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神之別(4300)

作者︰溫茶米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竹屋前的空地上,數之不盡的木屑如同細雪,到這個時候才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剛才那三招對拼之下,周圍的霧氣已經被蕩散,皓月的光輝重新變得明朗起來。

蓋聶手上那一滴血,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格外的明顯。

高漸離仍然注視著剛才神秘人消失的位置,牙根壓了壓,似在吞忍,擦了一下唇間溢出來的血跡後,他說道︰「這個人……」

「這個人,只怕是遠沒有使出全力。」

蓋聶張開手掌,看著自己掌心里染了血的木劍劍柄。

這劍柄雖然沒有像劍身一樣徹底破碎,但也已經布滿了裂紋,感覺如果稍微用力捏一下的話,就會像細沙一樣從指間灑落下去。

盜跖听到他的話,驚訝道︰「不會吧,他這還沒出全力?」

蓋聶神色中帶著一點心不在焉,像是正在回憶著什麼,答道︰「我看他身上的氣息,有幾分像是練虛的境界,雖然沒有那麼明晰,但至少應有幾招近似的手段。」

高漸離月兌口問道︰「你見過練虛,世上真有那樣的境界?!」

他因那個神秘人而產生的驚疑氣怒的神色,在這個時候完全變成了一股詫異。

之前蓋聶所說的那個「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練神境界」的共識,高漸離也知道,他還听說過一些關于練神之上那個境界的描述。

只是那些傳聞全都語焉不詳,以墨家的能力,多年以來,都沒能收集到明確的關于那個境界的記錄,所以墨家眾人大多以為那只是先賢的一種虛幻構想,尚未被證實。

這是很正常的情況。

從周室之後,任何學問涌現,都是在不斷發展,不斷進步的。

往前推四百年的話,現在的機關術,也被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空想。

那並非是從前的時代沒有真正的高人,而是他們的前人尚未能積累下足夠的經驗。

所以墨家內部,甚至有人覺得,傳言皆不可信,第一個煉虛境界,恐怕要到四五十年後才會出現。

一問之後,高漸離腦海中飛快思索,試探著說道︰「難道是上一代的鬼谷子先生,他真的超越了練神的界限?」

「不是。」

蓋聶搖搖頭。

他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否認之後,便轉身走向屋內,口中說道︰「剛才的動靜不小,一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抓緊時間轉移吧。」

高漸離很想把練虛的事情問個清楚,但是他也知道,蓋聶說的才是當務之急。

失去了依天險而建、經營三百年的機關城之後,墨家殘余的人力,已經徹底不存在于帝國的人正面抗衡的可能,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避免正面的沖突。

不但原本住在這里的墨家眾統領要轉移,原本跟這里有所聯系的墨家眾多弟子,還有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也要通知到位。

想到這些東西,高漸離便止住話頭,帶著庖丁等人迅速收拾,通過機關摧毀了撤退的痕跡,盡快離開。

片刻之後,山林間人影重重,陰陽家的人順著之前的感應找到了這里。

這些人不但服飾詭異,行動的姿態也非常詭異,除了領頭的三個人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弓著背。

他們的臉色發青發灰,帶著高帽子,灰色的長袍下擺把腳跟也遮住,看起來像是沒有踩地一樣,飄著前行。

至于領頭的三個人,是兩女一男,兩名女子,一個氣質妖艷,雙手血紅,身材高挑,一個空靈靜漠,面上蒙著薄紗,身高外貌都只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女。

這二人,便是曾經追殺呂大師的,陰陽家大司命與少司命。

而那個看起來年紀比少司命更小的男孩,地位卻還在她兩人之上。乃是秦皇親封的護國法師,陰陽家的左護法,名曰星魂。

寬大的紫色華麗長袍微揚,星魂在來到這幾棟竹屋前方的空地上時,就停下腳步,低頭觀察著地面上被樹枝樹干肆虐過後的痕跡。

他左眼周圍淺紫色的花紋,像是漫起淡淡的光華,從周圍的土地上見到常人已經無法察覺的煙氣。

那是曾在這里交手的雙方留下的氣息。

那些臉色詭異的陰陽家成員,此時無聲無息的從他身邊飄過,像是一群沒有生命的惡狼,涌入了那幾間屋子里。

大司命往那邊屋子里看了一眼之後,就興致缺缺的垂下眼來,望著身前矮小的星魂,道︰「看來他們已經跑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這點機敏都沒有的話,這些人也活不到現在。」

星魂的目光追尋著地上的痕跡,停留在竹屋前的一點血色上,蒼白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笑容,「居于下風的,居然是蓋聶。」

旁邊的少司命手指向前虛虛一點,一片綠葉飛去,在她的操控之下,將浸潤了那滴血的些許土壤切出,托著那點土飛回來。

「沒用的,對于蓋聶這樣的劍客來說,除了正面攻擊的術法,其他借助血液毛發媒介,隔空操控的法術,都會被他劍意摧破,也無法用來鎖定他的位置。」

大司命提醒了少司命兩句,環顧四周,轉而問道,「跟蓋聶交手的人,氣息非常陌生啊?」

星魂早有所覺,隨口說道︰「那人,應不屬于百家任何一派已知的功法路數,硬要說的話,這份凶煞之氣,跟兵家有些貼近。」

大司命笑了笑,抬起縴濃合度的猩紅手指,輕巧的繞著額角垂落的一縷黑發,說道︰「這來歷不明的人,既然到了桑海城附近,看來一定會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產生干擾。」

星魂哼了一聲,說道︰「一個從離開咸陽城開始,就不斷受傷的蓋聶,遠遠不夠有趣,多了這樣一個人,才更有意思。」

說話間,他眼神偏向遠處古樹的影子里,清楚的感知著那個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諜子抽身遠去,不以為意的低喃了一聲,「看來這里的情況,趙高也已經知道了。」

………………

此處發生的事情,已經遠去到數十里之外的方雲漢,並不知道,也不關心。

他閑靜的走在山間,望著自己右手掌心里那一處細微的傷口,帶著驚奇的意味,自言自語︰「原來所謂的練神,練的是這個神……」

一開始听到蓋聶所說的境界劃分的時候,方雲漢還以為,練神境界指的就是類似于《山字經》那樣的功法,是一種提升自己精神強度的修行步驟。

但是百聞不如一見,千言萬語不如實踐。

真正交手之後他才發現,蓋聶口中所說的練神境界,跟《山字經》的路數,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最近他研讀呂洞賓的人物模板之中所附帶的那幾門武學,發現其中提到的一些道家理論,倒是剛好可以用來解釋二者之間的不同。

《太虛劍意》之中有提及,人的「神」,其實可以視為兩個方面,一者名曰陽神,二者名為識神。

刨除那些玄奧的修飾詞語之後,方雲漢以自己的看法做出最簡單的總結,那就是說,陽神代表著精神力的總量、強度、爆發力。

而識神,代表著精神力的活性、靈性,與人體意識對外界的細微觀察、探究能力,息息相關。

而且精神力離體之後,所能夠做出的變化之多少,存在的時間之長短,也更多的是取決于識神。

蓋聶之前破解金剛不壞法門的那一劍,本質上就是用更具靈性的劍意,欺騙了方雲漢的內力。

使得方雲漢運轉金剛不壞的那一部分內力,誤以為是自家主人要散去它們,于是自然的潰散開來。

內力本來是無知無識的東西,而蓋聶那一劍的劍意,幾乎為這股內力賦予了短暫的靈性。

可謂是神乎其技了。

方雲漢右手掌心翻轉向外,強橫的意念從右臂經脈之間沖刷過去,將掌心傷口中殘留的最後一縷劍意迫出。

空氣被這一縷劍意殘存的靈性推動,凝聚成一點有若無的劍氣,將不遠處的一片女敕葉切斷。

「今天晚上,收獲頗豐啊。」

不但對這個世界的一流高手的實力,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更發現此界的境界劃分蘊含著極大的潛力,又能與新到手的絕學相互印證。

更關鍵的是,西岳君這個身份算是正式出道了。

之後純陽高人假如說有什麼不方便去做的事情,蠻不講理的西岳君,大可以直接打上門去。

而且經歷了今晚這一戰,方雲漢相信,許多向著桑海城這邊匯聚的勢力,都會向這邊投注一部分的注意力。

這有利于他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呂洞賓模板的能力進度想要推進,傳道揚名,肯定是要做的。

而傳道這種事情,如果不搞一點獨樹一幟的噱頭,可沒那麼容易把名氣傳出去。

當然,到時候在場的人,也一定要有分量,有話題。

這樣的機會,大概很快就可以找到了。

………………

桑海城外,一隊精銳的重甲騎兵正在歇息。

臨時安扎的營地之間升起了篝火,照的那些重甲士兵臉上的面具紅光熠熠,有炊煙裊裊升起。

整支隊伍的核心位置,是一個正在用餐的白衣青年。

這個青年人劍眉朗目,身上的衣服用料不凡,但是款式並不花哨,乃至于有些樸實。

跟陰陽家那些人,甚至跟諸子百家大多數人的服飾比起來,簡直都可以說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然而,就算他這麼坐在篝火旁邊,置身于重重兵甲之中,一身的氣度,也沒有被周圍的人群奪去半分光采。

因其樸實,反而大氣,全無做作的神態,才是最不需要炫耀虛飾的格調。

不過,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的話,大概都會明白他身上這種穩重的貴氣是從何而來。

因為這個人,就是當今秦皇嬴政的長子,公子扶蘇。

他用餐完畢之後,眾士兵之間,走來一個膚色慘白,身著官服的人。

此人面白無須,厚厚的帽子兩側垂落暗紅色的發絲,愈發襯得他面部皮膚蒼白到異常的程度,臉上似乎帶著一點笑意,卻因為氣質過于陰冷,讓人覺得那笑也不真實。

周圍的士兵看到他,眼神中隱約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就連扶蘇見到他,臉色也略微鄭重一些,此人名為趙高,不但是如今的中車府令,也是帝國凶器「羅網」的掌控者。

羅網組織,內部網羅了萬千劍士,這些人不但是手段狠辣凶殘的殺手,而且往往掌握著易容,隱藏,用毒,陷阱,拷問等手段,也是做事最有效率的諜子。

能把這樣一個組織完全交給趙高管理,可見秦始皇對趙高的信任與器重。

趙高來到扶蘇身邊,施禮道︰「公子,墨家的余孽,不久之前在桑海城外暴露了行蹤。」

「墨家?」公子扶蘇問道,「是今天晚上?」

周身都籠罩著森冷之氣的趙高,在扶蘇問話的時候,恭敬的低頭,全身上下絕挑不出一點不合禮儀法度的地方。

他輕聲而清晰的回答道︰「正是。星魂法師等人已經率領陰陽家的人先一步趕到,不過,墨家的人提前撤離,只能從他們留下的居住痕跡推斷,機關城被破之後,剩余的那些墨家統領,應該是全部來到了桑海城。包括叛逆蓋聶。」

扶蘇稍一思索,說道︰「墨家的事情已經交給陰陽家去辦,又有李斯雇佣的流沙協助,我們不必太多關注。這一次我們去桑海城,主要還是要看看,儒家是否藏有叛逆之心。」

趙高藏在陰影中的面龐,唇角勾起,說道︰「公子仁厚,帶來楚南公與名家的公孫玲瓏,想用論道的方式來敲打他們,然而,墨家出現在桑海城,恐怕不只是一個巧合。」

扶蘇問道︰「你是懷疑他們與儒家早有聯系?」

「按照時間來推算,這些人會出現于桑海,應該是機關城破之後,一路直行而來。」

趙高說道,「機關城一破,墨家余孽必定人心惶惶,這個時候他們直奔桑海而來,肯定是這里有能夠讓他們信任,甚至仰賴的勢力。」

而在桑海,除了儒家,又有誰能給墨家這樣的保障呢?

扶蘇知道趙高言中未盡之意,仍是不為所動,道︰「墨家一向十分活躍,未必不是探听到帝國最近在桑海有關注之物,所以特地趕來破壞。儒家傳承已久,李斯丞相更是荀子的門徒,沒有實據,不要妄動。」

「是。」趙高先答應了一聲,卻又勸道,「其實,就算只以論道的方式來敲打他們,也未必只有口舌爭鋒這一項。」

扶蘇側目︰「嗯?」

「楚南公與公孫玲瓏,固然能夠顯出帝國海納百川,天下大材來投的氣魄。然而文武之道,相輔相成。自古以來,道的載體,除了口舌言談以外,更在于劍。」

趙高拱手向前,深施一禮,「此去桑海小聖賢莊,不如,以劍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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