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規矩

丁坦對鐵石與武忌的對話頗為費解,搞不清兩人究竟在打甚啞謎。

武忌冷笑道:「鐵大人,京緝署司的規矩不用我再說給你吧,該接受什麼樣的懲罰你自己應該心中有數。」

「武總管……」鐵石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雙目微紅顫聲說道:「武總管,卑職自知不該擅自行動,可機會稍縱即逝,我只是想著讓屠三心無旁騖地幫我們坐實陳氏父子的罪行,確無謀害他妻兒之心。還請武總管饒恕我這一次,我向您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不是……武兄弟,你們說的什麼跟什麼呀?鐵太哥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了?你們跟我說清楚好不好,我越來越糊涂了。」丁坦忍不住說道。

「好,那就讓我們的鐵大人跟你說清楚。」武忌寒聲道。

「哎……」鐵石長嘆一聲,接著說道:「我和兄弟們去屠三家接他妻子與孩子,那是一處極為幽靜精致的院子,我想著屠三一個無賴能置得起這麼好的庭院,一定是平日里跟陳衙內與陳知縣勾結,得了不少錢財。萬一這屠三心志不堅,對于揭露陳氏父子之事三心二意,到了京城再生出變故來,那我們豈不是很被動。所以我想著……」說到此處怯怯地看了武忌一眼,見武忌表情不怒不喜,這才接著說下去。「我想著燒了他的院子,讓他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同時把放火這事栽贓到陳知縣頭上,讓屠三記恨陳知縣,堅定他與陳知縣死磕到底的決心,所以我才下令讓兄弟們放火,等火燒起來才裝做剛巧趕到,救出屠家娘子與孩兒。」

听鐵石說完,丁坦一臉吃驚地看著鐵石,心中暗道:「這京緝署司處難道平時行事便這般狠辣嗎?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大火一起,火勢極難控制,萬一失控救不出屠家妻兒,那豈不是又白白搭上兩條無辜的性命?這行事也太過冒險了吧?如此陰狠毒辣,豈是寬厚仁慈之道?」

心情復雜的丁坦看向武忌:「鐵大哥這事做得確實太過那個……那個……」丁坦一直不知如何措詞。

「關鍵是他心中恐怕沒有想過,萬一大火之中救不出屠氏妻兒,那跟親手殺了她們又有何區別?固然屠三妻兒一死,這殺妻滅子之恨,可以讓屠三與陳知縣死仇難解,他倆之間便再也難有回余地,屠三也必死心踏地與陳知縣周旋到底。可我們做出這樣的事情又于心何忍?午夜夢回,捫心自問,又如何能心安?鐵大人,你想過這些沒有?……」說到此處,武忌面上冷若寒冰。

丁坦在一旁邊听得瞠目結舌,心中極為震驚。想想就算屠三有天大的罪過,可罪不累之妻兒呀,她們是無辜的呀,如果真如武忌所說,萬一出現了最壞的情況,這兩條鮮活的生命怕是要煙飛灰滅了。

鐵石面如死灰,他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為自己的擅做主張,一時意起,竟然顯些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武總管的擔憂的確不無道理。武總管心思之縝密真不是常人能及——心細如發。

鐵石出身綠林,雖然身上還殘留著草莽的匪氣和行事不擇手段的劣性,但為人光棍,從來都是敢做敢當。此時見武忌講的有理,竟也不推托抵賴。向武忌說道:「武總管,我的確沒想過這麼做可能會引發的後果,屬下任憑大人責罰,絕無怨言,只求大人莫要趕我走。」

「你走吧,京緝署司的規矩你還不清楚嗎?,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下你的!……」武忌緊闔雙目,抬頭喟嘆。

「武大人!……」鐵石眼中隱有淚光,「求您饒了屬下這次吧,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求您了!……」鐵石頭如搗蒜,在地上磕得額頭鮮血橫流。

「鐵石,從京緝署司創立之時你便已在行動科,我平時待兄弟們如何,你應該最清楚。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京緝署司的規矩不能為任何一人而破例,不然你要我以後還如何統領京緝署司?又如何約束這些兄弟。」武忌痛心地說道。

鐵石知道武忌說的是實情,處中兄弟平時多受武總管恩惠,對武忌自是敬佩有加,言听計從。從來都是遇事必先請示,按規矩辦事,從不敢越雷池半步。今日的事情自己豬油蒙了心了,完全是多此一舉。同時也觸犯了京緝署司的鐵律,踩踏了武忌心中的那條紅線,還真怪不得武忌不留情面。

可要離了京緝署司,自己心中著實不願,也萬般不舍。這些年自己在京緝署司處行動科混得風聲水起,頗為得意。在官場上雖全無品秩,可又有誰敢小覷自己。在錢財上自己跟著武總管也收獲頗豐,如今身家不菲。

在入宮做侍衛之前,自己雖在綠林頗富盛名,橫行于陽朔河畔湖湘兩州,可畢竟是綠林草莽,身份卑微,哪像現在這般志得意滿。

「我知道你對對京緝署司感情頗深,你盡管放心,做我的兄弟我絕不會虧待于你……」說著順手從懷中模出一沓銀票來,翻了翻,約有三四萬兩,全數遞給鐵石。「這些銀子你拿著,好生找個棲身之所,你年紀也不小了,四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再娶房媳婦吧,也好傳宗接代不是。以後遇到難事盡管和兄弟知會一聲,我知道消息一定會全力幫你,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場。」

「武總管,這錢我不能要,這幾年跟著您,我從沒少了銀子,況且我也薄有積蓄,您這樣待我,只會讓我羞愧難當,不知何以自處。」鐵石動情說道。

「听我的,拿著吧,你一人在外,用錢的地方多,多些銀子傍身,行事方便,我心里也少為你擔心不是。」說到此處,武忌一時哽噎。

「武總管,屬下走了,你一路之上你要多加小心,您的身手我放心的緊,只是這世上人心狡詐,讓人防不勝防。你對事對人多加小心提防才是。」說著又對武忌磕了幾個響頭,接過武忌手中的銀票,抹一把眼淚,頭地不回地行出房去。

鐵石深知糾結下去亦無意義,武忌話說得明白,不是他不留情,實在是京緝署司的規矩不能破。武總管這樣處置自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按京緝署司的規矩,自己今天的作為,要行五十水火棍,監禁三月,而後從京緝署司除名的。自己受武總管的恩惠,只能日後找機會再行回報了。

見鐵石毅然絕然地離去,丁坦怔在一邊,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武忌心中其實也頗不是滋味,鐵石在自己身邊時間最長,深知自己心意,自己也使喚得最為順手,這一走自己也頗感不舍。但做錯事就應該受到懲罰,自己只是把他除籍,卻並未治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自己識人不明,用人不當,是要給皇帝上疏請罪的,罰俸訓戒也是少不了的。

心情沉郁的武忌叫店里的伙計送了一壇酒來,與丁坦邊喝邊聊直至中夜,二人都有了醉意,這才休息。

第二日,早飯的時辰,凌雪衣見鐵石與四名影衛全沒了蹤影,便向武忌問了起來。武忌只說鐵石帶著影衛執行行動科的公干去了,事情緊急,咋晚半夜便走了。凌雪衣不疑有它,便也不再追問下去。

武忌一行在巴陵又住了幾日,恰巧一支往韓國送輸草藥與糧食的商船船隊路過巴陵,其中一只船靠岸補充飲水與蔬菜。武忌使了銀子,那商船領隊同意武忌一行人乘船同行。

凌雪衣、武菱與丁老夫人畢竟是女眷,船上勉強騰出一間空房,至于其人便只能與船工和伙計們擠在一起睡大通鋪了。

從巴陵出發,一路便出了越州境進入中州境內。這船上所做飯食全是大鍋飯菜,菜品雖也不算匱乏,但與凌雪衣的手藝比起來,卻難吃得緊。所以只要船靠岸,武忌一行都會下船在岸邊酒肆餐館用餐,雖仍舊比不上凌雪衣的手藝,但終歸強過船上的吃食。

這一日,船停靠在中州阜新府碼頭。

正值響午,武忌一行人下船登岸,去岸上尋酒館進餐。這阜新府是中州第二大城市,街市之上很是繁華。武忌這邊剛一下船,岸邊上便有一個伙計打扮的年青人,行過來向為首的武忌打招呼:「請問您可是武忌武公子?」

武忍見這人眼生的很,便禮貌回道:「請問你是哪位?我們相識?」

「武公子,您說笑了,我一個酒館里的伙計,您自然不識得,武公子,酒菜已經準備妥當,您隨我來吧。「

武忌听對方是酒館里的伙計,心中不免一怔,心說:「既沒見過我,又怎麼會識得我?這事透著蹊蹺。」

「這位小哥,既然你從未見過我,那又如何識得我的?」武忌問道。

那伙計見武忌心有疑慮,伸手入懷,從懷中模出一張疊好的紙來,慢慢打開,然後拿給武忌看:「公子您看,這畫像上之人,豐姿俊雅,可是您不是?」

武忌一行幾人都被伙計手中畫像吸引,全都定晴去看。但見得那紙上畫像畫得並不如何細致,何偏生筆畫之間把武忌的相貌模樣,神韻氣質勾勒得極其傳神,讓人一眼便能看出,畫中之人正是武忌。

「你這畫像是從何而來呀?」武忌奇道。

「不瞞您說,這是一位客人給掌櫃的。她交待得清楚,讓掌櫃的準備好酒菜,好生招待武公子一行。而且這飯錢已經提前付過了,武公子請您隨小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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