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玉觀音

四月的夜,有些乍暖還涼。

趴伏在屋脊上的武忌,嗅著泌人心肺的杏花香氣,心情卻一點也不愉快,忍不住心中想罵娘。

屋脊之上夜風寒涼入骨,再加上近來每日都要趴伏上個把時辰,武忌饒是修為深厚,也頗有些吃不消。這心情自然是好不了。

「永壽宮」的情況和行動路線自己已經模清。

看看月移中天,時辰差不多了。趴伏在屋脊上的武忌身形如一只夜梟般,劃過夜色,掠過樹梢,幾個起落間,便悄無聲息地翻過朱色宮牆進入「永壽宮」的院落。

這個時辰「永壽宮」宮門緊閉,門口值守的宮衛雖恪盡職守,但對于武忌的闖入卻絲毫未曾察覺。

從藏身的矮樹叢中潛行,順著一條細石子鋪就的寬闊甬道,走過曲折冗長的回廊,穿過一座拱形石橋,橋下是波光微漾的一大片湖水,再向前一座高大殿閣呈現在眼前。雕刻花卉鳥獸大門的門楣上橫著一道匾額,借著晦暗不明的月色,依稀可辨出「永壽宮」三字。

此時那殿閣中透出一片燈光。武忌屏住氣息潛近那窗前。透過白色的絹質窗紗,把里面的情形看得個大慨。

幾盞燈火跳躍著昏黃的光亮,兩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正手托著香腮,對著燈火委身在矮榻上打著磕睡,看這殿中的格局擺設,應該是太後寢宮的外殿。

這宮中的規矩武忌還是知曉的,太後的安寢之處,是要信得過的宮女整夜輪流值守的。這平時身邊侍侯的太監是不得入寢宮的,只是夜間在「永壽宮」的庭院之中巡視守夜。剛剛自己一路潛來,已看到了一隊值夜的太監。

看樣子這兩名宮女是輪流值守的其中兩位,這會兒還沒到換值的時辰,所以得空小憩片刻。

武忌琢磨著這麼座大殿,房間繁多,自己要去哪找尋那尊「白玉觀音」,正自思忖間,隱隱听著腳步聲響,有人從內殿中走來,武忌忙矮身隱在窗下,豎起耳朵細听殿內聲音。腳步聲漸近,一女子溫婉的聲音響起︰「今夜太後睡得照往日要安穩些,我們也便輕松些……」接著是另一名女子的呵欠聲「啊……!可不是嗎,今天日太後睡前服了劑太醫開的方子,這確是睡得香甜,連翻身的次數也照往日減了幾次。」這女子聲音要低沉一些,但字正腔圓,听起來頗有韻味。

先前那溫婉聲音接著又說道︰「快點喚醒知畫和子衿去值守吧,我們姐妹也好休息下。」武忌心中暗道︰「原來那睡著的兩名宮女分別喚作知畫和子衿啊。」

接著殿中傳來一陣窸窣聲音伴著那韻味十足的低沉聲音︰「知畫!….子衿……醒醒了!換你二人值守了。」想來是那女子正搖著那兩名宮女香肩玉臂,把兩人喚醒來。

那兩名宮女入睡不深,一喚即醒。畢竟在宮中值守那也是不敢唾得太沉的。接著是幾名宮女互相問候和囑咐之言,腳步聲響,漸漸遠去,想來是那喚作「知畫」與「子衿」的宮女走進內殿中去了。

這兩名宮女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些宮內瑣事,過得一會兒便沒了聲音,細細听來只剩下幾不可聞的勻稱呼吸聲。看來是抵不住倦意,睡將過去了。要不是武忌修為精湛,耳力奇佳,那是萬萬听聞不到。

武忌貓著腰小心繞去側殿,那邊黑漆漆一片,並無燈火,那側殿的門從里面落了門閂,武忌無從得進。便又繞回正殿再去另一側,結果也無功而返。

看來只能從宮女睡著的外殿正門進去了,可那門也從里面上了門閂的。逐個試著輕推,虧得旁邊有扇窗虛掩著,武忌輕輕推開,提氣縱身閃入,落地無聲。這幾年武忌的輕身提縱之術進境神速,與凌雪衣相較也不遑多讓。

殿中彌漫著油燈燃燒後的味道,那窗子虛掩恐怕也正是為了透些空氣進來。

武忌屏聲靜氣一路模索著前行,居然讓他誤打誤撞地模去了太後寢宮。剛剛在外殿窗外見到的那兩位,喚作「知畫」與「子衿」的宮女正垂手肅立于寢宮門外。武忌悄悄退去,再模索著找尋,又走錯了兩次後終于來到內殿大佛堂。

武忌此行偷入「永壽宮」,目的只有一個,偷走太後最心愛的那尊羊脂白玉觀音。

顧太後一心向佛,是個虔誠的佛教信徒。前幾年韓國使團來貢,事先知悉越國權力實際掌控者為顧太後,特意投其所好進貢了一尊羊脂白玉觀音像。太後如獲至寶般供在了「永壽宮」後殿的大佛堂中。每日早晚焚香膜拜。

而武忌冒著天大的風險,費盡心機潛入「永壽宮」偷取白玉觀音,只是為了執行自己與久歷皇帝所謀「栽贓嫁禍」,「移禍江東」之策。

這盜得白玉觀音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也是最為困難的一步。原想著交由京緝署司行動科影衛來執行,轉念想想這事情干系極大,還是自己親力親為來得穩妥。

佛堂寬大的供案之上正中擺著一尊晶瑩潔白,細膩溫潤,泛著猶如凝脂一般光澤的觀音菩薩佛像。高約尺余,寬有幾寸,莫說精雕細琢成佛像,單是如此尺寸的一塊玉石胚料,那也是無價之寶了。

與別處漆黑一片不同,這佛堂中燃著十幾盞油燈,那燈盞中還余著大半的燈油說明,不分晝夜是有專人來給盞中添加燈油的。由此可見顧太後對這佛堂的看重。

武忌這兩世中對于佛教一直並不篤信,但也並不排斥。望著燈火搖曳中,那白玉觀音像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能看透武忌的齷齪心思。

武忌心中一凜,對著那尊白玉觀音跪拜下去,心中念道︰菩薩莫怪,今日武忌冒犯了,這里先行賠罪了。」對著佛像規規矩矩叩了頭,這才站起身來,從背上解下包袱,平鋪在供案上。雙手合什對著玉觀音又拜了幾拜,這才抄起佛像,放入包袱包好,打了個結背在背上。

循著來時的路退回到外殿,此時那兩名宮女還正睡著。武忌輕推開窗縱身躍出,然後關好窗子轉身向那石橋潛去。潛行幾步似乎又想起什麼,又復轉回把那關好的窗子虛掩。這才是加快腳步從石橋上穿行,越過回廊重又潛回宮牆下那片矮樹叢中。

待那院落中巡夜太監轉去別處,武忌展開身形似一只大鳥般越過宮牆,落足在「永壽宮」牆外。

這甫一落地,身形還未站穩,便听得勁風裂空之聲,三道寒芒閃電般朝武忌面門、前胸、月復部襲來。身後便是宮牆,退無可退,電光石火間武忌矮身弓腰,堪堪讓過面門那道寒芒,「玄牝真氣」旋即運轉,那襲向胸月復的二道寒芒剛沾上衣服,便如被磁石吸附住一般,強勁之力立時被化解于無形。

但听得「叮」的一聲,那擦著武忌發髻飛過的寒芒釘入宮牆石壁中。武忌暗叫不好,還未來得及看清那暗器從何方向襲來。一道黑影便又朝武忌直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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