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儀式很草率,周廣通只是叫了江明一聲師兄,兩人就算入了劍靈的門下,雖然該有的儀式幾乎都沒有,但劍靈依舊笑的合不攏嘴。
「江師兄,我什麼時候能見一下師父?」
周廣通站在院落里揮著一柄木劍,這是劍靈吩咐的,不管怎麼樣,最基礎的劈砍得練扎實才行。
江明不知道他的隱藏體質是什麼,既然劍靈沒有提起,他也懶得多問什麼,只是躺在院落里的椅子上,抬眸看著周廣通揮劍。
「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很忙,可能一年半載才來一次。」
找到極點的江明準備享受兩天再繼續存儲極點,他隨口敷衍著周廣通,看著對方那已經滿是汗水的額頭,不由暗自在心中搖頭。
文練終究還是身體素質比橫練修行者差太多了,這才剛揮了兩小時,就已經撐不住了。
「讓他停吧。」
劍靈的聲音在江明的耳中響徹,讓江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回道︰
「這才剛兩個時辰,我揮二十四個時辰的時候你怎麼不讓我停一停?」
劍靈感受著他語氣中滿滿的怨氣,翻了個白眼,解釋道︰
「他不需要儲存極點,加上體質特殊,這已經是極限了,需要適應的過程。」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江明深吸了一口氣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兩步並做一步來到周廣通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周師弟,可以了。」
「嗯?」
周廣通手中動作一頓,他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早沒了一絲血色,渾身都被汗水浸濕,說道︰
「江師兄,你不是說,你都是一揮就是十二個時辰的。」
「我才剛揮了兩個時辰。」
江明從他手里拿過那柄木劍,雖說是木制的,但分量跟清竹比也沒輕到哪去,把木劍系在周廣通腰間,道︰
「你還能揮的下去?」
見後者張了張嘴,臉上忽的升起一抹挫敗來,緊接著變成了決絕︰
「我還能堅持。」
江明怔了怔,倒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嬌生慣養的家伙還有這麼倔強的一面,一時間對他好感增加了些,語重心長道︰
「周師弟,人不能一直低頭腳踏實地的努力,偶爾也休息一會,嘗試著去仰望星空。」
周廣通愣住了,有些疑惑的問道︰
「師兄的意思是,那樣可以在劍道一途走的更遠嗎?」
「不。」
江明搖了搖頭,看著天邊的晚霞打了個哈欠,道︰
「那樣不容易得脊椎病。」
周廣通︰「……」
沒再理會一臉黑線的周廣通,江明忽然覺得有些悶,仔細算了算,從受封到現在也得有半個月時間沒出去逛一逛了。
似乎,該出去走一走了。
俯,他百無聊賴的逗弄了一下周廣通肩上那只已經長了草的烏龜,听劍靈說這小東西居然是個妖獸。
「是十階宗師,它一巴掌能把現在的你拍死。」
「清竹都救不了你。」
劍靈的聲音忽然響起,讓他正逗弄烏龜的手猛地僵住了,看著那烏龜一副對他愛搭不理的樣子,一股寒意瞬間直沖天靈。
「這麼恐怖?」
江明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兩步,腦海里劍靈的聲音帶著些許幸災樂禍︰
「地軸太玄水精,佔卜龜中的神獸,估計是這小子的本命佔卜獸吧,真是後生可畏。」
輕咳兩聲,江明又跨起步子,離周廣通更遠了些。
「師兄?」
周廣通那足以用美來形容的臉上掛起了些許疑惑,他看著離他三丈遠的江明,有些模不著頭腦。
「我忽然想喝酒了。」
江明說著,他嘆了口氣,迅速轉移話題,問道︰
「你知不知道醉雲京哪家酒肆的酒最好?」
是時候出去走一走了,一直憋著,還沒來的及欣賞欣賞異界的風土人情。
周廣通嘴角忽的上揚,大跨步上前摟住了江明的肩膀,拍了拍胸脯道︰
「當然是醉紅樓的酒最好了,那滋味簡直一輩子都忘不了,雖然是青樓,可酒比全醉雲京的酒肆做的都好。」
江明的眼楮亮了起來,上輩子身為資深酒鬼,自然不會忘記刻在DNA里對酒的執著。
「走走走,去看看。」
言罷,他拉著周廣通的袖子,兩人一路走到大門口。
大門外,依舊停著周廣通的馬車,刀疤臉的小廝見他們拉扯著從門內出來,不由得笑了笑︰
「小府主,該回家了。」
周廣通愣了愣,渾身上下又透露出了那股江明初見他時那股桀驁不馴的紈褲氣息︰
「回個勞什子的家,走,帶小爺和我師兄去醉紅樓!」
「我要去見我家的花魁白姑娘。」
小廝︰「……」
江明翻了個白眼,跟著周廣通上了馬車。
馬車震顫了兩下,江明望了望窗外,四周的景色開始緩慢的被拋到車窗後面。
……
紅鶯街是整個醉雲京最熱鬧的地方,其實這條街位置並沒不怎麼好,能有如此繁華的景象,不過是因為一家青樓。
醉雲京里醉紅樓,白馬斜陽美人居。
醉紅樓身為整個醉雲京最大的青樓,既是高官們閑來無事溫酒談資的地方,也是紈褲子弟們的溫柔鄉。
馬車從紅鶯街駛入,醉紅樓其實並不是單獨的一棟樓,而是從街道入口到街道末端,所有建築連在一起,都是醉紅樓的產業。
這是個紙醉金迷的地方,若論規模,整個東軒帝國的所有的青樓,沒一個能和醉紅樓比肩。
江明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四周連成一片的古樓,忽的他發現,這些連接在一起的樓層窗口中,開始探出一個個腦袋。
一個個穿著艷麗的姑娘,匆匆忙忙的跑到樓層外的走廊邊,邊朝他的馬車揮舞起手中的手帕,邊回頭朝樓里興奮的說著什麼。
然後,就如同產生了連鎖反應一般,整個紅鶯街連成一片的古樓上,只要馬車駛過,必然會有無數鶯鶯燕燕從二樓的窗戶中探出腦袋,歡聲笑語響徹了整個街道。
「周少爺,快看,那是周少爺的馬車!」
「天,周少爺居然又來了。」
「要是能被周少爺翻牌子就好了,多美的男人,我看一眼就陷進去了。」
天空上,忽然落下了一塊手帕,手帕旋轉翻飛,落到了馬車的車頂。
緊接著,在江明震撼的注視下,無數手帕就如同下雨一般,從樓上開始望下飄落。
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盡皆沉醉其中,無比艷羨的看著馬車里的人。
周廣通的胳膊搭在另一邊的馬車窗口上,絕美的側臉引得一眾姑娘們痴笑起來,他望著窗外的景色,忽的笑了,大喊道︰
「听好了,小爺周廣通今天要來見白雲英姑娘!」
「都知道我是誰吧?小爺叫周廣通,神通廣大的廣,神通廣大的通。」
兩句話落下,整個紅鶯街再次沸騰起來,無數姑娘的尖叫連成一片,如同浪潮一般。
江明的腦子里,忽然浮現出了一句話。
那時年少春衫薄,白馬倚斜陽,滿樓紅袖招。
模了模鼻子,嘴角抽了抽,心里再次對自認為上乘的顏值而感到了一丟丟的慚愧。
甚至對周廣通升起了一絲絲的羨慕,這才是男人的生活啊。
「白雲英是誰?」
江明把視線從車窗外移開,蓋上了簾布,他抬手想拍周廣通的肩膀,結果看著那趴在肩膀上的烏龜,手又收了回去。
周廣通的笑意頓住了,他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起來,把窗戶的簾布放下,在一片隱約的尖叫聲中,他嘆了口氣︰
「是我喜歡的姑娘,醉紅樓只賣藝不賣身的花魁,我追了他三年。」
江明怔了怔,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拒絕眼前這比女人都美的家伙。
就在他想開口繼續問什麼的時候,馬車忽然猛地顫抖了一下,緊接著速度驟然下降,緩緩停在了路邊。
而後,外面原本喧囂的聲音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似乎剛才出現的所有聲音都是幻覺一般。
他有些疑惑的掀開窗口的簾布,探出腦袋朝外望去,而後,那墨色的瞳孔猛地收縮。
紅鶯街的盡頭,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個極速移動的白點,那些白點迅速在視野中放大著,轉瞬就來到了馬車前。
一個個身著白衫的俊秀書生,修長的手搭在腰間的劍器上,靈耀在空間當中升騰,他們抬眸,直視著江明的馬車。
這是,太虛一脈的書生。
霞光之下,這些宛如前世江南水鄉的美麗建築之上,出現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人。
他們有的裹著黑袍,有的穿著青衫,還有些人清一色淺藍色的素衣,這些人密密麻麻,他們站在古樓的屋檐翹腳之上,沉默的盯著路中間的馬車。
周廣通眯起眼,他的視線一一掃過這些人,有國子監的學子,太虛一脈的白衣書生,靈清書院的青衫儒生,還有地藏殿的小殺神們。
街上的太虛書生緩慢的讓開一條路,紫君輕輕跨著步子,他身後跟著靈衫玉和一群青年。
「都是青雲榜前十的人物。」
周廣通說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藏殿的小六道王,太虛一脈和靈清書院的長清子,國子監的小祭酒,剩下的,也都是各個世家的準繼承人。
醉雲京所有大勢力的年輕一輩代表,今天都聚集到這里了。
紫君停在了馬車前,他輕輕吐了一口氣,語氣淡漠︰
「太虛一脈長清子」
「今日,請江明閣下一戰。」
他的聲音,讓本就寂靜無聲的紅鶯街,瞬間沸騰起來。
……
醉雲京有一處最高的建築。
它高到可以俯瞰整個醉雲京的所有街道,高到將天子腳下的所有雜事盡收眼底。
這個建築,叫做觀雲閣,一個觀看醉雲京晚霞最絕佳的地方。
「陛下。」
老宦官站在觀雲閣里,他扶著欄桿,眯起眼,視線落在人聲鼎沸的紅鶯街之上,開口道︰
「太虛一脈的長清子,已經向劍魁發起決斗了。」
有資格住在觀雲閣這整個天下最高建築里的人,除了東軒帝,再沒有任何一位了。
閣樓深處,傳出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東軒帝緩慢的跨著步子,他伸出手,在老宦官的攙扶下慢慢走到欄桿旁。
這位威名赫赫的明君,看著紅鶯街上的亂像,笑了笑,說道︰
「讓平魔司的人去維持下秩序,順便看看他們苦等了這麼多年的總司長,有怎樣的風采。」
老宦官點頭,喚來了一名小宦官,低頭吩咐了兩句,後者便連忙點頭,小跑著去傳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