說道︰「你說誰是下三濫?」

天妖太後斥道︰「雜碎!」

「它」已經緩過氣來,妖氣加倍運化,雙掌微移,就要施展出吸天蝕日,吸扯對方的力量,化作天妖之刀,把襄陽王斬成碎片。

但在此時,半空中一股乾坤正氣,浩蕩而來,天妖太後不得不分出一掌迎去。

佘賽花飛身而至。

天妖太後一人抗住兩大高手,只向後退了一尺。

「它」看著對面傷殘的兩人,目光尤其在佘賽花臉上停留了一下,放聲大笑。

「原來你們想把我逼入這座陣法。」

天妖太後扛著二者的力量,極其沉重緩慢的向後退了一小步,後背幾乎貼在了那迷霧屏障之上。

然後又立住不動。

任憑佘賽花和襄陽王如何加推功力,虛空里的陰魂逐漸被吸收殆盡時,天妖卻是越來越強,已經快要恢復到十成全滿。

「哈哈哈哈,吾送你們一步,你們就能成功了嗎?」

天妖太後很期待對面兩人臉上流露出其他神情,但它也隱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無味的輕喝一聲,「渺小的螻蟻,你們該認清自己的位置。」

襄陽王的傷勢更重,甚至讓天妖想不通他怎麼還沒死?

天妖太後右掌一震,便加摧力道,準備先把襄陽王拍碎。

孰料,襄陽王左臂之上纏繞的金焰暴漲,居然蔓延全身,一下劇烈晃動,就扛住了對面加壓過來的力量。

天妖驚疑一聲,突然轉頭看向東邊。

襄陽王已經意識不清,這時卻也察覺到異常,日無極的力量,正在飛速蔓延,覆蓋月無極的力量。

他的魔光日無極,從來沒有這麼強盛過,簡直不像是他在向日光借力。

而像是太陽的光輝,主動把力量塞到他體內。

那一輪被襄陽王借力的太陽,越來越近,越來越亮。

居然這麼快就從東方雲海之間,移動到這一片荒地的上空,移動到天門陣前。

有人在這震撼的戰場上,把目光從高空那輪太陽上移開,揉了揉眼楮,一片迷亂,又回頭看向東邊。

東方仍有魚肚白,今日的朝陽還在醞釀之中。

穆桂英一手扶著楊六郎,也在仰望那劃過長空的日輪,若有所思的喊道︰「師父?!」

之前躍出雲中的,原來不是真正的太陽,而是一個人。

飛天穿雲而來,如太陽一樣的青年道人。

他的光芒劃過長空之時,照亮城池與迷霧,凌迫天妖的面孔。

天門陣前,紅日墜落,方雲漢一掌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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