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上山，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家沒了。
看著空蕩蕩的破窯洞。
窗戶都是一個個的大洞。
像是野獸張著大嘴等待他們的到來。
心里沮喪無奈，夾雜著憋屈。
日子艱難，以前吃大鍋飯，大家日子都過的差不多。
可是，要想多掙點錢也不容易，想把日子過好那更不容易。
好不容易國家政策變了，听說有的地方已經在包產到戶，他們村雖然還沒實行，不過听隊長說了。
說不準明年他們村這里也就開始實行包產到戶，到時候家家戶戶都能分到地。
只要好好干應該也餓不著肚子。
他們一家子那都是種地的好手，原本巴望著，好不容易盼著有個出頭之日。
誰知道這可倒好。
還沒怎麼樣，一場大水把這個家徹底給沖毀。
他們家那房子雖然是茅草屋，可是那也是十間房子。
當初蓋起來的時候，兄弟三個帶著孩子們可沒少下苦力。
那一磚一瓦可都是他們自己蓋起來的。
雖然他們家不是青磚大瓦房，可是泥胚磚也得自己一塊兒一塊兒的打出來晾干了，到最後才能用。
現在修房子，拿什麼修？
手里又沒錢又沒東西的，大水過後家家戶戶都一樣。
喪氣歸喪氣，可是到了窯洞這里，他們還是挑挑揀揀，在這十幾孔窯洞里面挑出了四間。
這窯洞房有點兒像火車皮，這一孔窯洞下來算是三間房。
一家一孔窯洞，再加上老太太老頭兒老太太一孔窯洞，好在這四孔窯洞彼此緊挨著，也算是一家子住在一起。
趁著天黑之前得趕緊把這窯洞收拾出來。
羅建華心疼自己媳婦兒，剛生了孩子。
緊著先把最里面的那孔窯洞收拾好，上山去找了一些柴，先把炕生起來，窯洞里面長時間不住人有點兒潮。
這炕上燒熱，給媳婦兒先把炕鋪出來，讓媳婦兒能躺下歇一歇。
要不然坐在那里也實在是累的慌。
心里有些心疼自己媳婦兒，跟著他沒過上一天好日子，生個孩子還趕上發大水。
發完大水立刻就房子塌了。
簡直是一出趕一出。
姚三妹躺在炕上，看著懷里的小女圭女圭，生兩個兒子的時候，一個個黑黑瘦瘦，看著和皮猴子一樣，可是這個小女兒，偏偏自己懷孕的時候也沒吃什麼東西。
家里多少年都日子一樣。
誰家也不比誰家強。
能吃的上什麼。
這個小女兒卻生的白白女敕女敕，小模樣看著就是讓人看著喜歡。
剛剛哭累了，睡著了。
看著那小臉紅撲撲，緊閉著雙眼，小嘴巴撅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看著就讓人心疼。
這小丫頭還真是福氣包。
姚三妹想起剛才的那驚險的一幕。
這孩子恐怕是怕她和公公婆婆被房子壓著，拼了命的哭。
小小的人兒，說不出來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們。
她打心里已經信了自己的這個閨女是個福星。
羅老太二話沒說，已經把家里能搜羅來的東西先搜羅過來。
老大家的馮秀兒和老二家的何花早就把灶房收拾出來，這會兒已經點上火。
這屋子長時間不住人，總得生火燻燻屋子，把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蛇蟲鼠蟻都給燻走。
這柴火山上多的是，這個時候可不能為了省功夫，不然受罪的可是大人孩子。
馮秀兒就看到婆婆進了灶房。
家里的糧食吃的東西都擱的高，自然都沒有損失。
可是被褥那些肯定是不行。
暫時吃飯沒問題。
平日里做飯都是他們妯娌三個輪著來，今天娘進了灶房。
老大和老二媳婦兒早就嚇的有點兒手腳，不知道往哪里放。
在這個家里那是老太太當家，連老爺子都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又是個暴脾氣，遇到事兒性子急，動不動就張嘴罵人。
三個媳婦兒往日里見老太太，那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能躲多遠躲多遠。
「娘，您要什麼我給您弄。」
馮秀兒嫁到這個家資歷最早，她有兩兒兩女，兩個兒子今年可都十七八，眼瞅著到了說親的年紀。
兩個女兒也都已經十五六，都能給家里出力干活兒，所以他們大房算是腰桿子硬氣。
也敢多少和老太太說兩句話。
「行了，行了，我來給老三家的做口吃的。這剛生了娃，身子還虛著，要是不趕緊吃點兒東西，到時候下不來女乃，我那乖孫女吃什麼？」
這話差一點把老大老二家的兩個妯娌嚇壞了。
他們誰沒生過娃？
在這個家里生了娃，頂多給臥上兩個雞蛋吃。
那就算是頂天好的。
可是那也是他們三妯娌互相做著吃，哪有婆婆親自下廚的？
難不成這一場雨把老太太腦子給弄糊涂了？
羅老太可顧不上兒媳婦兒想什麼，一門心思想著是怎麼趕緊給孫女把那預備的糧食準備下。
孩子現在雖然睡著，可是等醒了那不得吃。
老三媳婦兒身子弱，要是不趕緊吃點兒東西。
到時候孫女兒恐怕就真得餓著，一想到那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孫女。
今天為了救他們三個大人，那聲嘶力竭的嚎哭半天。
這孩子是不能說話，要是能說話至于費這麼大勁。
看把這孩子後來累的，從睡著了就再沒睜開過眼。
羅老太直接刷鍋燒水給老三媳婦兒，煮了一碗紅糖水荷包蛋。
白生生的荷包蛋，足足有五個。
還放了足足五勺紅糖。
看的馮秀兒和何花都有點傻眼。
婆婆這是不過日子了？
家里一共就養了兩只母雞下的蛋，那個頂個兒的都要用來換家里的柴米油鹽。
老太太平日里盯得死緊。
生怕誰偷吃了一個。
這會兒可倒好，一口氣五個雞蛋下去，兩人嘴角直抽抽。
她們那會兒也不過兩個雞蛋。
娘這是？
無論心里怎麼算，娘在家里是當家做主的，那雞蛋都鎖在娘的櫃子里，自然是娘說了算。
羅老太端了一碗紅糖雞蛋進去。
姚三妹剛生完孩子身上也虛的慌，這一天折騰的人夠嗆。
其實肚子里早就餓了，可是家里都這個狀況。
她哪敢喊餓？
結果一下子就看見婆婆端了一碗雞蛋進來。
「娘，這雞蛋也太多。要不然拿出來兩個下一頓再吃。」
姚三妹一看到碗里的雞蛋也給嚇住。
哪里吃的下去？
家里的日子都成什麼樣子，現在還給她一口氣吃五個雞蛋。
她肚子是能吃下去，可是也不敢真吃下去。
心里是熱乎乎的。
她婆婆平日里厲害，可是對她們這些媳婦也不算壞。
村里可有那些折磨人的婆婆。