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4400)

作者︰溫茶米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光陰一去如流電,日升月落又新天。

剛立下約定的時候,覺得時間還算寬裕,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又會覺得這兩個月的時間,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夜未眠的皇帝,早早的來到了奉天殿前。

本來曹正淳成為東廠督主之後,宮里的防御要責也都被他包攬把持著,他死了之後,如今常護衛在皇帝身邊的,就成了在他離開京城之前大力舉薦的洛菊生。

這位三十六省的文武狀元,不但按摩的手法獨到,其實也很有些才干。

更關鍵的是,他對皇帝表現的一直很忠心,在曹正淳死了之後,這忠心就更純正了。

因為皇帝直接把錦衣衛的調度職權交給了他。

在東方日出之際,早從一身白衣,迫不及待的換成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官服的洛菊生,急匆匆的趕到奉天殿前,向皇帝稟報。

「錦衣衛已經在京城之外,距城門五十里,三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處,都布下了人手,一旦發現疑似那方雲漢的車馬,立刻呼喊相告,告訴他天下高手全都聚集在護龍山莊,並指引他護龍山莊所在。」

「嗯。」

皇帝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盯著剛升起的太陽出神片刻,等到眼楮感覺酸痛時,他才回過神來。

眨眼緩解了那種酸楚之後,皇帝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時,已經是一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贊賞神情。

他看著洛菊生,道︰「洛愛卿,朕吩咐給你的事情,你總是能夠完成得很快,對比從前那些人,你若不是比他們更用心,那就是比他們更有能力,很好!」

「看來從前沒有一個確切的官位在身,實在是太委屈你了,就算是現在的職位,或許仍有些大材小用。」

洛菊生大喜,連忙說道︰「都是皇上英明神武,微臣只需听令行事,所費的心力,不值一提。」

皇帝淡淡說道︰「不要妄自菲薄,朕說你未來不會止步于此,你就有這個能力。」

「是,是。」洛菊生連聲,答應下來,為表忠心,又道,「只是錦衣衛派出了這些人手之後,防守起來就不算嚴密了,今天竟然要有大事發生,是不是再調集禁軍?」

「如果那人真要再闖一次紫禁城,所謂的禁軍,能發揮什麼作用嗎?」

皇帝臉色沉了下來,「禁軍的刀槍弓弩對他而言,跟撲面的和風細雨怕也沒什麼區別,當初曹正淳和段天涯他們攔不住,今日給你兵馬,你就能攔住了?」

洛菊生知道自己一時得意忘形,說錯了話,脊背上頓時起了一層冷汗,道︰「如果那狂徒真敢再闖宮禁,微臣縱使不敵,也誓死不退。」

「誓死?」皇帝臉色深沉的盯著洛菊生看了一會,對方只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

皇帝看他戰戰兢兢的模樣,心里本該是理所當然的尊貴高傲,卻不由自主的將心思偏到了其他地方。

這洛菊生也是堂堂男兒,一方高手,可是他在九五之尊面前的表現,莫說是跟方雲漢、鐵膽神侯相比了,就算是比口口聲聲自稱老奴的曹正淳,其內里的骨氣,也差的太遠。

這人當然是人才,卻不是大才。

可惜,真正是大才的,他這皇帝也沒辦法去擺布。

年輕的皇帝想著那幾個人,心中既感到忌憚、痛恨,可在那最深的仇恨底下,還藏著一絲瞞不過自己的欣羨。

兩個月的時間,他日日夜夜的回想著那一日,終于想明白了那人為什麼會對皇帝的位置不感興趣了。

你掌握天子權柄又如何,我卻掌握你的生死。

那是比他一直以來最忌憚的皇叔更放肆,更狂傲,也更霸道的人物。

如此,到底是誰該羨慕誰?

「你不用擔心太多,他這次來京城,就只是為了那些武林中人罷了。」

皇帝心里的念頭很多,但他那無知昏君的樣子偽裝了多年,收斂這些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樣的權柄離他太遠,也不該是他的道路,但他現在能夠觸及的東西,就該收回、握緊。

所以他又拍了拍洛菊生的肩膀,以示親近、信重,安撫這忐忑的下臣,並問道,「護龍山莊那邊,那些江湖人士怎麼樣?」

「因為段天涯提前點明了這次召集他們過來的原因,這三天以來,他們都在靜心準備。」

洛菊生半輩子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見到那樣的盛況,他想著當時去探看的情況,說道,「微臣去看過了,那里實在是高手如雲,那個人再是狂妄強橫,今日若是去了,應當也要陷在那里。」

皇帝並無太多表示,只道︰「希望如此吧。」

奉天殿前的日晷,隨著太陽漸漸升高,指針的影子開始變向。

京城之外五十里,兩輛馬車漸漸靠近。

其實就算是多了一個蕭王孫,原本的一輛馬車也能夠把這些人全都裝下,但是,總不那麼寬敞舒適了,所以這次出發返回京城的時候,方雲漢另買了一輛馬車,讓那三個密探坐前面那輛。

確切的說,是成是非和上官海棠坐在車廂里,而歸海一刀在駕車。

到了城外五十里的時候,幾個等在路邊的錦衣衛認出來後面那輛馬車,立刻放聲高喊。

只是他們喊了幾聲之後,才發現,那兩輛馬車並不是直奔城門的方向,而早就有所準備,正是沿著前往護龍山莊的路線奔行。

後面的那輛馬車中,蕭王孫听到了外面傳來的叫喊聲,開口說道︰「還真是被你算準了。」

「最普通的合理推測而已,任何人,只要肯想一想,就能明白。」方雲漢隨口應答。

他還坐在那個靠左邊窗戶的位置,神態極其放松,天魔琴橫放在他膝蓋上,一手輕按,這副樣子,全然不像是要赴一場天下高手匯聚的戰約,而像是哪里無所事事的公子哥要出門閑游。

蕭王孫看著那張琴,道︰「這一個月,你練了琴,參透了天意四象訣,還跟我一起修改了阿鼻道三刀,化為極烈之刀。假如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世上竟有人天賦高絕至斯。」

「我說這一個月里,我的天賦其實還一直在提升,你信嗎?」

方雲漢笑言一句,微微搖頭,說道,「其實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在武學方面,真正的天縱奇才,還大有人在。」

蕭王孫看他神情不像是在說假話,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幾分疑思,卻不曾追問,道︰「你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把阿鼻道三刀改成那個樣子,天賦比你更高的人,我實在無法想象,還是別庸人自擾了。」

「阿鼻道三刀,不也是順著你的思路在修改嗎?」

方雲漢指出,「以割鹿刀法的生機厚重之意韻,取代極端的恨意,用天刀的境界作為骨干,同時駕馭厚重意韻與原本入魔之刀的鋒芒。」

「如此一來,如果歸海一刀以後領悟不了天刀之明澈,或者欠缺割鹿刀的穩重,他都不可能擁有找你報仇的能力,而如果他能練成修改過後的極烈之刀,自然會有足夠的心智堪破迷茫,看出那段仇恨的真相,且理智的面對。」

方雲漢雙手輕拍,「你可真是計算得明明白白。」

「後期的修改可是在你手上,老夫不過是順勢而為。」

蕭王孫看著方雲漢拍手之後又去隨意挑動琴弦的模樣,不禁道,「你今天好像格外興奮,有這麼值得期待嗎?」

方雲漢反問︰「正邪兩道,各派高手,齊聚于京城,等我去給他們一一戰下,這樣的事情,難道還不值得我期待?」

「老夫是覺得,你期待的不只是他們。」蕭王孫掐著自己胡須的末端,道,「你是不是還覺得,等到了京城之後,就可以再見到朱無視,這次痛痛快快的分個勝負?」

「也有這個原因。」

方雲漢並沒有否認,「多姿多彩的各派高手值得期待,一個強勁的對手,更值得期待。」

他嘆了口氣,道,「可惜古三通死的早了些,而你又一傷再傷,傷及根基,恐怕要一年半載才能調養好。不然的話,這對手還能再多兩個。」

听到他的回答,蕭王孫面色不動,只語氣中帶了些許笑意,呵了一聲,道︰「那你那個更大的期待,只怕要落空了。」

「你是覺得他會逃跑?」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面,有時方雲漢也會跟蕭王孫閑聊,知道過去鐵膽神侯七闖帝王谷,屢次退走的事情,此時卻不以為意。

「在帝王谷,在鏡映湖畔,跟在京城中是不一樣的。在京城,他是當朝皇叔,天下第一高手,皇室威嚴的捍衛者,朝野間正道的頂峰。那樣的他,即使可以敗,也絕不能逃,更不能是在面對我的時候逃跑。」

蕭王孫搖搖頭,道︰「老夫不是說他會逃,而是說,他根本不在京城。你那兩天不是提到過嗎?他想救的人,這些年來應該是放在天山雪嶺的洞窟之中。」

方雲漢想了想,道︰「他的功力,幾乎已經到了用之不竭的境地,運使輕功趕路,一個月的時間,應該也足夠他趕到天山,驗證那把劍並無起死回生之效,然後再趕回京城了。」

蕭王孫又道︰「但他如果堅信那把劍可以令人復蘇,認為只是時間不夠,就有可能一直等下去。」

方雲漢還是覺得不至于,道︰「鐵膽神侯總不失為一代梟雄,在他心中,就算那摯愛之人非常重要,也不代表多年積累下來的名望,就可以棄之不顧。」

「如果他真的堅信那把劍可以令人復活,那麼也有可能在一試不成之後,先返回京城,跟我打完這一場,再回去嘗試。」

方雲漢背部往後一靠,笑道,「他該有能活過這一戰的自信吧。」

蕭王孫思索片刻,說道︰「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方雲漢自無不可,道︰「賭什麼?」

「就賭鐵膽神侯,如果這一戰中,朱鐵膽在場的話,那就算我輸,老夫就為你駕車一年。」

這個賭注,在某個方面來說也是很沉重了,蕭王孫繼續說道,「如果鐵膽神侯,到時候不在場的話,那就算你輸,你在這一戰之中,就要盡量少殺人。」

「這兩個賭注听起來就很不對等,但好像,也可以算是對等。」

雖然方雲漢自己知道,估計不會在這個世界再待上一年,可他並不排斥這樣的對賭,甚至有些愉悅。

他笑道,「賭約我答應了,但我還是想听一听,你到底為什麼覺得朱無視會拼著名望毀于一旦的下場,在天山浪費很長的時間?難道你們的幾次對戰之中,他還曾經跟你提到過他有多深愛那個人嗎?」

「這倒不是,是老夫自己看出來的。」

蕭王孫正色道,「他七闖帝王谷的過程中,不但功力、招法愈發的精純嫻熟,心中的執著也是越來越深。」

黃衣老人氣質孤冷,此時,卻展露著滄桑而溫潤的智慧,似乎也有一段復雜的過去。

「老夫不知道當初他對那個女人的愛意到底有多少,但是,我可以肯定,每當他在我這里挫敗一次,每當他受一次傷,每當他為了拯救那個女人做一次付出,他就會覺得自己更愛她一分。」

「歲月會消磨尋常的愛意,但卻只會助長偏執者的執著。」

蕭王孫的語調漸漸變的悠遠,「愛情可能抵消不了他的貪婪,但是執著,可能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達到了會超越他野心的程度。」

「執著和愛?」

方雲漢沉靜了一下,晃了晃頭,「真是麻煩的東西,這世上,果然還是勝負最直白。」

車廂里安靜下來。

片刻之後,蕭王孫掀起車簾看了一眼,車外的景色正在飛快的倒退。

「距離護龍山莊應該只有六七里了。」

「哦?」方雲漢聞言,抬眼看向旁邊的黃雪梅,道,「小丫頭,準備好了嗎?」

今天上車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的黃雪梅,睜開了眼楮,捏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

方雲漢一撥琴弦,腰背挺起來,開口吐出了一句話。

六里之外的護龍山莊廣場上,來自大江南北,三山五岳的三百多名當世一流高手,各佔座椅,形成近似半月的形狀,面朝著護龍山莊正門的方向等待。

忽然,一道朗嘯滾滾而來。

「東南聯盟的烈火祖師,你先站出來吧!」

「東南聯盟的烈火祖師,你先站出來吧……」

「東南聯盟的烈火祖師……」

一聲之後,回音不絕,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越來越響亮。

護龍山莊里的那些尋常密探,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捂住耳朵。

在場眾人之中,有數十個豁然起身,四下觀望,其余人有的看向正門的方向。

只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找到準確的方位,護龍山莊的正門外也沒有見到人影。

峨眉派掌門絕塵師太,猛然驚喝一聲︰「千里傳音大法?!」

有人疑問︰「千里傳音?」

青松掌門身邊的病弱老者,雙目一睜,精光四射,鏗鏘有力,一語驚動眾人。

「那人,此刻至少還在五里之外!」

敵人身在五里之外,眾人身側,卻已震耳欲聾,那一道傳音,似乎把這廣闊的場地,上萬平方地面上的微塵都掀起細小的振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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