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天山雪海一決(8500)

作者︰溫茶米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江湖中任何一門神功絕學的創造,都需要漫長時間的積累,即使是看起來只存在于一剎那間的頓悟,也大多屬于厚積薄發。

何況,一門有著固定方向和標準的內功,不同于那些可以隨心所欲去創衍試錯的外功招法,因為涉及到人體內在那些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在推演進度的過程中要更加小心,要將種種內氣的運行全部考慮周到。

所以,形成一門成熟普適的內功心法,所消耗的光陰,往往都要以年來計算。

方雲漢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其實是做好了,在三個月之後,只能拿到一個雛形、一種框架的準備。

可是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護龍山莊里聚集的這些人。

不得不說,真正將整個武林,一個時代的高手全部聚集起來之後,他們能夠發揮出的智慧,遠遠超過了簡單的人數相加的計算方法。

也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江湖武林,從百年前以來,已經壓抑了太久的緣故,當這些局限于自家流派的人,有了遍覽各家最上層秘傳的機會,驟然間打破從前的藩籬,思想的活性,會隨著交流的進行,越來越蓬勃向上。

有時,其中一些人靜下心來想一想,都覺得自己最近一天之內迸發的靈感,增加的理論底蘊,抵得上從前數十年的冥思苦想,實在是如有神助。

在對立辯駁之中得到的種種啟發,連他們自己也深感驚訝。

于是,在剛過兩個月的時候,方雲漢就得到了那些人交出的一份答案。

著手驗證後,臨時找來的一些八十多歲的老者,四五歲的小孩,殘疾人士,雖然未能在短時間內練出內力,但都有了微弱的氣感,只要堅持下去,練出內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既然驗證了這門功法符合要求,方雲漢也沒有食言,他將自己修煉過的所有功法,全部刻在幾塊石碑上,供人研習。

就連一以貫之神功,也寫在其中。

隨著進度推升,這幾個月以來他解構自身內功,推衍心功法的進度也完成了不少,雖然還不能說是達到當下階段的完美狀態,至少已經超出原本各門功法的局限。

自在門功法那種詛咒式的限制,也已經被他體察,修改。

現在他所留下的這門一以貫之成功,就算是七八個人一起練,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當然,想要練成的話,難度卻是不降反增。

這些功法的出現,無疑掀起了眾人新一波研習的熱情。

雖然方雲漢的武功不像他們事先想象的那樣,是一門隱秘而強大的絕世神功,而是多門功法的合並,但是,這多門功法中,隨便哪一個拿出來,也足可以跟八大門派的鎮派神功相提並論,甚至猶有過之。

更關鍵的是,這些武功中體現的思考脈絡,都跟他們所熟悉的大明各派功法思路不同,但從其中奇經八脈、周身諸穴的理論來看,又絕不像是發源于華夏以外的地方。

不禁使這些高手們在觀閱時,產生一種像是見到異父異母、素未謀面之親兄弟的奇特心情。

護龍山莊的這場盛會,應當還要再持續幾個月的時間,即使到了他們的靈感已漸漸困頓時,只怕也不舍得草率離去。

可是另一邊,當燕狂徒人物模板的進度條,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卡了三天之後,方雲漢已經決定離京,趕赴天山。

各派上層秘籍和那些研討記錄,整理過後,裝了整整兩輛大馬車。

而他此次離京,隨行的只有三人,蕭王孫、無痕公子和黃雪梅。

黃雪梅隨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前兩者,則大約是想去做個見證。

他們從京城出發,一個多月之後,才看到天山的邊界。

天山遼闊,流水千道,水木豐茂,其間也有許多古城小鎮。

馬車就停在一座古城之中,無痕公子的軟轎跟在後方不遠處。

方雲漢掀開車簾看去。

從近到遠,城外的地勢從低到高,那些近處的山峰,還可以見到流水如玉帶,青翠叢林披在重山之上。

而遠一些的地方,山峰的顏色從深到淺,往往經過了半山腰一層青藍地帶的過渡之後,頂端便是皚皚白雪的妝面,立在層雲之間。

對比著手中一張圖卷,方雲漢的目光落在了左起的第三座雪峰上,道︰「消息無誤的話,朱無視現在就在那座山頭上。」

「天山啊。」蕭王孫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往那邊看了看,說道,「雖然看著不遠,但恐怕實際距離還在百里之外,中途應當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城鎮了,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不用了,這一路上坐馬車過來,本來就是休息,我實在是已經休息的太充足了。」

方雲漢卷起了那張圖,就用柔軟的圖卷,輕輕的敲了敲自己右邊的肩膀,仰頭看天,說道,「天色還早,等我打完了這一架,回來再吃晚飯吧。」

他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等黃雪梅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淹沒在行人之間,依稀的幾次浮現之後,就徹底消失在長街上。

蕭王孫在小姑娘身邊說道︰「要不要遠遠的跟上去?」

黃雪梅也向遠方那些山頭眺望了片刻,說道︰「不用了,我就在這里休息,兩位前輩如果要去的話,請自便吧。」

小姑娘禮貌的向兩人點頭致意,之後,就抱著琴走進了客棧。

無痕公子坐在轎中說道︰「看來這個小丫頭,對他擁有十足的信心啊。你呢?」

「我?」蕭王孫轉頭看了看那邊的幾輛馬車,道,「這些珍貴的東西,總不能無人看顧吧,我也就不去了。」

黃衣老人跟進了客棧,去幫著黃雪梅,與掌櫃的交涉幾輛馬車安置的問題。

無痕公子坐在轎中,一柄紙扇敲了敲手心,不曾跟進客棧,但也不曾繼續向著那座山頭的方向去。

百里的距離,對方雲漢來說,也算不了太遠,黃雪梅他們在客棧里安置好,吃了午飯之後,另一邊,方雲漢已經開始登山了。

那是一座千丈高峰。

山腳下的時候還好,周圍的色彩尚算豐富,雖然大多是岩石深沉的色調。

而從半山腰往上,就基本是常年被冰雪覆蓋的狀態,一眼看去,茫茫純白。

若回頭望,或許還能見到下方雲霧翻滾的景象,在這里,無論是朝哪個方向看過去,都看不到太多雜色,就像是一片落在高空之中的白色海洋。

難怪在當地人口中,也將這里稱之為「雪海」。

不過這山上的地勢,還是有一些明顯的凹凸轉折,或是小型的斷崖。

朱無視是將素心的冰棺放在一處寒冰洞窟之中,他現在應該也在洞內。

方雲漢手中,有密探和風媒組織在當地人口中征詢制作的地形圖,詳細指明了上山之後的路線,足可以找準通向那寒冰洞窟的途徑。

道路崎嶇,山上雪滑,低溫仿佛使人體所能感應到的時間也隨之拉伸,覺得這條路甚是漫長。

方雲漢走著走著,漸漸來了興致,收回了護體真氣,肩背上逐漸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花,發絲間也染上了一片片白華。

襯得他黑發愈黑,雙眸如同深沉而明澈的玉。

越是往高處,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方雲漢在前進的過程中,左手拿著那張圖,右手掬了一把雪湊到嘴唇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冰涼的空氣沁入心腑,無聲的笑了笑。

他前世也曾經爬過高山,只是那個時候,簡直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個團,生恐有一絲冷風鑽了空子,就會留下針刀刮過似的痛楚,哪里能像現在這麼放肆。

雖然收回了護體真氣,但他的體質早已經得到了全然的改善,洗髓換血,能夠感受到冰涼,卻不會被這涼意所傷害。

沒有了那些累贅的防護衣物,只是輕薄內襯,一襲長袍,使他更有一種,近似竹杖芒鞋輕勝馬,天下無處不可去的自在。

不久之後,他前方出現了一片顯然是被人工修整過的緩坡。

在此處引頸向上,已經隱約可以看到,這一段緩坡上方,存在一個碩大的洞窟。

隨著方雲漢繼續向前,洞窟的全貌逐漸展露在他眼中。

斑駁的內壁岩石,黑黝黝的洞窟,還有洞窟前的一座雪人。

洞窟與斜坡之間,有一片平地,平地上的積雪已有尺許高,當方雲漢一腳踏上了這塊平地的時候,動作便靜了下來。

他端詳著那座雪人。

說是雪人,其實明顯能看出來,那是有人跪坐在那里,時間長了之後,白雪積累,將衣物和五官掩蓋大半,才會形成現在的樣子。

那人的五官看不清晰,但是,在這個人雙手之中,各拄著一把劍,一把劍身散發出紅色的熒光,另一把劍,劍身寬大,隱隱之間,有慘綠色的凶戾之氣環繞。

周圍的雪花,若有靠近了這兩把劍的,就會被劍氣所摧,憑空消散。

方雲漢看著看著,皺起眉來。

他跟那座雪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三十步,還是感覺不到那人的氣息。

當然不是說那是個死人,但卻說明,那人的「氣」,已經衰弱到了會被凌霜魔劍和天怒劍壓過去的程度。

這兩把劍雖然是武林傳說之中的神兵,可是天怒劍,需要天怒心法的配合,才能發揮出真實的威力,在平常狀態下,其凶戾之氣,也不過是相當于一個三流高手的威脅程度。

而凌霜魔劍,此時處在未被人催動的狀態,跟天怒劍也就在伯仲之間。

會被這樣的兩股氣息掩蓋過去,豈不是說,鐵膽神侯已經衰弱到三流武人的地步。

難道,他非但沒有像無痕公子所說的一樣,在打擊之中得到蛻變,反而還因誤以為凌霜劍也救不活素心,絕望之下引動傷勢,走火入魔了嗎?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這未免太令人失望。

「朱無視。」

方雲漢向前一步,周身氣流涌動,吹向那座雪人。

雪人頭部的雪花,最先被吹開,白色的痕跡,在急速的氣流之中愈發淡去,即將露出五官之際……

轟!!!!!

一記重掌,轟在了方雲漢後背上。

這一掌的力量,兼具了少林大力金剛掌的剛勁,昆侖烈焰掌的熾熱,武當派太乙綿掌專攻內髒的滲透勁力,又遠遠的超出了這三種掌法所能夠描繪出來的前景。

如果硬要說的話,這一掌的力量,就像是真正從天際墜落下來的一塊隕石,足以在山中堅硬的岩石之間,砸出一個波及數十米的巨大陷坑。

當這樣的力量聚集在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即使是用萬金難求的玄鐵打造出來的人像,也要立刻被轟得粉碎。

然而,中了這一掌的方雲漢,他沒有碎,甚至沒有破,沒有穿,沒有裂。

因為背後中了這一掌的時候,方雲漢的手掌,已按在自己胸口。

他背部的衣物炸開一塊,露出了純金光澤的背脊。

局部運起的金剛不壞神功,加上從前向後,隔山打牛的一掌,讓方雲漢抵消了這一掌近九成的力量,但是在被偷襲的狀況下,終究還是被震損心脈。

而那偷襲的一只手掌,突然化攻擊為吸力,雖然還是吸取不了方雲漢的功力,卻將本來該被打飛出去的方雲漢吸扯在原地,使他整個人,宛如被定在了這雪地虛空之中。

只有一股余波散開,吹得這片開闊平台上積雪如浪。

這一掌的震動,使得前方那具雪人身上的積雪全被掀飛,露出了一件王侯的袍服,以及一張陌生的臉孔。

方雲漢嘴唇咧開,兩行雪白的牙齒之間透出血色的光。

現在仍然是極度危險的一刻,以偷襲者的功力,即使第一掌傾力而為,到他打出第二掌的間隔,也短暫到大概只能容下一個念頭的轉動。

就在這光飛電舞,電光火石之中,方雲漢仍來不及轉身,隔山打牛的精妙掌力,也可一而不可再。

背後的人流露出冷峻酷烈的神情,第二掌擊落。

「來!!!」

一聲長嘯爆發。

這一個剎那,第二掌落實,出掌的人眼中卻突然迸發出了不可思議的神彩。

他感覺自己這一掌,不像是打中了一個人,而像是打中了一團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不知多少道雷霆霹靂凝縮而成,震蕩不休的無形之物。

他的第一感覺只有……

震震震震震震震!!!!

那是,從四肢百骸,從五髒六腑,從骨髓血液之間迸發的震蕩雷音。

天龍八音,少林獅子吼,屬于至陽之聲。

五髒雷音,峨眉天音,響于陰昧的柔和之音。

神意如龍,威行如虎,取象陰陽,剛柔合一。

此乃,玄天統御龍虎雷音。

偷襲者的第二掌,本來應該還是能夠算成直取要害的必殺,可是當他偷襲的對象已經不是一個人,而完全是一件震蕩毀滅的大殺器。

那又何來要害可言?

他這一掌,就從直取要害變成了跟絕殺之器硬踫硬的一拼。

這一拼之下,吸力破散,二人轟然崩分。

巨大的震響中,這平地之上,所有的白雪都被激揚上天,而在平台之外,在洞窟上方的山坡上,在下方的山路,兩邊的陡峭山壁間,也轟然炸起了數十道雪柱。

那一副景象,就如同在這高峰的一側,忽然飛出數十條發狂的雪白神龍,怒嘯八方。

偷襲者——即鐵膽神侯,在被崩飛的那一瞬間,才從那股狂猛無邊的震蕩之中,听取到了剛才方雲漢吼出的那個字。

來?

什麼來?

來什麼?

這里又有什麼?

這里是天山雪嶺,絕巔雪海。

此處有山有洞有天有雲有劍有人,更有,

雪!

無遠弗屆的音波,在這天山雪嶺之間,得到了通天徹地的回應。

無數的雪花,響應著這一道音波的啟迪,匯聚成了宣泄自然天威的絕盛壯闊景象。

若說這是雪海,此時雪海之中便掀起了一場海嘯。

鐵膽神侯仰首望去,只見空茫純白,彌漫八方極致視野之外,撲天而下。

一場大雪崩。

百里之外的城鎮中,忽然掀起了一陣騷動。

黃雪梅在客棧的窗戶中,看完了遠天山頭間的一場雪潰。

只是十幾個呼吸之間,白色的浪花就無聲的從山峰的頂端刷下來,將整座山變成了一片純白。

接著,細微的震響,遙遙的傳來。

秀長的眉毛漸漸擰在了一起,黃雪梅在窗邊站定,雙手緊緊的按著窗簾,注視那一場大雪潰落的地方。

客棧外,無痕公子展開了扇子︰「開始了。」

那是開始,卻也是中斷。

大自然的力量,在這一場雪崩之中展現出來的時候,仍非人力所能扭轉。

大雪蔓延過後,一地純白。

那洞窟已經被掩埋在其下,無論是石頭,神劍,人工修整的平台或是剛才交戰的兩個人,都被這白雪掩埋。

等到大雪潰落到地的聲音,從山腳下又傳回來,這莫大的雪地上還是沒有半點異動。

許久的靜默之後,又有一道聲音在雪地上傳開,不像剛才那麼洪亮,反而柔緩,但是能傳得很遠,連雪地也阻隔不了這一道話語的傳播。

「看來凌霜劍沒能救得了你愛的人,這件事果然沒有能夠消磨你的心志。」

這道聲音傳過去之後,過了半刻,另一個嗓音響起。

「你所知道的東西,多的出乎我的意料。不錯,凌霜劍救不了素心這件事情,確實令我心痛了許久。」

「我嘗試了多次,甚至錯過了京城大會的時間,才終于承認了這一點,接受了這個事實。」

雪地上還是一片平靜。

他們兩個沒有現身,但都在通過這種對話的方式嘗試鎖定對方的位置。

方雲漢又道︰「我能夠感受到,你的功力又有所精進,但卻並非只是量的提升,是因為接受事實之後,你就放下了,反而使心境得到了增長?」

「放下什麼?」鐵膽神侯反問,「我有什麼好放下的?」

「我本來也沒有拿起過什麼,當年,她只是把我當做一個朋友看待,而這二十年來她躺在這里,我的愛從沒有得到過回應。」

「我不用拿起,也不用放下。接受救不醒她這件事情,其實並不困難。因為就算她永遠不會醒來,我也會讓天下人都知道……」

「素心,會成為我的皇後。」

他這一段話里面本該包含著復雜的情感,心緒的轉折,可是說起來的時候,卻像是早經過了歲月的沉澱,語調雖然堅定卻平淡。

氣機更是平和,不曾泄露出半點有關他如今方位的信息。

「已經全不掩飾了嗎?」方雲漢道,「既然在我面前已經全然揭開了野心,那可否再解答我幾個疑惑呢。那個冒充你的人是誰,你為什麼會料到我來?」

朱鐵膽果然不再迂回,知無不言︰「紫禁城中听你事跡,鏡映湖邊見你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當我錯過了京城大會的時期,通過密探知道了會上的一些情況後,也並不焦急,因為我篤定,那些人失敗之後,你必定會想要找到我,嘗試徹底的打敗我。」

感覺剛才方雲漢幾句發言之間,沒有出現他所以為的虛弱,朱無視心中更加凜然,語調更加放慢,沉著的感應對方的位置。

「這四個月的時間里,我拋下了一切反猶,全心備戰,以逸代勞,已調整至我二十年來狀態最好的時刻。」

「至于那個冒充我的人,就是那個來告知我,你何日抵達的密探。一個被點了穴,被凍到與死無異的人,在兩大神劍的氣息遮掩之下,就算是你,也察覺不出異常。」

「密探?」方雲漢的語氣中露出思索的意味,「看來你對護龍山莊的掌握,比海棠所以為的更深,不過沒關系,今日你死了,那些人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

雪地里忽然炸出一道火紅的痕跡,如同一道赤色的長虹,在眨眼間劈開百步的距離。

鐵膽神指運純陽,破殺而至。

「你分心了!」

他一指點穿前方雪窖,手上一空。

前方空無一人。

「是你猜錯了。」

上方一道流星般的劍指殺來。

鐵膽神侯側身一架,兩道指力縱橫擴散,將周邊的積雪斬出了百十道溝壑。

兩人廝殺一起,這一片廣闊的雪地上,頓時轟鳴不休,時而炸起一大片雪浪,又瞬間在百步以外,打散了數尺積雪。

仿佛有兩條蛟龍,在雪蓋之下橫沖直撞,飛揚猛進。

激戰持續了一刻,他們從接近山頂的地方,一路打到了接近山腳處,鐵膽神侯的身影從雪花之中彈出。

他一手捂胸,雙腳深陷在積雪之中,神色略顯驚愕︰「你居然沒受什麼傷?」

說話間,鐵膽神侯頭頂鐵冠斜著裂開,一大把發絲斷裂飄落,花白的頭發散亂著,顯出幾分狼狽。

「你是有密探通報,這很不錯。可惜,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在那幾個月之中,到底進步了多少。」

方雲漢從散亂的雪堆之間走出,右手的食指抹掉了唇角的一點血跡,說道,「你的偷襲只有第一掌奏效,給我造成的傷害,微不足道。」

「所以,你所以為的以逸待勞,是對是錯呢?」

嗆!

似乎是一聲劍鳴,方雲漢的身體如劍穿空,過雪無痕。

鐵膽神侯眼前一花,只覺得方雲漢的身體分出十余道殘影,連成一線,已至眼前,連忙伸手一架。

可是方雲漢的劍指,從他橫架的手臂之下穿過,劍氣刺穿他側月復。

一團血霧在朱無視背後蓬開,借著,深色的血液從他的傷口流出。

這一劍,擊穿了朱無視的脾髒。

鐵膽神侯痛吼,一掌下壓,方雲漢劍指一閃,劍光上移,擊中了鐵膽神侯的咽喉。

赤紅色的劍氣斜穿而出,血如泉涌。

這一劍,是必殺之招,一劍連變,用招已老。

但這一劍也確實已然斬斷了頸動脈,造成了致命的傷害,即使露出破綻,本也無妨。

可是,這致命的一擊似乎並未致命,無妨的破綻已被抓住。

鐵膽神侯純陽指一翻,已經擊中方雲漢右肋。

往常朱鐵膽運用純陽指的時候,都是倚仗著功力上的優勢,試圖把自身內力打入對方體內,造成體內爆燃般的致命傷害。

而今日,他的功力卻完全聚集于指尖,以可以融化黃金的溫度,切開銅殿的銳利,給方雲漢劃出了一道傷口。

這是抓準了方雲漢內力流轉在劍指上,護體真氣相對薄弱的時刻才能做到。

那是一道無足輕重的,深不及半寸,長不過一寸的傷口。

即使是一個普通孩童,右肋下被劃了這樣一道傷口,也只要五六天的功夫就會痊愈,甚至完全不會影響到他平時嬉笑玩鬧。

但是這道傷口被劃出來的時候,鐵膽神侯的手指一牽,直接從中抽出了一條血色的綢緞。

不,那並非綢緞,而是粘稠又純淨的血液。

方雲漢連忙沉肘擊斷血綢,一掌打飛了朱無視。

但就這麼短的時間里面,地上已經灑了一道鮮紅刺目的血跡,像是潑了一整壇血酒。

方雲漢唇色變得蒼白,回手封了自己幾處穴位,當他看見被擊飛的朱無視一手抹在自己脖子上,立刻止住了頸部噴灑的血液之後,驚詫道︰「你、這樣都不死?」

「你以為,我不曾進步嗎?」

鐵膽神侯雙眼之中射出兩道如燭的紫光,他身上的兩處重創,居然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吸功大法,從來不是只能吸功,吸功的同時,能把對方的精血,甚至部分記憶也吞噬過來。而在四個月前,當我發現素心真的不可能醒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另一種用法。」

「每個人在天地之間,從來都是孤獨的輪回,從生到死,死後或許再生。那我自己來掌握一次輪回,又當如何?」

朱無視的神情中幾乎溢出了自豪的情緒,他終于將吸功大法練到了超出秘籍記載的地步,那是古三通也不可能達成的成就。

「所以,我吸取了自己的功力、精血、部分記憶,然後,在可能已經死去的那一刻,把這一切還給了我自己。」

這確實是一項獨步古今的創舉,因為其中有一些根本解釋不通的地方,全然是瘋子才會去做的事情。

譬如他是怎麼控制自己吸出去的功力,暫時不回到體內,又比如說,他是怎麼控制,在衰弱到極致的時候,還能直接把那股龐大的力量塞回自己身體里?

這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的常識。

但是那一刻,孤獨的朱無視,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他堅信。

于是,他做到了。

經過這一次轉化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精血和功力完全達到不分彼此的地步,只要他的內力沒有消耗完,上的傷勢就可以在眨眼之間復原。

「我已經掌控自己的輪回,我已是不死之身。」

朱無視終于道出他自信的來源,他高傲的指向方雲漢,「你的內力也許不比我弱,但是你會流血,你還有血盡之時,而我不會。」

「這一戰,最後的勝者,終究是我。哈哈哈哈!」

亂發飛揚向天,朱無視渾身紫光大放,雙手一抬,周邊百米以內的積雪都被他吸聚起來,化作兩條身披紫光、長達十丈的冰雪神龍,向著方雲漢撲殺而去。

純白如雪,面無血色的方雲漢,在雪龍撲至之前,垂眼,笑了一聲。

「其實,我挺喜歡那些說自己是不死之身的對手。」

他垂向地面的左掌一按,接連三聲轟轟巨響,身體周圍的地面便噴射出三道烈火,暫時震退雪龍。

朱無視的身體浮空而起,喝道︰「我看你還能撐多久。」

鐵膽神侯一掌拍出,身體螺旋,兩條雪龍在他身中隨行,螺旋轟擊而去。

方雲漢左掌垂向地面,右手劍指向天。

「因為這樣的對手,往往正可以讓我試探今日的極限。」

地下三道烈火匯聚,天際劃下一道驚雷。

方雲漢雙式合並,兩臂擊出,劍指與掌,似乎在瞬間輪換,形成一個有些奇異的手印。

「玄天四象!」

雷火交織間,黑氣洶涌而出,迎上了御龍而來的紫光。

雪山腳下的戰斗再度展開。

半個時辰之後,周遭千丈的積雪已經全部融化,數十次地煞烈火的引掌,硫磺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

而天空中,也因為一道道雷霆接連劈落,聚起了一層陰雲。

「看來,你耗不過我。」

方雲漢站在沸騰的水流間,手指上彈落了一滴不屬于自己的血液。

那滴血還沒有落到水中,就被其內迸發的雷光蒸發。

吸取了二百余人的功力,領悟了內力與血肉的融合轉化,但又怎麼耗得過方雲漢以神意為引,源于天地的雷火。

看著那滴血液消失的地方,方雲漢臉上有些狂熱的笑意逐漸平息,多出些思考的神色。

「不死,終究是個偽命題。」

在心髒被擊穿、顱腦被震蕩的時候,鐵膽神侯的生機已在大幅度的衰弱,看來所謂不死,也不包括大腦這種要害。

「但是,吸功大法已經能做到這種事情,日後……」

當人身上的要害都能被削減,白骨之上,血肉復生,這種超出預想的表現,激起了方雲漢心中更大的渴望。

武學的前路,包含著無數令人迷醉的玄奧,到如今,已經逐漸在他眼前揭開了匪夷所思的一角。

日落之際。

天山腳下的古城池外,方雲漢拖著幾樣事物,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滿懷赤誠的歡欣從山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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