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你還沒明白過來麼?」
江明嘆了口氣,起初接到紙條的時候他便已經起了疑心,畢竟李鄰前腳剛把人抓去自己這邊便有人送信實在是太蹊蹺了些。
但當時太著急了些,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局。
直到剛才李鄰求饒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今天上演的戲碼跟上次在祥騰客棧被刺殺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啊!
同樣是借刀殺人,同樣是拿皇室宗親做誘餌,只不過這次那位借的不再是大宗師手中那柄刀,而是東軒律法罷了。
李鄰呼吸一滯,他望著身前少年忽然心底涌出一陣不安來,語氣顫抖道︰
「劍魁大人的意思是?」
江明有些憐憫的望了一眼李鄰,輕聲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能這麼快便知道洪綾被綁的消息麼?」
李鄰不說話了,他眸子里泛出一絲絕望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他要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真的是傻子了。
自己這是被當成棄子了啊。
「可……為什麼啊。」
面容苦澀的嘆了口氣,李鄰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看透過大公主。
「劍魁大人,你不會殺我的對不對?」
短暫的沉默過後李鄰猛地抬起頭望著身前少年,那眸子此刻滿是惶恐︰
「這都是大公主的圈套罷了,劍魁大人一定不會中招的對不對?」
江明遙遙朝天邊望了一眼,月色拋灑在地面上,他正沉吟思索,身後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洪綾縴手死死裹著被褥站在房門前,她眼角還帶著些許淚痕,剛才的驚嚇讓這個小姑娘此刻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扶著門框,她望著江明艱難的緩緩開口道︰
「江明,放了他吧。」
「對對對,我不是東西,但不能因為我這條賤命就讓劍魁大人進了大公主的圈套不是?」
李鄰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停祈求著,希望江明放他一命。
正沉吟的江明回過神來,他握劍的手更緊了些,而後在洪綾愕然的注視下,清竹狠狠砸落到李鄰頭上。
「轟!」
血色浸濕了少年身上的青衫。
李鄰張大了嘴,那雙充斥惶恐的眸子逐漸失去色彩,清竹轟碎了他的天靈蓋,當場便將他砸的沒了生息。
李善秋有些嫌棄的將手中尸體隨手扔下,他撇了一眼李府外的方向,緩緩眯起眼,將手搭在腰間劍柄之上。
遠處傳來一陣喧嘩的腳步聲,隱隱能听見察使司與刑部眾將士在吆喝著疏散人群。
「江明……你……」
洪綾徹底怔住了,短暫失神後她小跑到江明身邊,低頭望了一眼腳下涼的不能再涼的李鄰,慌張道︰
「你怎麼把他殺了?察使司和刑部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鼻子一酸,洪綾眼眶再次濕潤起來,她帶著些許倔強︰
「待會他們進來,你就說人是我殺的,我不能連累你。」
江明長舒了口氣,他望著腳下李鄰的尸體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事不怪你,我殺他自有我的打算。」
從剛才發現這是大公主的圈套時,少年其實就已經明白過來,今天的事情其實根本不是沖洪綾來的,自始至終大公主的目標都只是他自己。
說來也可笑,不過是怕自己輔佐李卿月上位,這位心狠手辣的大殿下便二話不說要設計殺害他。
他在祥騰客棧躲過了一次,在那次金鑾殿上也躲過了一次,再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狠。
試問這樣下去,他還能躲的過幾回?
江明不知道,但他明白如果不反擊的話事情就永遠不會結束,這次牽連到了洪綾,下次會不會是周廣通?
這砸在李鄰頭上的一劍,其實只是少年決定反抗的開端罷了。
他得讓大公主明白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既然她下了套,那何不干脆將計就計,狠狠打回去一巴掌呢。
玩陰的,他可還沒怕過誰。
視線當中一批批全副武裝的禁衛自李府大門口涌入,他們跨著步子將院落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
「劍魁大人,你這是?」
刑部尚書王葵首先跨了進來,他的視線一下便落到已經涼透的李鄰尸體上,心下泛起驚濤來。
這次行動他接到了大公主的傳信,說讓他們去的路上慢一些,在官場上廝混了數十年的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
為了不得罪大公主,他們只好來的路上故意耽擱了些時間,但怎麼都沒想到江明居然會直接把李鄰殺了。
依歷來東軒律法,謀殺皇室宗親可是要砍頭的大罪啊。
「李鄰怎麼死了?!」
江明眨了眨眼,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洪綾懵圈的注視下,無比憤慨的喊道︰
「李鄰這混蛋居然私通魔族!」
洪綾︰「???」
李善秋則是笑了起來,對江明說的話絲毫沒感到意外,若是明知是圈套還像個莽夫一樣往里鑽,那才不是自家少主的作風。
「什麼?!」
王葵聲調提高了幾度,他連忙走到李鄰尸體前俯望了一眼︰
「劍魁大人,平魔司可是搜集到了關于李鄰私通魔族的證據了?」
李鄰在皇室宗親當中地位不低,已經有資格接觸一些帝國內的重要信息,在這種事情上絕不能含糊。
江明鄭重點頭,他伸手輕輕撫過手指上的納戒,一陣流光閃爍過後便出現了盞白色的燈籠。
他把手中燈盞輕輕晃了晃,朝王葵道︰
「尚書大人應該听說了這燈盞的事情了吧?」
王葵頓時便好奇起來,他這幾天自然听說了平魔司業績忽然暴漲的事實,也清楚這盞白燈籠的作用。
「人死了,燈盞還會起反應麼?」
伸手戳了戳燈盞,王葵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們剛才也未曾听外面的圍觀者說劍魁大人是提著燈盞進李府的啊。」
「他們都說看見您直接扔了把劍進李府,會不會是直接把李鄰給砸死了?」
江明皺眉,他面色頓時不悅起來︰
「尚書大人不信我?」
「不不不,不是不信。」
王葵連忙擺手,他心下還是有意交好江明的,畢竟眼前這位已經隱隱有了崛起的勢頭,此時與對方攀上交情絕對會受益良多。
想著,他不由得語氣平緩了些︰
「做這行的不都是要嚴謹些,畢竟關乎皇室宗親的性命,還請劍魁大人體諒一下。」
江明點頭,他故作嚴肅的將手背到身後,順勢把燈籠遞給裹著被褥的洪綾︰
「洪綾,你去讓尚書大人看看李鄰到底是不是魔族。」
接過燈盞的洪綾還沒緩過神來,她呆愣了好一會,直到江明第二次開始催促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啊,好的。」
和江明對視了一眼,洪綾察覺到了後者的眼色,聰慧的她當即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小跑著走到尸體身邊,洪綾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尸體深吸了口氣,強忍著胃里翻江倒海,將燈盞輕輕靠近尸體。
一陣微風拂過,燈盞搖曳了兩下,其中懸停劍氣並未有絲毫反應。
「這也沒什麼反應啊。」
王葵皺起眉來。
江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腳走了兩步,身體擋住了洪綾,他把斜插在尸體上的清竹劍拔了出來。
「尚書大人別急,清竹劍有壓制魔氣的作用,現在差不多可以了。」
江明一本正經的隨口胡謅著,與此同時他身後蹲著的洪綾輕輕伸出手迅速模了一下燈盞。
「嗡!」
一陣劇烈的嗡鳴聲迅速在空間響徹起來,在察使司與刑部的將士注視下,洪綾手中那盞燈開始無比劇烈的震顫起來。
「動了,天,這東西居然真的這麼靈。」
「早听說平魔司得了件寶貝,等過兩天他們俸祿估計就該翻倍了。」
「唉,羨慕了。」
李府的院落里漸漸響起了些議論聲,王葵瞳孔收縮了兩下,他望著那盞燈籠,深吸了口氣道︰
「想不到,李鄰居然真的被魔族所掌控了。」
旋即他帶上了些許歉意朝江明微微躬身行禮,開口道︰
「剛才在府外調查了些圍觀百姓,本以為是李鄰做了什麼事惹怒了劍魁大人,所以劍魁大人痛下殺手。」
「沒想到是我們影響大人執行公務了,還請大人見諒。」
江明撓了撓頭,他心里松了口氣,輕聲道︰
「尚書大人嚴重了,大家只是各司其職罷了,以後還需要互相關照。」
「那是自然。」
一番客套過後,王葵大手一揮便帶著一眾將士們離開了李鄰府邸。
「李叔」
望著刑部和察使司的人逐漸走遠,江明面色徹底陰沉下來,他語氣森然道︰
「幫我給平魔司傳個信,把和李鄰有關的所有人都徹查一遍,動靜有多大鬧多大,最好讓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大公主的幕僚里出了魔族。」
李善秋望著語氣森然的江明,他深吸了口氣,暗自心驚與江明的應變能力。
「好。」
江明走到洪綾身邊,他從納戒當中取出了些本來準備給李卿月的衣服遞到後者手中,目光變嚴肅起來︰
「以後不許隨便出醉紅樓了听到沒,下次我可未必會這麼及時。」
洪綾怔怔的點頭,她那本就單純的腦袋到現在也還沒太搞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少年隨口兩句話就能圓滑的瞞過去這麼大的事情。
但這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